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周啓玉一路過來大廳的時候， 發現沿路的弟子似乎都有些精神恍惚。
要不是現在急着見人， 周啓玉勢必是要停下來好好的給這些弟子把脈看看他們是不是練武練得走火入魔了？
可是看見精神恍惚的弟子越來越多，走火入魔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總不會是集體走火入魔了吧？
等到周啓玉來到大廳， 終于明白了事情的關鍵所在。
周啓玉一來，大廳裏的衛冰清就發現了他的所在。
她擡起頭， 想要沖周啓玉笑笑， 不過想起哥哥的告誡，立刻又收了回去， 乖乖的退回到衛照的身邊。
“別動。”衛照察覺到衛冰清的小動作， 恨鐵不成鋼的叮囑了一句。
“我沒動。”衛冰清小聲解釋了一句，“哥，周前輩來了。”
衛照擡頭看去，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這還用找麽？只要看誰長得最好看就知道了。
這年頭的男主男配， 從長相上就要和普通路人有個根本性的分別。
“想必這一位就是周前輩了吧。”衛照拱手道， “小妹多虧了前輩照顧， 要不是有前輩幫忙， 雪域草也到不了我們手中，這一次在下帶着小妹前來正是為了道謝，區區小禮，不成敬意。”
說完， 衛照将食盒從衛冰清手中接過，遞給了邊上的一個昆侖宮弟子。
那弟子戀戀不舍的将目光從衛冰清的身上挪下來，然後拿着這食盒朝着他們昆侖宮宮主和周啓玉所在的方向去了。
周啓玉一出現，昆侖宮的宮主就打算将自己的位置讓出來給他坐， 不過被周啓玉拒絕了，幹脆兩人都一同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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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啓玉看着這個食盒頗為好奇。
“我哥哥親手做的湯，特別好喝。”衛冰清忙不疊的說道，“保證是天下第一，別地都喝不到的。”
“咳。”衛照輕咳了一聲，衛冰清連忙捂住了嘴巴，眼神哀哀怨怨的看着自家哥哥。
只是說說話也沒有什麽的吧。
周啓玉眼睛裏露出一絲笑容，看來這對兄妹的感情是真的好。
“湯？師叔，不介意我也享一點口福吧？”昆侖宮宮主詢問道。
他倒不是真的貪圖這點口腹之欲，而是想要看看這湯裏有沒有加亂七八糟的東西。
萬一裏面有些不該有的東西，傷了周啓玉，那可真是劃不來。
“能夠讓宮主看上也是這些湯的福氣。”衛照腦子轉的快，知道這個宮主在擔心什麽。
送食物的确有些怪，但是誰讓食物目前是他們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呢？
弟子将食盒打開，看見裏面是一桶清水，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這……這也是湯？
昆侖宮宮主和周啓玉的臉上倒是紛紛露出贊嘆之色。
“沒想到閣下竟然有這麽好的手藝？”宮主忍不住贊嘆道，“我聽說這樣的湯就算是皇宮裏的禦廚也未必做的出來。”
“過獎了。”衛照擺擺手，“都是些心意。”
“師叔，弟子想要先試試了。這湯我聞名已久，沒想到今天拖您的福才能喝的到。”語罷，宮主命人取來了幾個碗，然後自己先裝了一碗，一口氣全部喝完。
宮主的臉上浮現出十分幸福的表情來，再看着這湯的時候眼珠子都不太會轉了，“師叔，這湯有不少，您看要不要弟子再幫你分擔一些？”
“人家送我的東西，你分擔什麽？”周啓玉笑罵了一聲，然後将盒子直接提了起來，“兩位，還請與我到後面詳談。”
衛照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也沒有什麽好怕的，難不成對方還真的會對他們出手不成？
周啓玉提着食盒在前面領路，心裏卻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麽平靜。
他原本以為自己見到的只會是一個小丫頭，卻沒有想到見到衛冰清的真容？
這樣的容貌不應該出現在人世間。
周啓玉的心沉了下來。
他當然也見過可堪與衛冰清比拟的容貌，那就是當初引起兩國動亂的罪魁禍首，那個女藥人！
除了藥人，他實在想象不出還有誰能夠擁有這般的顏色？
他想到了衛冰清之前想要找雪域草的事情。雪域草除去能夠治療少數幾種疾病之外，最重要的功效其實是針對藥人的。
可是……可是當初祁非豔不是将藥人的一切記錄不是都毀滅幹淨了麽？
而且藥人體質特殊，她們的成長幾乎離不開男人，但是衛冰清展現出來的樣子和那些藥人截然不同。
