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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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們去參加了段崇和劉佳雪的婚禮。
兩人七年的戀愛長跑,從青澀到成熟,太多人見證了他們的感情。很多大學時的同學都來了,由于劉佳雪在S大留任,所以席上還有不少老師。
陳岸大學時的班主任正好和他們坐一桌,陳岸跟他打招呼,他見到陳岸和馮弛嶼坐在一塊,很是高興,笑呵呵地說:"這麽久了你們感情還這麽好吶!"
聞言陳岸看了眼馮弛嶼,他知道老師說的是李林波去英國做交換生那一年,當年他們大二,班主任還偶爾來自習室看看他們班,那會的計算機三班已經不像大一的時候那麽老實了,一年的大學生活讓班上的人都摸清了套路,從大二開學那天起就漸漸不去上自習。
而老班每次突擊視察班級的時候,都能看見老老實實坐在那裏的陳岸和馮弛嶼,陳岸愛坐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他便也總能在第四排靠窗的地方找到馮弛嶼。那時他老就跟同學們說,大家要向他們兩人學習,一起約好去上自習,互相督促互相鼓勁。
當時班上還有人戲稱,陳岸和馮弛嶼簡直就像是小兩口,整天形影不離的。
只是一年後李林波回來了,陳岸也就不跟馮弛嶼一塊了。
不知道那些事情之前,陳岸總以為世事總是那麽巧合,盡管兩人從未約定過時間,但他卻次次能在路上遇到馮弛嶼。
可是現在回想起這些事情,陳岸只覺心裏酸澀不堪,像是心疼馮弛嶼那麽久悶不吭聲的等候,又像是氣惱自己總理所當然以為的偶遇,還夾雜着些什麽,陳岸自己也說不清楚。
于是他只好扯嘴對班主任笑笑,全程默默地吃着菜。
婚禮結束後他們就回酒店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回G市的飛機上,空姐過來給他們送晚餐,陳岸閉着眼睛坐在馮馳嶼旁邊,聽他小聲地說他們不用。他還記得陳岸上飛機前說的,胃有點不舒服,不想吃晚飯。
陳岸又想起婚禮上輪到新娘扔捧花時,劉佳雪走過來直接交到了他手上,那個美麗的女孩臉上洋溢着幸福,眼裏卻閃着淚花,露出世界上最真摯的笑容,對他說,希望你能幸福。
他睜開了眼睛,看着旁邊這個男人。他的眼睛很深邃,鼻梁很挺,嘴唇很薄可是笑起來的弧度卻很迷人。他一直是極英俊的,只是上學時由于不怎麽跟別人說話,所以陳岸每每想形容他,總是先記得他的沉默與寡言。
可是那些細致妥帖呢,它們似乎都被陳岸随手存放在某個角落,不曾時常記起,只在被人提醒之後,才像潮水般湧上來,要将他吞沒。
再次遇見之後,馮弛嶼明顯比以前話多了一點,或許是出了社會必須要适應它的生存法則,又或許是,如果他不多說些,就真的只能和陳岸繼續沉默着了,畢竟他這個沒心肝的,真的很少很少為馮弛嶼考慮過啊。
馮馳嶼感覺到陳岸的目光,問他:"怎麽了?"
"我都知道了。"陳岸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下馮弛嶼心髒的位置。
馮弛嶼似是愣了下,才終于反應過來,他捏了捏陳岸有些紅的鼻子,嘆息般地:"這樣啊,真好。"
"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呢?"陳岸看着他問。
馮弛嶼動了動喉結,終于能跟他說那些只被他一個人珍藏着的記憶了,他清了清有些幹啞的嗓子,才慢慢開口:
"最開始動心,是開學的第一天。那天我在教室改自學打出來的代碼,走的時候只剩我一個人了。剛出教室門,就看見你從洗手間出來。
我還記得你,你自我介紹的時候笑得很迷人,語氣很俏皮,說你來自南方,叫陳岸,春風又綠江南岸的岸。
我沒想跟你打招呼,可是你走着走着,突然拐了個彎,往宿舍的反方向那邊去了。于是我打算上前告訴你,你走錯了。
你卻停下來問了路上的人,我想那你總該會了吧,結果你打開了手機的指南針,往另一條錯路上走去了。"
馮弛嶼笑了起來,繼續說:
"我當時想,這個人怎麽這麽傻。于是我不上前了,就那樣跟着你,想看看你究竟怎麽繞回去。
你真的沒辜負我的評價,越走越遠,越來越找不對路。我看你急得都快哭出來,終于不打算看戲了,正想告訴你,我可以帶你回去,就看見你打開了視頻。
小波的臉出了來,我知道你可以回去了,就想自己先走,結果你又好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一樣,在你站的那棟樓下繞了好幾圈去找标識,然後估計是得到了答複,才安心地挂了視頻電話。
當時我就想,這個人可真有趣。"
馮弛嶼側過身,仔細地端詳着陳岸的輪廓,又說:
"或許是對你有了很深的印象,我開始關注你,發現你做的每一件小事都能引起我的注意。
你軍訓站在第一排,總是趁教官不注意的時候不好好站,悄悄偷懶。每天都很困,站着軍姿呢也能睡着,然後被教官突然喊的口號給吓得一激靈。到了互動時間又特別精神了,積極地舉手要上前去唱歌。"
馮弛嶼像是已經在心裏打了無數次腹稿,說起來竟然滔滔不絕的:
"你唱歌很好聽,說話也脆生生的,笑起來特別燦爛,或許我就是在那些日益增多的接觸中,慢慢慢慢地,越來越喜歡你。"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陳岸聽着他那些回憶,看着他帶着笑的唇角,眼睛卻紅了起來。
"國慶節我們去萊茵街玩,在回去的公交車上,你看着小波的傷口,那麽着急那麽心疼,那時我就知道,你心裏,應該是沒有我的。"馮弛嶼摸摸他的眼角,想壓下他将要冒出來的眼淚,繼續說:
"那沒關系,只要你過得幸福,日子久了,我也會漸漸淡忘這段萌芽的感情。可是你不開心。我見過你從我們宿舍的洗手間氣急地跑出去,也見過你為了避開小波而在操場上摔倒。似乎在那段感情中,你一直是那個笨頭笨腦,無所保留地付出自己滿腔熱情的人。"
馮弛嶼把手從陳岸的臉上移開,屈起手指在他靠的坐椅上敲了起來,咚咚咚,咚咚咚......
整整十五下,一筆一畫的陳岸,他看着陳岸因震驚而睜大的眼睛,說:
"那天晚上回應你的,是我。
你真是應了那個'傻'字,我和小波睡在同側,也是只和你隔着一面牆,他能聽到的話,我也能的啊。
我本想慢慢把你的身影抹去,可是你那麽執着,一直敲着牆,最後我終于忍不住,伸出了手。
那時我就想,他那麽傻,可是又那麽可憐,我不守着他,那讓誰來愛他呢。"
陳岸的眼淚徹底流了下來,原來那麽多他以為的天意和巧合,不過是因為,一直有一個馮弛嶼。
他看着馮弛嶼眼中那麽多年一直不曾變過的溫柔,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告訴他:"我會好好考慮的。"
"好。"馮弛嶼終于能親一下他的鼻尖,這個動作他想了無數次,卻總是怕逾矩。
他認真地說:
"你要好好考慮。我希望你愛上我,是因為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