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整個放映廳內并沒有人，昏暗暗的，每一個位置上都有一大束花，空出了兩個最佳觀影位置。她站着沒動，巨幕上閃動着《浮華》的花絮照，每一張照片裏他的目光落點，都是顧意。
每一張，從開拍到殺青，還有敦煌的夜裏那個惹人心亂的擁抱。從敦煌到北京，再從北京到南京……顧意覺得心口像是被包裹住，鼻尖莫名發酸。
她順着臺階往下。
巨幕前的臺子上，小禮盒安安靜靜躺在花束裏。
意圖太明顯的氛圍裏，她沒動。
“顧意。”
她腰間一緊，被人抱坐在滿是花束的臺子邊沿，對上了眼前人的目光。
“簡單，”她聲音很低，軟軟的。簡單嗯了聲，她嗓音更軟了，“你什麽時候……”
簡單沒回答，雙手搭在她身邊兩側，像是把人圈在懷裏，“顧意？”
她抿唇不開口了，簡單笑，“我第一次見你，是林進程約我接《浮華》那次。那□□程很忙，也很亂，我進去的時候，你在跟林進程說話，笑得很淺。林進程跟我介紹，說這是《雙杠青春》的導演顧意，他誇你的時候，你就偷偷看手機，笑得有些窘迫。當時我在想，這個女孩子的笑，很容易讓人安定下來。”
顧意聽着，輕緩的音樂裏，呼吸放緩了些，“你一直在看提案，怎麽可能記那麽清楚……”
“我沒那麽認真，”簡單順着她的話回答，“我看提案的時候，你在盯着我。被我察覺後，你很快轉眸，揪了下馬尾。你緊張的時候，都會偏頭摸一下馬尾。”
她擡手的動作突然停止，忍住了摸馬尾的沖動。簡單笑了下，“那天去橫店說服謝雲接《浮華》，看到你的好友申請。你只說很開心合作，沒有介紹自己是誰。”
“……忘記了，申請快過期了你才同意。”顧意低聲開口，他蹙眉，“是我的錯，我不常用微信，喜歡電話溝通，或者當面溝通。很短的時間裏，你換了很多頭像，你的朋友圈裏，分享的都是很生活化的東西。沒有一條，是跟電影有關的。後來再看，就什麽都沒了。第二天是陸導的慶功宴，你進來時跟我打了招呼，你說簡導你好，我是顧意。這是我第二次見你。”
顧意沒說話，聽着他繼續，“第三次是你從橫店回北京，林進程和我在附近，他給你打電話去公司開會，你剛好在在機場，所以林進程順道接你一起去。那天邱洋調侃你和趙子齊，你窘迫地解釋。如果是別人，我一定不會開口，可是你，顧意，從一開始，你就和別人不一樣。會議結束後，邱洋問我順不順路，我說順路。”
“……其實不順。”她忍不住開口，他住的地方和自己住的地方是兩個方向，顧意第一次去他家那天才知道。簡單也笑，“對，不順路。那天胃疼得厲害，你問我要不要吃東西，我坐下喝了口熱水，你就買完單點完東西過來了。”
他有些無奈，“我工作和生活一向分得很開，不喜歡在圈子裏的社交，在工作之外會繼續接觸的人，都是很困難的那幾年對我伸出援手的人。像是謝雲蕭成和陸導。 你是個例外。讓女孩子買單這種事，也是我第一次做。”
他突然不說了，在太磨人的氛圍和花香裏，顧意忍不住擡手圈住他，“還有嗎？”
簡單微微壓低，拍了拍她後背，“有。時間還很長，以後我慢慢跟你說，好不好？”
他嗓音很低，顧意呼吸都放緩了。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也聽見簡單的，接着，她聽見自己說，好。
一切都好，只要是你，就一切都好。
他從花束中拿出禮盒時，顧意默默松開了圈着他的手，突然有些緊張，“簡單，你要不要，再說點什麽……”
簡單低眸勾出戒指，笑了，“你想說什麽？”
我？顧意想了下，心在亂着，腦中也亂着，末了，只好笑着開口，“完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無名指涼意傳來時，他的氣息也随之靠近，“嗯，那就不說了。”
電影片頭響起時，顧意想起他還沒回答自己的話，還沒問出口，簡單就捉住她的手，摩擦着她無名指上的戒指，開口：“昨天首映禮結束準備的。”
可想結婚，是從南京開始的。那時太早， 怕吓到她。
當天晚上，小東就把去洛陽的機票訂好了，第二天小東送他們到機場的時候，臉笑成了一朵花。
顧意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無奈，“小東哥，你就差把百年好合寫到臉上了……”
“這麽明顯嗎？”小東摸了把臉，嘿嘿笑着。
“……”顧意沒說話，回複了杜悅的消息，才往裏走。
兩人到北郊機場時，是下午三點多鐘。
顧意老遠就看到自家爸媽在等着，身旁還有堂弟顧哲。她莫名有些緊張，手被簡單握住，顧意擡眸看他，“那什麽，簡導，你見過我媽的哈，就……”
“看到阿姨了。”簡單低聲道，握了握她的手，“別緊張。”
“……”顧意忍不住動了動指尖，“我，我不緊張，我替你緊張……”
