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單向岸戀(四)
==============================
(四)
“2009.10.01,晴,
我愛北方的天氣!來這快一個月了幾乎沒下過雨。
今天也是個晴天。我和李林波,馮弛嶼他們一起去了萊茵街,小吃很好吃,教堂很美,拍婚紗照的人很幸福,我很羨慕。
但是今天最有意義的是,我們做了一件大事!
”
那天他們起了一個大早,等擠完公交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還是十點了。
假期的萊茵街人格外多,他們就跟着人流走走停停,看見新奇的陳岸就要買,吃到半途已經有點撐了。
“我好像吃不下了...”
陳岸皺着眉頭,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都反着光,剛剛吃得太盡興,此時鼻尖上浮着幾粒汗珠,嘴唇也被烤串辣得鮮豔紅腫。
李林波手上還拿着他沒吃完的臺式卷腸,看陳岸不舒服的樣子,沒再遞給他。
于是接下來的半條街,李林波和馮弛嶼對陳岸進行了非人的折磨。
前面他倆光顧着給陳岸排隊買吃的去了,自己幾乎沒怎麽吃,結果陳岸吃不下了,街卻還是要繼續走的,就換那兩人吃了一路...
“小岸岸,想吃嗎?哈哈哈哈”
陳岸發誓,就算李林波笑得再陽光,他此時也只想揍他。
“要嗎?”
馮弛嶼把自己手上被陳岸盯了好一會的薯塔遞給他。
“不了...”
陳岸是真的吃撐了,直到要走完整條街時才剛緩過來。
等他們到聖羅教堂前已經快下午兩點了。
據說這個教堂是當年德國駐軍在這裏的時候建的,後來德國撤兵,這個市卻也因此多了許多歐氏建築,成了自己的旅游特色,就全被保留了下來。
很多人在這裏拍婚紗照。
陳岸看着那些新人,他們應該是上午來的吧,臉上都有了倦容,可是在與戀人對視時還是能看到眼中的愛意。
游客看到衣着有新意的,甚至也會去拍他們,把教堂的美景和他們的幸福一起留存下來,給予滿滿的善意和祝福。
真好。
馮弛嶼看陳岸一直盯着拍照的人看,就用手機給他們三個也拍了張。
三個小夥走一塊在這成雙成對的教堂前真是突兀...
“怎麽不說話了?”
往回走的時候,李林波問一路叽叽喳喳卻突然沉默下來的陳岸。
“沒有,覺得他們很幸福。”
陳岸收回目光,打量起周圍的居民樓來。
“那等你結婚也來這拍照好了。”
李林波看着前面的小腦袋瓜笑。
“嗯,那我可得娶個北方人,以後天天來這拍!”
北方漢子挺好的,陳岸不由發笑。
“什麽聲音?”馮弛嶼在一棟居民樓下停了下來。
“好像是小孩在哭。”李林波皺眉,小孩一直在邊哭邊厲聲尖叫,間或還停下來說些什麽,離得有些遠聽不清說的是什麽,只是絕望的哭聲一直往人耳裏鑽。
“到底發生什麽了啊?”有個親弟弟的陳岸簡直聽不得這樣的聲音,淚意一下就要往外冒。
等他們走到哭聲傳來的樓下,那裏已經圍了不少人了。
“作孽哦,這孩子來這才多久,已經被毒打好幾頓了。”
一個大媽在樓下邊說邊抹眼淚:“以前都是半夜裏打,今天直接下午就打起來了。”
“這...這怎麽不報警啊?!太過分了!”