也許是他想多了，最好是他想多了。
周啓玉帶着這對兄妹來到房間裏，揮手将門緊緊的關上。
“兩位請坐，不必拘束。”周啓玉微笑着招呼道。
衛照和衛冰清兩個人挨着坐了下來。
周啓玉的房間裏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就是些最基本的桌椅凳子，連個多餘的畫什麽的都沒有，看着很是冷清。
不過想想也是，周啓玉畢竟才醒來沒有多久時間，應該也沒有什麽時間來布置自己的房間。
周啓玉想了想，要怎麽提起這個話題才好，只是還沒有開始說話，衛照就先說了。
“妹妹，我覺得胸口有些呼吸不過來。”衛照捂着心口說道。
“哥，我去給你拿藥，等等，藥呢？”
“沒帶，我以為這段時間應該不會有事。”衛照虛弱無力的說道，“沒事，我再撐一撐。”
“我立刻下去拿。”衛冰清連忙站了起來，然後沖着周啓玉拱手，“前輩，我哥必須要吃藥的，我就先走一步了，等會兒再來和你請罪。”
說完，衛冰清一溜煙的運轉起輕功朝着外面跑。
如果她速度快的話，只要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将藥拿上來。
等到衛冰清的背影消失，衛照重新坐正了身體，好像剛才那虛弱的樣子完全不是他表現的出來一樣，變臉速度之快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周啓玉在心裏默默感嘆了一聲，這才将目光放在衛照身上。
剛才他一直注意衛冰清去了，現在想想，也許她這個哥哥才是那個厲害角色。
畢竟能夠将藥人好端端的養到這麽大，沒點手段是不可能的，而且看樣子這個衛照還半點武功都沒有，這就很匪夷所思了。
“你……你知道你妹妹身上的問題？”周啓玉試探性的詢問道。
“我們的母親是藥神谷特意制造的後天藥人，後來逃了出來。”衛照緩緩說道。
“藥神谷……”周啓玉愣了一下，“他們居然在研究這個？”
當年因為那個女藥人的事情搞得天下大亂，所以藥神谷也的确有人試圖利用藥理來解決那些人對女藥人的迷戀。周啓玉還記得當初那個藥神谷的谷主，分明是個胸懷天下的人。
可是五十年都去了，當年的谷主也已經成了白骨，藥神谷知道了藥人的功效和作用，還能和當初一般無私麽？
當然不能。
周啓玉心裏頓時被愧疚感塞滿了。
當初關于藥人的一些資料，也是他交給藥神谷的谷主的，因為他們需要藥神谷的幫忙，但現在看來，這份資料恐怕反而成為了害的他們兄妹的兇手。
“妹妹也知道她體質不對，所以一直都跟着我東奔西跑，每次出門都是易容，身上帶着的香囊從來沒有低于三個。”衛照不知道周啓玉對衛冰清到底是什麽想法，但他必須先将他們的困難說出來。
誰先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誰才能更好的掌握局面。
衛照看得出來，周啓玉是個正人君子。
可是正人君子有好也有不好的地方，他們可以正确的對待衛冰清藥人的身份，卻也可能為了天下大義對衛冰清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當然，殺是不至于殺的，但是囚禁或者看管什麽的就不一定了。
周啓玉想起當初衛冰清不願意去洗臉的樣子，恍然大悟。
“我們從小是被宗門收養的，在我察覺到師父可能對妹妹有不軌之心之後，我就編了個借口帶着她一起逃了。之後，我們在山上足足住了好幾年，要不是妹妹越長越大，體質越來越完整，我也不會帶她出來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衛照嘆了口氣，“周前輩，我希望您能給我出個主意。”
“我……”
“周前輩，我知道您經歷過五十年前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妹妹和五十年前那個藥人是一樣的。”衛照不等周啓玉說完，又有一大堆的話說出來，“我妹妹和那個女人不一樣，她懂得控制自己，她長到這麽大，連個男孩子的手都沒有牽過。她甚至和我說，她寧願一輩子和劍過日子。可是老天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您也看見了，就算她對男人冷若冰霜，也有一堆人會追着她跑。”
周啓玉想起昆侖宮弟子們的表現，覺得有些汗顏。
人家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說的是誰他還是知道的。
“不知道有什麽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周啓玉輕聲詢問道，“可以的話，我義不容辭。”
衛照聽見周啓玉的話，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下少許。
