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柳耀在兒子的婚禮結束之後就派人去調查了一番衛照兄妹的狀況。
很快, 手下就将這對兄妹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衛照自然是不用說了，這一科最年輕的探花，從小就天資卓越，他的事情已經被人調查的不知道多少遍，随便找找人就能問的清楚。相比之下, 衛婉就比較低調了。
因為她常年在內宅不怎麽出來，關于她的消息也很少流傳。不過她之前婚事很是不順, 據說還和齊王府的盛和有點關系, 但在盛和接連被雷劈了之後就沒有了什麽聯系，然後為了婚事上的順利就和衛照一起來京城了, 聽說兄妹兩個感情還不錯。
這上面的消息不能算多也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不過起碼能夠證明衛婉的确就是之前闖入自己花園的那個小姑娘。
到底是碰巧呢還是有意為之呢？
柳耀心裏覺得有些疑惑。
他把玩着那塊玉佩，還是沒有就這麽還了。
柳耀原本以為衛照或者衛婉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和自己“偶遇”，誰知道這兄妹兩個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完全不理會外面的事情。柳耀心中的懷疑也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少。
最近兵部尚書的母親過六十大壽, 京城裏不少人家都收到了請帖，尚書的母親早年就守寡, 辛辛苦苦将兒子拉扯大，後來一直吃齋念佛的逢年過節就布施齋飯，頗有幾分美名，大家也樂意給老壽星一個面子。
柳耀新出爐的兒媳婦就是兵部尚書家的親戚, 于情于理, 他們也應該走一趟。不過比起這個, 柳耀倒是聽屬下說衛照兄妹也收到了請帖, 據說衛照還托人幫忙相看，看有沒有适合他妹妹的年輕人？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反正柳耀還是找人查了衛照的蹤跡，主動和衛照來了個“偶遇。”
于是，他們就一起坐下來喝酒聊天了。
柳耀和衛照兩個人都是有意将話題往衛婉身上引的，加上他們又坐的是包廂，也沒有別的人會聽見，因此也就暢所欲言了。
“侯爺，您在京城裏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有什麽青年才俊沒有？”衛照似乎很是苦惱，一張俊臉都不知道皺成了什麽樣子，“我自己雖然不想成親，不過我妹妹可耽誤不得。哎，我父親在外為官也回不來，妹妹的婚事也只能交給我了。”
柳耀聽見衛照說要給衛婉找個青年才俊，又見對方看長輩一樣的眼神看自己，心裏就頗為泛酸。
這衛探花之前還誇自己年輕，怎麽輪到這妹妹的婚姻之事就将自己看做是長輩了呢？
不過想想衛婉和衛照的年齡，好像也的确可以當自己的兒女了。
想到這裏，柳耀不由的悶頭喝了一碗酒。
“我妹妹這個人啊，有點蠢。”衛照觀察着柳耀的神情，嘴上說着昧良心的話，“人家說什麽就信什麽，這樣的個性要是嫁到那些世家大族裏去當宗婦是萬萬不行的。依我的想法，最好挑一個人口簡單的，規矩沒有那麽多的家庭，然而挑一個次子嫁了最好。”
“你的要求還挺詳細。”柳耀笑道，“為什麽要是次子？”
“這不管家庭條件怎麽樣，嫁給長子都是長嫂，長嫂如母，家裏若是還有什麽弟弟妹妹，免不了要操心。我妹妹年紀不大，又是小地方出身，怕是扛不住壓力。而一般家裏的幼子，往往都備受寵愛，我妹妹是需要人疼有人寵的，要是嫁一個幼子，那八成只能是她去哄人了。還是中間的好，沒有什麽責任和壓力，安安穩穩的。”衛照笑眯眯的說道，“家庭條件也不用太好，免得到時候人家欺負我妹妹了，我都不能打上門去。”
“你還真是一個好哥哥。”柳耀心情頗有些複雜，“你為你妹妹考慮的很周到。”
衛照臉不紅心不跳，“那是，我和妹妹的感情挺深厚的，以前在家裏不好表現的太明顯，免得讓嫡母誤會。現在我們兩人在京城相依為命，自然要更加親近些。”
柳耀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悶頭喝酒。
