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虛空鏡（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地動山搖一般的震動漸漸地平靜下來了。
一切又終于重歸平靜了。天空和大地重新開始構建。之前的亭臺樓閣都不見了。也再也沒有人的身影。世界都只剩下了孤寂。無邊無際的大地，從觸目所及的地方延伸出去，天空也藍得如同宇宙洪荒開始的最初。
唐谧輕輕拂去臉上輕輕掉落的空間的碎片。不一會兒，那碎片也悄悄地融化了。
唐谧發現，自己的半個身子都被埋在土裏。她艱難地支起身子，環顧四周，卻見不到哪怕一個人。
那莫邪道君化作塵埃之後，便再也不見了氣息。
沒有人。沒有鳥兒。沒有蟲子。沒有任何生物。仿佛這虛空鏡裏只有她一個人。
“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唐谧大叫了起來。
沒有反應。她便徑自坐下來自己打坐。這一番驚心動魄的經歷，對于她道心的長進，很有好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西邊忽然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唐谧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
她依舊閉着眼打坐，然後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啊扯的。
“主人……”它聲音低低的，軟軟糯糯，就像一個小娃娃，倒是把唐谧吓了一跳。
唐谧睜開眼低頭看它，只見它矮矮的個子，嫩黃色的絨毛，大大的眼睛。水蒙蒙的正倒映出唐谧小小的臉。
它癟着一張嘴巴，毛茸茸的小爪子正揪着唐谧的道袍搖啊搖啊……這樣子，真像是一只可愛的小狗狗……
她嘴巴都合不攏了，“你就是這虛空鏡裏的……這裏的……咳咳，那什麽……”
這只小狗羞澀地點點頭，“是啊，主人，我幻化出來的場景，是不是很真實？”
唐谧大張着嘴巴，傻愣愣地點頭。
“哼！？”可是這一張長得有些奇特的狗臉，扭曲成一團。這一只狗居然也立起身子來，叉着腰叫喚起來，“可是我幻化的場景再真實，居然也被你看破了！”
一邊說着，一邊居然蹲下來哭将起來。它哭得極為慘淡，可是過了好久，唐谧也沒反應，它只好撇嘴，不滿意地說道，“難道我說的故事不夠驚心動魄嗎？莫邪道君和溫雲道君的故事，分明便是催人淚下的呀。還有我變幻的莫邪道君，長得多麽英俊潇灑，風流倜傥，主人你居然一點都不上套？真是太失敗……”
“停！”唐谧摸摸腦袋，“你為什麽叫我主人呀？”
“那你難道不是主人嗎？”
唐谧捂胸，“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選擇我做主人呀？”
小狗兒眨着霧氣朦胧的大眼睛，吮着小爪子道，“可是你就是主人呀……”
在唐谧快要崩潰之前，它終于癟着嘴開始解釋：“我也不想的啊。誰叫這虛空鏡，萬年以來，只有你一個人進來。我都快發黴了！……”
靠！原來是這只小狗閑得發慌？
似乎能聽到唐谧心中所想，這只小狗兒忽然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渾身散發出熊熊的火焰，那一身火焰的溫度極高，唐谧距離它近，只覺得那溫度都直接烤到她的骨子裏……
她心中暗暗叫苦：都不清楚這只狗的底細，剛才真是大意了。想想也是，這只狗都能控制虛空鏡，幻化出莫邪道君這般的人物，實力強勁……
……其實唐谧是想太多了。就以她練氣四層的水準，人家想滅了她，眨眨眼就成。
那只狗根本就沒有想傷害她的想法，只是不停地滾動着火球。此狗為什麽要不停地滾動？它忽然咆哮起來，一副想燒死唐谧卻又不敢的樣子：“本神君！不是狗！！”
“嘩——”
土地變成焦土，天上都能瞧見濃煙，那只狗的眼神充滿了憤懑。
額，原來不是狗啊……可是，它居然能夠聽到她的心聲……
唐谧不安地搓手道，“對不起啊，那你是啥？”
“本神君是麒麟！麒麟！是四大神獸之一！嗷……”
“好吧。”這個好辦，唐谧搓手笑道，“麒麟，那你能不能與我說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虛空鏡又是什麽東西呢？”
那狗……不，那麒麟“嗷嗷”地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從口裏吐出一個火球，一邊自己玩耍，一邊說起來，“這虛空鏡，可是開天辟地以來就有的寶物。我已經經歷了一百五十八位主人了，你的前任，就是那個最後魂飛魄散了的莫邪道君，而你，恭喜你，唐谧主人，你就是那第一百五十九位！真是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了……”最後嘀咕的那一句話，被唐谧聽得清清楚楚，她都懷疑它是故意的。
“話說，嗷嗷，本神君都不記得到底是什麽時候了，總而言之，血統高貴的本神君就與這虛空鏡一道流落凡塵了。後來，輾轉被那莫邪道君得了。他得到虛空鏡的時候，還不過是個練氣期的笨蛋呢，在本神君與虛空鏡的幫助下，他後來成為了元嬰修士。本來以為，他最次也得煉成個化神……結果居然在元嬰初期就挂了，臨死之前，他心中挂念那救他一命的溫雲道君，我沒辦法，只好在這裏等啊等，等待有緣人前來，希望有朝一日，有人來實現他的遺願咯……”