簡單：“……”
林主編一眼就看到簡單，他太紮眼，自家寶貝站他身邊，剛好到他下颚。想起來上回在北京見到，是個做事很有分寸的孩子。眼下這麽一看，兩個人還挺般配。
顧哲倒是從過年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姐夫挺好奇的，今兒趕巧來，沒想到還能見到未來姐夫。一聽說也是個導演，他還不信，哪有這麽好看的導演的？結果好奇在網上一搜，吓得手機快掉了，忍不住把手機交給顧爸，“我去，小叔快看，名導啊，戛納、柏林都得過獎的，靠靠靠，《荒漠之下》《絞龍》還有……”
兩人越走越近，顧哲連忙上前接過簡單手中的行李箱，“男神，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男神！”
簡單哭笑不得，沒讓他拿行李箱，轉眸跟一旁的兩人打招呼。兩人都知道簡單，寒暄兩句示意先上車，顧哲跟着往外走，“男神，能給我簽個名嗎？”
“要我的簽名應該沒用，”簡單把行李箱換了個手，一手把顧意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避開人群，“有沒有喜歡的演員，送你簽名照。”
“謝雲啊！”顧哲來了興致，“他在電影裏飙車太帥了！”
顧意扶額，簡單也默了下，“要多少？”
诶？可以擁有很多嗎？
顧哲一臉迷弟狀，顧意沒忍住，伸手揪着小孩的衣領，“你堂姐我也是個導演好嗎？你哪回要簽名照我沒給你？”
“就上回啊，我要謝雲的簽名照，你還說你忘了的。”顧哲反駁，顧意默了默，還真是……
簡單笑，拒了顧爸幫忙提行李箱，他動作熟稔地把東西放到後備箱。顧哲趁機湊近了顧意，“別忘了提醒我姐夫幫我問謝雲要簽名照啊，我要三張……啊不，十張。”
“你早戀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顧意小聲道，顧哲立即投降，“五張，不能再少了。而且，我發誓我成績沒有下降，再不把握住機會，我以後老婆都找不到的。”
現在小孩都這麽早熟嗎……顧意暗暗吐槽，同簡單一起上車。一路上顧媽問了不少問題，都是關于盛輝接的幾個公益短片。
“今年還會有公益片的拍攝，我只執導其中一個。”簡單說着，林主編沒再多問，感慨了句這些公益短片多些挺好的。
顧意聽着自家爸媽和簡單說話，剛才的緊張倒是消失殆盡，反倒是一同在後座的顧哲湊了過來，“姐，眼光真好。”
“……”顧意瞥了眼他，那還用你說……
晚飯是顧爸下廚，顧意好久沒吃到家裏的飯菜，還是很懷念的。她剛吃了口藤椒魚，看着顧爸拎了瓶茅臺出來，吓得手一抖。
顧意想了下，正要開口，手被簡單握住。她眨了眨眼，簡單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兩個人的小動作落在林主編眼裏，林主編看着自家老公剛拿着酒坐下，咳了聲，“顧老師，你是借着小單的名頭，自己過酒瘾呢？”
一句話，她爸委委屈屈地伸手，“就一杯。”
林主編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簡單陪着顧爸喝了一杯，顧哲也想嘗嘗，被林主編的眼神吓退，果斷呵呵笑了下，低頭吃菜。
晚飯過後，顧意拉着簡單往房間去，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衣領确認，簡單捉住她的手：“就一杯，沒有不舒服。”
顧意這才松了口氣，簡單低笑了下，“沒事。”
晚上的時候，顧意原先的打算是先讓簡單住客房，結果現在多了個不肯走的顧哲，簡單就順理成章地住到了顧意房間。
她回複完郵件，瞧見簡單盯着書桌後置物架上的擺件和一堆小說。簡單蹙眉，看着最下面那層滿滿當當的小說，沉默了下，“我記得，你入學是導演系第二？”
“你學習壓力大的時候，難道不會想做一些跟學習無關的事麽……”顧意為自己正名。
其實書房還有兩個書架，全是小說，言情修真玄幻，什麽都有。以前除了刷題，也就是看書，尤其是看書，簡直是來者不拒。後來反倒大學四年有時間了，她卻不愛看這些閑書了。照杜悅的話說，她就是非典型性逆反心理。
簡單靠在書架上，“我不怎麽有過壓力，心情不好的時候，簡叔叔會帶我去拳擊館。”
拳……擊？顧意驚訝，簡單好笑道：“很難想象嗎？”
“……我一直覺得，”顧意想了想，“你要是不做導演了，可以去做個演員，那種斯文敗類的角色。肯定很帶感。”
“……”簡單無奈。
他陪她在地毯上坐了會兒，才起身，“我去書房找叔叔阿姨聊會兒天。”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