“說起來，原本我和侯爺你還有當親家的緣分呢。”衛照繼續道，“我原本和文武關系不錯，文武知道我有妹妹也和我提過親，誰知道後來生了一些誤會，等到誤會解除的時候文武又已經定親了，哎，我妹妹在婚姻上就是不太順利。”
“令妹年紀不大，也不用着急。”柳耀想了想，還是安慰了兩句，“你如今聖眷正濃，等個一兩年，你的職位上去了，不愁沒有好人選。”
“那就借侯爺吉言了。”衛照朝着柳耀拱拱手，“侯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請說。”
“過些日子就是兵部尚書母親的大壽，聽說有很多适齡的青年都去了。我一個人帶着妹妹終究是不太方便，之前在……在侯爺您的府上回來，我發現妹妹的眼睛都有些腫，怕是哭過，可我問她，她卻說只是沙子進了眼睛。哎，我們兩人都并非嫡母所生，身份又不高，她就是在外面受到欺負也不會告訴我。若是侯爺不嫌麻煩，可否請小侯爺夫人帶着我妹妹一起去，也……也算是提提身份。”衛照誠心誠意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小事一樁。”柳耀微笑道，“出發的那天早上，你讓你妹妹到侯府就行，我讓我兒媳婦帶着她一起去，也讓她見識見識京城裏的夫人們。”
“多謝侯爺，若是侯爺有什麽需要，我就是上刀山……”
“哎，我們之間不用說這些。”柳耀打斷了衛照的話，“你要是真的想要謝我的話……你這個荷包的香味倒是蠻特殊的，不知道可否割愛？”
“這……這是我妹妹送我的。”衛照遲疑了一會兒，不過又擡頭看了看柳耀，“既然侯爺喜歡，那就送給侯爺吧。這荷包裏面的香料是我妹妹自己配的，她呀，琴棋書畫樣樣一般，唯獨在這調香上面有幾分造詣。”
柳耀笑着接過荷包，繼續和衛照一起喝酒聊天。
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心滿意足。
柳耀雖然心裏對人家小姑娘有點興趣，不過想想年紀差距，又想想衛照之前說的話，就知道是自己疑心病犯了，人家根本對他沒有興趣，心裏倒是有些愧疚之感。
至于這個荷包，罷，就當做是個紀念吧。
柳耀心裏默默嘆氣了一回，還是沒有多說什麽。以他現在的權勢，哪怕多看哪個姑娘一眼，也多得是人将那個姑娘送到侯府裏來。不過衛婉是衛照的妹妹，小姑娘看着也很單純可愛，何必讓她一個花樣年華的姑娘配自己一個半老頭子呢？
另一頭回去的衛照，心中的激動就別提了。
有戲有戲有戲！
要是這柳耀對衛婉沒有什麽興趣那才是假話，八成是已經有了點好感，不然不會問他要荷包。
這女主出手，果然是不同凡響啊。
回去之後，得和妹妹好好說一說，讓她把握住機會才行。
等衛照回去之後，便細細的将柳耀的表現情态說的清清楚楚，衛婉在邊上聽得認真，不時的點點頭。
“看來定北侯對我已經有些好感了。”衛婉臉上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定北侯這樣的男人，什麽都有了，什麽女人也都見過了，心态上可不是一般的蒼老。
在現代也常常有花心浪子玩夠了之後就找個老實人結婚的，在古代就更是如此。
定北侯這個人，八成不喜歡那些矯揉造作的，也不喜歡那些心機深沉的，更加不喜歡那些貪慕權貴的。因為這幾種類型的女子，他已經見得太多太多。
那麽，自認為這種“老男人”的人，喜歡的人無非就是年輕、單純、又有自己個人特色的小姑娘了。
衛婉也是往這個方面上表現的。
一開始，讓柳耀懷疑她，然後很快自己解答他的疑惑，讓柳耀生出愧疚之心；在柳耀起了疑心的時候遠離他，再在他快要忘記的時候出現，借助衛照之口徹底打消他的疑心。
至于荷包，衛婉倒是沒有想過要一口氣送出去，不過定北侯主動開口讨要倒是有些出乎意外，不過這個意外的發展無疑是好的。
定北侯不是非她不可，不過這麽兩次折騰下來，肯定也已經對她印象深刻了，接下來就要看她的了。
哎，在現代的時候，自己都是用這種方法對付那些想要占便宜又沒有色膽的中年油膩客戶的，沒想到穿越到古代還得用它來勾搭男人？
這天下的男人，不管古今中外，似乎都是一個德性。
衛照見衛婉的眼珠子轉啊轉啊，就知道對方一定又在想方設法的勾搭定北侯了。
惹不起惹不起。
他就在旁邊好好的當好助攻就可以了。
撩男人這種事，他真的是一點經驗都沒有，直接等大佬帶飛吧！
時間到了約定的那一天，大清早的，衛婉就打扮好了去了侯府。