看來這個人不會對衛冰清做什麽，那就是最好的了。
“她已經吃下了雪域草，已經解決了藥香的問題。”衛照微笑着回答道，“接下來，我希望您可以幫忙去藥神谷一趟，将所有關于藥人的記載全部都拿回來，同時借助昆侖宮的力量給藥神谷一個深刻的教訓，讓我母親和我妹妹的悲劇不要再上演。”
“這是應該的。”周啓玉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只是令妹的事情恐怕不是這麽好解決。我記得當初那個女藥人當初只要不與人合歡便痛不欲生……”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衛照光棍的很，“總會有辦法的，現在還是先解決藥神谷的事情比較好。”
衛照總不好意思和人家說，到時候實在不行多抓幾個人來就行了。
咳，還是要保持白蓮花的形象啊。
“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不如就住在這裏吧。”周啓玉想了想，還是提議了一句，“你們在山下恐怕不太安全。在這裏，我會注意讓昆侖宮的弟子都遠離此處。而且昆侖宮上下也不有不少精通藥理的大夫，一起研究的話也許能研究出什麽辦法來。”
“那就多謝前輩。”衛照朝着周啓玉大拜，“如果真的能解決家妹身上的問題，您就是我們兄妹的恩人，”
“何必行此大禮。”周啓玉連忙将衛照扶起來，“如果沒有令妹幫忙，也許我還在冰棺之中。”
衛冰清一路用輕功飛奔，好不容易将藥拿上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自家哥哥和周前輩相談甚歡的場景，好像從頭到尾急的不行的人就是她一個人一樣。
“哥，你還好吧？這是你的藥，快吃。”衛冰清為了防止哥哥并發，将能找到的藥全部都拿了上來。這倒是省了他們再下去拿東西的麻煩，反正除了這藥之外，他們也沒有什麽別的東西值得去拿了。
“妹妹，你來的正好，我已經答應周前輩的邀請，先在這昆侖宮住下來了。”衛照笑着招手，示意衛冰清過來聊。
衛冰清目瞪口呆，之前還說讓自己小心點的人是誰？
哥哥不是說讓她離周啓玉遠點，怎麽現在又主動答應人家住下來了？
衛冰清覺得十分不好理解。
但衛照做出決定的事情，衛冰清幾乎是不怎麽反對的，而且她對周啓玉也有些好感，自然更願意和他們待在一起。
昆侖宮這邊的事情很好處理，給他們一個小院子，吩咐所有的弟子除去送食物之外都不許過來，就算過來也只能是女弟子的話，基本上就沒有什麽大問題。
而周啓玉也開始找了昆侖宮的宮主開始聊藥人和藥神谷的問題，也不知道他們聊了多久，反正昆侖宮宮主出來的時候，臉色是很難看的。
昆侖宮一直不怎麽去江湖上行走，但是江湖上一直都有他們的名聲，他們是高高在上，很少會主動插手到江湖上的紛争。但是藥神谷卻偷偷的瞞着人在研究藥人的事情，這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
現在好不容易有這麽些年的平靜，江湖可不能再出亂子了。
很快，昆侖宮宮主決定派發請帖，邀請江湖上一些門派的掌門一同商讨如何去對付藥神谷的事情，好師出有名。
等到昆侖宮的人去了江湖，自然也能打聽到一些關于類似于衛冰清的消息。、于是，弟子們傻眼了。
江湖中人口中的這個“絕孽妖女”和他們昆侖宮的那個仙女是同一個人？
不少男弟子覺得自己的兩腿開始發涼了。
“也……也許是我們猜錯了呢？”
“額，不太可能吧，時間都對的上，而且他們的重點就是年紀小，武功高，長得特別妖孽。”
這幾點就不是一般人能對的上的。
美色誠可貴，但尊嚴價更高啊。
聽說江湖上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斷了根的男人，一個個都瘋了的一般的在找衛冰清。
“也許，師父都不用去找那些掌門商議了。只要放出消息，這妖女的産生是因為藥神谷，恐怕那些人就全部都要去找藥神谷的麻煩了。”
“咳，藥神谷可不是一般的勢力。”
“你不懂，沒有了尊嚴的男人是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藥神谷是橫，但是橫的怕不要命的，我看就算滅不了藥神谷，也能讓藥神谷的人狠狠吃一個大虧。”
“咳，我們還是先努力收集消息，回去禀告掌門和太師叔祖吧。”
“對，對，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我回去就将我買的那些春宮圖燒掉，希望衛姑娘能放過我。”
……
相比起昆侖宮的弟子們在江湖上重塑三觀，衛家兄妹和周啓玉的生活就單純愉快的很多。
衛照身體不好，這是治不了的，所以沒事就喝藥續命，但是衛冰清和周啓玉兩個人的精神頭可好了。
