第7章 城隍親人
走到巷子的盡頭，一處嘈雜的大雜院讓蘇婉停住了腳步，從外面看，這是一個很大很陳舊的院落，高高的土砌圍牆，一扇已經有些掉漆的紅色木門，大大敞開着，幾個五六歲的孩子在院子中相互追逐嬉鬧着。
而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坐在枝葉滿布的大槐樹下乘着涼，抽着旱煙袋，甚是清閑。不見什麽年輕人，大概這個時候都出去讨生計去了吧。
蘇婉站在門口，踟蹰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應該進去，這應該就是沈雲軒紙條上所說的那個城隍廟大雜院了。
呆呆的想了半天，她想離開，畢竟她還沒有弄清楚狀況，萬一被那個什麽奶奶的發現馬腳怎麽辦？還是過些時日再說吧。
就在她轉身想走的時候，一個有些蒼老而和藹的聲音呼喚起了她：
“婉兒，是婉兒啊，你來了，奶奶可想死你了！”
蘇婉心裏暗自說不好，可是臉上卻不能表露出來，她扭過身，看着叫她的老人，那是一個六十多歲的白淨老太太，有些微胖，雖然青絲變成白發，臉上也布滿了皺紋，可是從眉眼還是可以依稀看出當年的風采，身上穿着藍底的水花粗布衣，手裏還提着個籃子，滿是疼愛的看着蘇婉。
蘇婉定了定神，然後笑着迎上前去，伸手幫老太太拿過籃子，挽着老人的手臂說：
“奶奶，我也想你啊。”
老太太擡手在蘇婉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故作生氣的說：
“你啊，就會哄奶奶，想我，還這麽就不來看我？”
“哎呦，最近有點事耽擱了，我這不是來和奶奶你賠罪了嗎？”
蘇婉故意撒起嬌來，她雖然不知道原來那個蘇婉是什麽性格，可是對待老人，撒撒嬌總是有效的。
果然，老太太開心的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真是拿你沒辦法，趕緊和奶奶回家吧。”
祖孫兩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大雜院，老太太見人就拉着蘇婉，得意的講：
Advertisement
“我孫女來看我了，大家看看，我們婉兒是不是越來越漂亮了，還給我了不少錢呢，我苦了一輩子，這回享福喽。”
看得出，老太太那股開心勁，蘇婉不忍掃老人的興，于是一路附和着和老太太進了大雜院最東面的屋子。
屋子是裏外兩間，雖然不大，也沒有什麽像樣的家具，可是卻被收拾的一塵不染，很幹淨很溫馨，讓蘇婉覺得比林家的豪華洋房更有家的味道。
老太太拉着蘇婉坐了下來，不停的詢問：
“婉兒啊，你這是給哪個大戶人家做工呢啊，怎麽月月都有人來給我送錢，還送其他好多東西，我一個人怎麽用的完啊。”
“送東西和錢？”蘇婉被老太太的話弄愣了，她可不知道還有人給她家送這些，是四姨太，應該不是，這種事她在林家沒有理由不知道。難道還有其他人，那會是誰呢？又有什麽原因？
老太太見蘇婉沒有搭腔，于是又唠叨了起來：
“婉兒啊，自從去年你爹娘去世後，你就一直悶悶不樂的，說是要替他們讨個公道，奶奶知道你孝順，可是那王老虎是林家的人，咱們惹不起啊，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奶奶我就沒法活了，所以還是不要再想這事了，這個世界就是人吃人，咱們沒能耐，就只能忍了啊。”
老太太說道傷心處，忍不住抹了兩把辛酸淚，蘇婉握着老太太的手，安慰着，可是心裏卻更加亂起來，剛剛提到的林家是自己所在的林家嗎？應該是，上海灘有勢力的林家可不多，就一個。那麽原來那個蘇婉進入林家當丫鬟是為了報仇，讨公道嗎？
蘇婉忍不住暗自嘆口氣，看來這個丫鬟身份遠比她所想的複雜，老太太傷心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怪起自己來：
“哎，我真是老了，就愛說些不中聽的，難得你回來，我還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傷心事，真是不中用了啊。”
“奶奶，瞧你說的。”
蘇婉今天是第一次叫了“奶奶”她以前沒有家人，也不知道家人是什麽，自然也沒有人讓她叫，如今遇見這個是家人又不是家人的奶奶，她有些不太習慣，也有些久違的感動。
老太太拭去愁容，緊緊地握着蘇婉的雙手笑着說：
“還沒和奶奶說，你在替哪個大戶人家幹活呢，空了奶奶也可以看看你。上次問你，你也不說。”
蘇婉可不敢說出在林家做丫鬟，看架勢得把老太太吓出心髒病來，她想了想，也不知道其他什麽大戶人家了，于是随口說道：
“我現在在沈家工作的，奶奶你別操心了，以後我多回來看您，您去了也不太方便。”
“沈家？那可是定有名聲的大戶，可是聽說也是黑幫發家的，你不會有危險嗎，還是不要做了。”
老太太頗為擔心的樣子，蘇婉輕輕拍拍老太太的手安慰說：
“奶奶你放心吧，我只是去做丫鬟，幫着做些家務，一切都很好，你放心吧，等我多賺些錢，就不幹了，回來專門伺候您，好不好？”
老太太說不過蘇婉，只能無奈的笑着搖搖頭，兩個人又扯了一會兒家常後，老太太站起身來，去準備晚上，說是要給蘇婉做些她愛吃的小吃。
蘇婉坐在屋子裏，看着綠樹成蔭的大雜院，雖然這裏很吵，但是卻讓她的心感覺很靜，能一直這麽生活多好，對于名利，金錢，和那些虛僞的嘴臉，她已經看夠了，看透了……
不一會兒，老太太就做了慢慢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來，什麽生煎饅頭，排骨年糕，桂花糖藕、鴿蛋圓，松江四鰓鲈、邵萬生南味食品、小紹興白斬雞，楓泾丁蹄，豆腐幹，城隍廟五香豆，三黃油雞，小籠包……
蘇婉看的都有些眼花缭亂了，她張大嘴巴看着這些菜肴，驚奇的問：
“怎麽做這麽多好吃的呢，奶奶，你弄些家常小吃就好了。”
老太太一邊幫蘇婉盛飯，一邊說：
“你月月往家裏送那麽多米面，蔬菜，肉的，我一個人哪裏吃的完啊，就算平時分給大雜院的街坊們，還是剩下很多，難得你有空回來，索性就都做給你吃，喂喂你這只小饞貓！”
蘇婉也笑了起來，然後大口的吃起美味來，這菜雖然做的不如名廚那般的精致，但是卻是真材實料，充滿親情的，所以蘇婉吃起了格外的香。而老太太則在一旁緊緊的盯着蘇婉，臉上笑容一直沒有停止過。疼愛之情溢于言表。
雖然她的內心還緊緊的包裹着一層硬硬的殼子，不願意接觸任何人，也不願意相信任何人，可是她還是無法拒絕眼前這個慈祥的老太太給予她的親情，其實與其說無法拒絕不如說是有些貪婪和渴望。
就算蘇婉再怎麽否認和抗拒，她的內心還是有個地方存在希望，希望可是去愛人，希望被愛，希望擁有比誰都多的親情，雖然她知道很難很難，甚至會再次因此而受傷，可是有些希望是沒法抹殺和掩蓋的……
－－－－－－題外話－－－－－－
二更，親們請收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