“那如果不實現他的遺願呢？”
麒麟無辜地眨眨眼，“必須去實現啊……要不然，我為什麽叫你主人。你如果不去萬妖塔，你身體裏的魂怨就會爆體而出的。逃不過魂飛魄散的下場哦。”
魂怨？這個東西倒是稀奇。
麒麟解釋起來，“雖然那莫邪道君已經魂飛魄散了，但他作為元嬰修士，還是有神識留下，雖然不多，但在剛才已經鑽入你的體內。如果主人你不去萬妖塔……嗚嗚嗚，小麒麟可是救不了你的……嗚嗚嗚……”
說是在哭，其實兩只眼睛滴溜溜地轉着，明顯在裝哭。
唐谧心中自然不喜。這種被逼迫着做事的感覺，好不到哪裏去。可是……但願這報酬是值得的。她才這麽想，那能窺探她心中所想的麒麟連忙嘿嘿笑着又說起來，“主人，你一定不會失望的！我敢說，別說去一趟萬妖塔了，只要說能得到這個虛空鏡，到外頭去，說是要他們下地獄去都是肯的。虛空鏡可是無上至寶，于鐘靈毓秀之處，開辟一處空間，自成一方天地。在這天地裏，日升月落，都與外面相同，而且靈氣更是外面世界的十倍。在這裏修煉，可以事半功倍哦。”
這不就是空間嗎？
空間小說，唐谧也是看過一些的。別說是修煉事半功倍了，還可以種植人參，可以積蓄靈泉，可以在遇到敵人的時候躲進去……總而言之，是發財保命的好東西，果斷是人間至寶不假的！
這個買賣，做得值！
可是唐谧沒有發現的是，那只臭麒麟的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之色……
看着唐谧晶亮的星星眼，麒麟忽然嘟着嘴道，“可是擁有了這樣的無上至寶，那莫邪道人居然只修煉到元嬰？還不如個女修？還被女修給救了！最重要的是，居然魂飛魄散了！”
“麒麟你看不起女修啊？”
對于唐谧的問題，它只撇嘴，“這也由不得人看不起。你瞧瞧這修仙界裏的女修，哪一個不是為情所困？明明有不少都是天資卓越之輩，偏偏心軟又多情，最後主動成為高階男修的爐鼎的都有！唯一一個還差不多的就是那個溫雲道君……”它水蒙蒙的眼睛，可真是可愛啊。看着這張“狗臉”，唐谧只覺得滿腔的戒備都化作了柔情——只不過它說的話，令她的滿腔愛心瞬間化為烏有：“你瞧不起女修哦，這可不好！興許你主人我，有一日就成為頂天立地的女修士了哦！”
“最好是這樣！”這麒麟在地上轉着圈，“我在這虛空鏡裏，就一個人，無聊都無聊死了。只好幻化成前主人的樣子。我都不明白，雖然說爐鼎能夠采陰補陽，對修煉有所幫助，可是一個月一次也便夠了，那莫邪，偏偏每日都要找十幾個爐鼎來練功……我變成他的樣子玩啊玩，可是怎麽都找不到其中的趣味來……哎，主人，你告訴我，為什麽他那麽喜歡這件事情呢？”
這問題搞得唐谧面紅耳赤，恨不得顧左右而言他，“你還小……對了，那也是你誘惑我進來這虛空鏡的？”
麒麟天真無邪地點點頭。唐谧也溫柔地笑了笑。
“那之前，我在虛空鏡外面，忽然昏睡過去，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來，也是你搞得鬼？”唐谧問得就像一個知心大姐姐。
麒麟點頭更歡樂了，“是啊。我瞧前主人經常喜歡做這件事情，覺得雙修一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雙修？很好？害得她與周師兄差點擦槍走火？很好！唐谧笑得更溫柔了，“麒麟麒麟，我問你個事兒啊。”
她艱難地擠出最大的笑臉，“現在我都是你的主人了，你可知道，我怎麽才能修理你呢？”
“啊……什麽……”不跑是傻子。那麒麟休的一下，就不見了蹤影，又丢下了唐谧一個人。
“死！麒麟！你有本事，就永遠都不要！出來！”
唐谧氣得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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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五天了。唐師妹說是要穿衣服，可是，就消失了蹤影。
周嘉雲将這山洞都翻了一遍，翻出了不少奇珍異寶，可是卻沒有一絲她的線索。
怎麽辦，怎麽辦？周嘉雲口裏發苦，想的卻是這次出來歷練的一幕幕。
原本，沒有将修為低微的她看在眼裏，可是事實上，她卻一次次幫助了他。當他被空氣漩渦卷入，她毫不猶豫地抱住了他……他被心魔侵入，也是她給了他清心符。何況還有那一次……他們倆都莫名地失去了理智，他做了一個那麽炙熱的夢，她的肌膚如雪，醒來時，卻真的已經裸裎相見……
他的心思，說不清，道不明。唯一說得出來的，是其中有濃濃的苦澀。
這個師妹，就這麽不見了嗎？也不知道她死了，還是活着？有什麽東西，未曾開始，卻已經沒有了……
“周師兄！”他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女聲。
他回轉頭去，只見一個清麗之極的女子，正站在那裏，盈盈對着他笑。
山洞的拐角處，她的臉嬌豔如桃花。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
他只感覺自己的心，都漏跳了半拍。
“唐師妹，你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