因為有柳耀事先吩咐，侯府的少夫人對衛婉笑的十分客氣。大家都知道衛照似乎是侯爺的忘年交，人家只是托她們帶妹妹去見識見識京城裏的夫人們找個好婆家而已，不過舉手之勞，還能顯出自己的大度樂于助人，這樣的好事怎麽會不答應？
等侯府的少夫人看見衛婉的時候，心裏就不由的咯噔了一聲。
她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衛婉的婚事不太順利了。
因為這姑娘長得太沒有“正室範”了。
京城屬于北邊，北方的姑娘身高大多不低，長相也是端莊大氣的那一類型。衛婉兩輩子都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巴掌臉，大眼睛，小而秀挺的鼻子，看起來楚楚可憐又柔弱無辜。
這樣的長相放在男人眼裏自然是個容易引人憐惜的美人兒，但是放在女人眼裏就是活脫脫一個狐貍精的樣子。
這哪家的婆婆樂意看見自家的兒媳婦是這麽瘦弱無辜的可憐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苛待了她呢！
幸好這姑娘是衛探花的親妹妹，還沒有出來就自帶一個美名，畢竟大家都看重讀書人，衛照不願成親的消息大家都知道，那他以後肯定會對自己妹妹照顧十足，這麽一個大舅子誰不樂意要？
少夫人心裏就開始有了點主意，公公說最好給衛婉挑一個好人家的次子，不用她承擔什麽責任，如今看來也的确是最好的，人家家裏想的也清楚。要是這一次去賀壽的時候沒有看見什麽合适的，不如去她娘家那邊看看，她相公雖然是侯爺的嫡子，但下面幾個弟弟年紀都差別不大，沒有什麽年齡優勢，要是能夠将侯爺的忘年交籠絡過來，就最好不過了。
“是婉妹妹吧。”少夫人笑眯眯的迎了上來，“這一身打扮可真是叫人見了喜歡。”只是有點不适合去賀壽的時候穿，衛婉這一身的樣子明顯是南方打扮，在京城這邊可不是很流行。
“姐姐謬贊了。”衛婉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我……我這一身可能有點不合适，不如我回家換一換？”
衛婉的打扮和侯府的人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對來了。
“這一來一回多麻煩。”少夫人沒想到衛婉自己就提出來了，也覺得這姑娘可能真的有點單純，“我看妹妹你身量和我差不多，若是不嫌棄，不如先去穿我的。我正好做了幾件新衣服，都沒有穿過。等賀壽回來了再換不遲。”
“太麻煩了，不行不行。”衛婉連連擺手。
“妹妹，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要是等你回去換，一定來不及，就這麽定了。”說完，少夫人就拉着衛婉去了自己房間裏，吩咐身邊的嬷嬷好好的給衛婉打扮打扮。
衛婉連連道謝，很是失寵若驚。
“夫人，您對她也太好了些。一個土包子，您還借自己的衣服首飾給她？這借了之後，首飾還好說，這衣服您肯定是不能穿了。”心腹丫鬟忍不住質疑道。
“你懂什麽？”少夫人瞪了心腹丫鬟一眼，“不過是一件衣服，有什麽了不起？要是她表現的好，這首飾我也能全給她。衛探花據說很受看重，如今陛下越來越看重讀書人，我們這些勳貴反而沒有多少站的地兒。侯爺和人家哥哥交好，就是在釋放一個信號，我難道還差這點東西？”
要是她能給衛婉找一個好人家，衛照那邊肯定對她感激十足，到時候少不得要在侯爺面前說自己的好話。公公現在不打算娶新婦，那就定北侯府就是她的天下。可惜現在家裏的事情還歸幾個管家管，自己插不上手，如今正好可以借着這件事顯示一下自己的手段給公公看看，到時候，定北侯府的管家權就是自己的了！
房間裏，衛婉在幾個嬷嬷和丫鬟們的打扮下換上了截然不同的衣服和首飾，顯得整個人越發的嬌小可愛。
侯府的打扮奢華低調，一般只有穩重大氣的人才能支撐得住這樣的裝扮。不過衛婉裝扮起來卻顯得她肌膚白皙，靈動可愛，倒是讓丫鬟們好好的誇了誇。
“啊，我想起來了。”衛婉突然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真笨，怎麽就忘記了？”
“小姐忘記什麽了？”
“我哥哥為了感謝侯爺，還特意畫了一幅畫來，讓我親手送給侯爺和侯爺道謝的。”衛婉不好意思道，“我們兄妹出門在外，也沒有什麽珍貴的東西，這畫我哥哥畫了很久的，希望侯爺不要嫌棄就好了。”