“你就睡了兩個時辰，就不睡了麽？”衛冰清驚訝的看着周啓玉，“昨天你睡得那麽晚，現在天還沒有亮你就起了？”
“你不也沒睡麽？”周啓玉看着衛冰清詢問道，“我已經睡了五十年，現在并不舍得睡。”
“我就是起來給哥哥熬藥。”衛冰清摸摸腦袋，“我昨天白天一下午都在睡覺呢，就是等着夜晚起來。我哥哥的身體很虛，早上是一定要吃藥的，這些年我都習慣日夜颠倒了。”
“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很深。”周啓玉肯定道，“真讓人羨慕。”
衛冰清看了看周圍，發現确實沒有什麽人，幹脆就和周啓玉坐在了一起，不過還是隔了差不多有半米遠。
“我哥哥是因為我才身體這麽差的，他以前也有武功，不過後來被廢了。好幾次，大夫都說我哥哥要熬不過去了，他是為了我菜一直撐下來的。這些年，他吃藥的次數要比吃飯不知道多多少。”衛冰清低頭喪氣，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懊悔，“如果沒有我，我哥哥一定過的很好。”
“如果沒有你哥哥，你大概就不會現在這個樣子了。”周啓玉真心實意的說道，“你是你哥哥最看重的妹妹，當然值得。如果換成是我，我也舍不得就放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
沒有了底線的藥人是很可怕的。
周啓玉看得出來，衛冰清現在還能控制住自己，其實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衛照的存在。
如果沒有衛照，衛冰清只要體質發作一次，她忍不住和一個陌生男人有了首尾，就再也回不了頭了，現在衛照就是拉住她的繩子。
“我聽說過五十年前那個藥人的事情。”衛冰清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沒有哥哥的話，我大概也要變成那個樣子，我……我……”
衛冰清忽然察覺到了什麽，立刻站了出來，飛跑了出去。
“怎麽了？”周啓玉覺得有些不對，連忙追了過去。
“別……別過來，離我遠一點。”衛冰清擺擺手，“我熬一熬就好了，你千萬別過來，我……我不敢靠近男人。”
周啓玉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意識到了衛冰清剛才說了謊。
也許衛冰清不是特意起來熬藥的，她是因為到了夜晚會痛不欲生，所以才會提前起來，找個無人的地方慢慢的撐過去。
周啓玉記得自己以前和那個女藥人面對面的見過。
那個女藥人說她十四歲就破身了，破身的人還是她的血緣長輩，她從一開始就注定回不了頭。她想要反抗，想要脫離這樣的命運，但是永遠都反抗不了。
最後，周啓玉記得祁非豔想要殺那個女藥人的時候，對方沒有躲。
也許就算是她，也已經厭倦了在不同男人床上流連的生活。
可惜，她想要死也死不了，很快她就被人救走了。
而祁非豔被她的男人之一下毒，最後下到了周啓玉的身上。
如衛冰清這般，從來沒有接近過任何男人，但體質卻提前成熟的女藥人或許從來都沒有過。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一個想要殺她的祁非豔，只有一個處處為她考慮的哥哥。
周啓玉不知道誰的做法才是對的。
如果是祁非豔在這裏，也許會直接殺掉衛冰清或者幹脆的将她囚禁起來，但衛照卻選擇了一條最難的路。
慶幸的是，衛照選的這條路還是擁有了好結果。
起碼現在的衛冰清是真正的想要控制住自己。
這樣的折磨一直持續了大半夜。
一直等到太陽升起，衛冰清才從地上慢慢爬起來，然後熟練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像是沒事人一樣來到周啓玉面前。
周啓玉發現對方的嘴唇格外紅，上面有不少牙印。
“你……”
“謝謝周前輩你一直守着我。”衛冰清笑的十分開心，“我哥哥說，世界上總會有坐懷不亂的君子，我見過那麽過的男人，只有周前輩您真的是一個君子。”
周啓玉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看着這個笑着和自己道謝的姑娘，好像任何的陰影都不能在她的臉上留下什麽痕跡，這讓他感受到了自己久違了的激動的心髒跳動聲。
就像是……
就像是當年第一次見到祁非豔的時候那樣，不，還要更快。
“啓玉，我不會是你的良人。我這個人習慣了算計，習慣了用一切東西去打量我認識的任何人。什麽時候你遇見一個你願意為她放棄所有的姑娘，才算是真的喜歡。”
周啓玉看着面前這個小姑娘燦爛的眼眸，忽然覺得自己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