邊上一個有點顯懷的準媽媽游客明顯已經受不住,哭着開始報警。
“怎麽沒報啊。”大媽用手擤了哭出來的鼻涕繼續說:
“小孩和他媽是一個月前搬來的,這男的是個水電工,原先就住這裏,估摸着應該是小孩的繼父。他打小孩,孩子媽就在邊上啊。只會哭,也不敢上去勸。”
“唉,聽說孩子親生父親去世了,他媽供養孩子到四歲,現在找個這樣的男朋友,唉。”
一位老大叔眼裏也滿滿的心疼:“先前那水電工打孩子,我們已經報了警,抓進去關了十來天,現在放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孩子出氣,報警有什麽用呢。”
“只要小孩母親不離開那男人,這只能是惡性循環。”
馮弛嶼握着拳頭說,心理上他想去救下小孩,可是理智卻告訴他這并不能一勞永逸。
樓下一直有居民在敲那男人的大門,他無動于衷,把孩子倒提起來抓起水龍頭管子往小孩身上砸,他媽媽只扶着門框哭,嘴裏嚷着別打了放過他吧。
突然那小孩掙脫出男人的手,陳岸本以為他要躲開,可他只是轉過身跪在地上抓着男人的褲腿哭着說:
“爸爸...爸爸...你原諒我吧...”
孩子母親看着自己才四歲的孩子說出的這些話,終于忍不住,哭着跑下樓來開了大門。
她太懦弱了,只敢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但是什麽人能護別人一輩子呢。
馮弛嶼看到居民和游客已經進去了,知道暫時救下來了,便要往回走。
可是那男人似是發了瘋,幾日的拘留讓他實在火大,那些報警的人現在又來多管閑事。
他發起狂來那兩個男性居民都沒能拉住,繼續往小孩那邊攆。
“別走!”陳岸一手扯一個,看着他們說:“我們救救他吧?救救那個孩子吧!”
發起狂來兩眼通紅的高大男人讓陳岸露了怯,他不敢直接沖上去和他對上,想拉着李林波和馮弛嶼一起去拖他。
“陳岸,我們現在去只會讓他更憤怒,你看到了,居民和游客已經進去了,事情會遏制住的,這只是時間問題。”
馮弛嶼卻突然硬了心腸,不肯再向前。
“他要是被扯住不再打孩子,我們現在也用不着上去,可是他還在施暴啊!”
“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陳岸轉身就要甩開他們的衣袖,左手卻被人用力握住了:
“我帶你去。”
李林波拉着陳岸往樓上跑去。
樓上的男人正和兩個男性居民纏打在一起,女人們護住那個孩子,有心幫忙卻也無從下手,只能等着那男人被打服然後等警察來。
突然竄上來一高一矮兩個小夥,跑過來就沖進那群拳頭裏,繼續揍那個施暴者。
男人這會更加被疼痛激起了怒意,在那裏做最後的抵抗,混亂中拳打腳踢密密麻麻,他還要繼續爬起來去打那小孩。
發起狂失了理智的成年男性是很可怕的,他現在就像一只瘋狗,只想把擋他道的人狠狠撕碎。
不一會兒又有一個高大的小夥沖了進去,一番周折以後,男人才終于被控住。
警察也來了,看見那熟悉的面孔,不用說也知道又發生了什麽,直接把男人帶走了。
回去的公交上,陳岸看着李林波額頭嘴角的傷一陣心疼。
他伸手去碰,可又怕弄疼了他,手就停在空中,不敢上不敢下的。平時上揚的眼角都耷拉了下來,眼睛沒了神采。
“我沒事兒!”李林波笑着揉了把陳岸的頭:“男人這點傷怕啥啊——嘶”
“噗哧——”陳岸看着他扯到嘴角傷口的囧樣終于笑了出來。
“對了!馮弛嶼你受傷了嗎?”陳岸才想起後來他也沖進去了。
“沒有。”馮弛嶼把手縮了縮,繼續低頭看着手機。
今天是高興與憤怒的一天,又是驚心動魄和心滿意足的一天。
回到宿舍的陳岸想。
盡管他的腿也被踢了好幾腳,可這時他腦海裏只有李林波拉着他跑上樓的身影。
那個時候的太陽很好,照在李林波身上,好像他全身都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