“小姐多慮了，我們侯爺最喜歡這些文人墨寶，若是知道探花郎特意為侯爺畫了畫，肯定十分喜歡。不知道小姐放在何處，老奴去拿？”
“我們一起去吧，我也要和姐姐道謝呢。”衛婉笑道。
邊上的嬷嬷們覺得衛婉雖然看起來柔弱可憐，但性格還是很大方和氣的。
衛婉再三和少夫人道謝，然後邀請少夫人和自己一起去和侯爺道謝。
“我之前聽說定北侯勇冠三軍，戰功赫赫，我……我沒有見過侯爺，總害怕會失禮。”衛婉小心翼翼的說道，“還請姐姐陪我一起去，我，我不敢。”
“噗，你別信外面那些說書的，公公不是什麽三頭六臂的。”看衛婉的樣子就知道對方将她公公想象成了一個大漢樣子，其實她嫁過來之前也這麽以為，後來見到真人了才知道不是。
定北侯只是比起時下這些書生來說強壯了些，但這也未嘗不好。
“侯爺，少夫人和衛家小姐在外面等着，衛小姐說她哥哥畫了一副畫送給你做謝禮。”管家低頭禀告道。
“謝禮？”柳耀想了想，“既然是和少夫人一起來的，就讓她進來吧。”
“是。”
也不知道那個小姑娘見到自己會是什麽樣的表現？
柳耀想到這裏不由的笑了笑，心裏也有些期待來。
衛婉和少夫人兩個人一起走進了小客廳，柳耀就在那裏等着。
“多謝侯爺幫忙，我哥哥說實在太麻煩侯爺了不好意思，這幅駿馬圖是哥哥專門畫的，雖然不值什麽，還請侯爺不要嫌棄。”衛婉恭恭敬敬的低着頭将畫卷奉上，似乎半點也不敢擡頭一樣。
“妹妹不用這麽慌張。”少夫人笑眯眯的說道，“公公，您可別這麽嚴肅，人家還小呢。”
“我很嚴肅麽？”柳耀摸摸自己的臉笑道。
“嗯？”衛婉似乎覺得聲音有些耳熟，等到她擡起頭來，看見柳耀的模樣忍不住就驚呼出聲，“呀，是先生你啊！”
衛婉一開始是驚訝，但很快就轉變成了欣喜，只是這欣喜沒有持續多久，又變成了驚慌失措，連腳步都要站不穩，“抱歉，我……我失禮了，我就是來送畫……”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兩步，簡直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衛婉眼珠子都不敢直接看柳耀，低着頭就将畫卷送上去。
“小心。”柳耀低聲喊道。
“啊？”衛婉愣了一下，踩到了衣角，直接倒了下去。
“你踩着衣服了。”柳耀連忙伸出手将衛婉扶住，哭笑不得，“你踩到衣服了。”
他只是虛虛的扶着衛婉的手，看起來并沒有多少失禮之處，不過他們還是挨得很近，柳耀幾乎可以聞得到衛婉頭發上的幽香，看見的她雪白的脖頸和通紅的耳朵。
小姑娘一定怕極了，沒有想到之前見過的幕僚先生會成為定北侯。
柳耀這麽想着，心裏對衛婉就多憐惜了一分。
“我……我将畫送給您，抱歉，抱歉。”衛婉臉紅的不成樣子，對着柳耀和少夫人連連鞠躬，特別不好意思的模樣。
“那……那個我在外面等你們，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衛婉也不敢多留，說完就跑。
柳耀想要多說一句話都不行。
上一次好像也是這樣，這姑娘是一緊張就想要逃跑麽？
不知道為什麽，總讓他想起以前打獵的時候遇見的兔子，跑的那叫一個快。
可是衛婉逃跑前那一雙泛着水氣的眸子總是在他面前萦繞不去。
“公公見過衛家小姐？”少夫人疑惑的看着柳耀，他們好像不是第一次見。
“以前見過一次，她以為我只是侯府的幕僚。”柳耀淡淡的回答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快些出發吧。”
“是。”少夫人還有很多東西想要問，比如他們到底是怎麽見面的？不過這是公公的私事，沒有兒媳婦管到公公頭上的道理，只好閉口不言了。
衛婉一路跑到馬車上，心情才算平靜下來。
此刻她的臉上哪裏還有之前的可憐無辜，全部都化成了得意和自信的表情。
女人天生就知道一個男人是不是喜歡自己，她在這方面自然把握的更好。
很明顯，定北侯就吃她這一款，就算現在不是非她不娶也是心動的很了。
這才是第二次正式見面而已。
時間還有很長，她一點都不急。
衛婉笑的十分開心。
早知道在古代生活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難，自己何必以前裝傻賣乖吃那麽多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