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妃嫔
滿朝文武再一次刷新了對七阿哥受寵的認知,張大人的府邸忽然變得門庭若市,他的門生、故舊絡繹不絕,來攀關系的更是不少。
作為敬獻賀文的領頭人,張大人是要一飛沖天了啊!
得知了大朝會的事兒,妃嫔們反應不一。
無子的低位小主們再一次驚于七阿哥的受寵,要說更多的嫉妒,那是沒有的。她們沒有寵愛,沒有依仗,平日裏的份例卻都是齊整的,這都賴皇後娘娘的體恤。
還有小主說,娘娘是天上的菩薩,七阿哥就是座下的童子,連大臣都認同呢!
純貴妃原先還有些躁動的念頭消了下去。她摟着六阿哥輕聲細語道:“等七阿哥長大了,額娘帶你去長春宮玩耍,要對弟弟好些,知道嗎?”
六阿哥永瑢小幅度地點頭,奶聲奶氣地說:“三哥說了,永琮是二哥的親弟弟,我喜歡七弟。”
純貴妃神色一怔,眸光複雜了起來,永璋那孩子純善,有些傻傻的,她操碎了心,生怕他直來直去得罪了人。誰知傻人有傻福,永璋小時候就抱上了端貝勒的大腿。
連帶着,永瑢也崇拜起了端貝勒。
低頭看着幼子無邪的臉蛋,她想,罷了罷了,自己一個漢女,坐到貴妃之位已是上天垂憐,還想着什麽不切實際的未來不成?
永璋永瑢和端貝勒親昵,這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最後一絲不甘盡去,純貴妃笑了起來,把永瑢抱在自己的膝上,“永瑢真乖。”
嘉妃捏着鼻子喝完苦澀的養胎藥,嬷嬷忙遞上了蜜餞果子,擔憂不已地看着她。
娘娘方才聽聞大朝會的事,情緒不穩動了胎氣,吓得她魂飛天外,連忙遣人去請太醫。
一衆人退下後,嘉妃再也忍不住心裏的郁氣,“憑什麽?!”
憑什麽富察氏一出生便是高門貴女,憑什麽先帝爺選她做了嫡福晉,憑什麽她一路順風順水,既有地位又有寵愛,連剛生的小阿哥都和別人不同?
哪像她,在潛邸的時候謹小慎微,吃苦了好些年。好不容易阿瑪成了吏部尚書,自己也母憑子貴封了妃,可還是不受寵,處處都比不過富察氏!
前些日子永珹下了學來啓祥宮問她,皇阿瑪最近去哪兒了?從前還會駕臨上書房考察他的課業,現下有好些天沒來了。
她要怎麽說?
說你皇阿瑪日日在長春宮陪七阿哥玩耍?
她只能說皇上政務繁忙,等過幾日,他就會來看永珹了。
……
嘉妃捂着滾圓肚子心悸不已,差點兒孩子就沒了。
嬌豔的面容慘白慘白的,浮着後怕,更多的是憤恨。
皇後!永琮!
嬷嬷跪在地上一聲聲地磕頭,“娘娘,您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了小阿哥着想啊!花無百日紅,一時的寵愛算不上什麽,活到最後才是有福之人啊!”
嘉妃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肚子的抽痛也漸漸減緩。
“你說的不錯。”她喃喃道,“是這個道理。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福氣大又如何?宮裏夭折的阿哥格格還少嗎?”
嬷嬷擡眼望去,娘娘的情緒平複了些,語氣也緩和了。她心下松了一口氣,娘娘不再鑽皇後和七阿哥的牛角尖就好。
孕期本就情緒起伏頗大,要是從前,娘娘定能沉穩地謀劃,現下小阿哥快出生了,要做什麽也有心無力。于是她繼續勸道:“安胎是最要緊的……”
嘉妃沉默了幾息,“明日的請安,本宮不去了。”
嬷嬷“哎”了一聲,“老奴遣人去長春宮說一聲……”
“昨兒嘉妃叫了太醫,說是動了胎氣,明日不來請安了。”于嬷嬷掀了簾子進來,皇後坐在一旁看永琮睡得正香,于是她放低聲音,不欲吵醒七阿哥。
永琮的睡顏紅撲撲的,因為隔一段時間就餓,他被喂得圓滾滾,臉蛋兒多出兩團嘟嘟的肉來,小嘴兒吧唧吧唧,想是睡夢中遇見了什麽好吃的。
皇後抿嘴笑,輕輕戳了戳他的肥臉蛋,随即和于嬷嬷到了外間。
“她是越來越拎不清了。”皇後話語淡淡的,“本宮早就免了她的請安,上回還巴巴地跑過來。哪像從前一樣沉得住氣?”
于嬷嬷也道:“嘉妃從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前世沒有大朝會這一出,也沒有嘉妃動胎氣這回事。想來是被永琮的受寵給氣着了。
皇後想着想着,漸漸出了神。
前世永琮去了,她幾乎瘋了魔,緊緊地抱着那小小的身軀不肯撒手。待孩子入殓,她已是癡癡呆呆不肯說話了。
皇上也快瘋了。他說,靜姝,你看看我!你還有和敬,你還有朕。
回過神,兩人痛哭了三天三夜,再騰出手查天花的來源,卻什麽也沒查到。
她清醒得太晚,下手的人早就掃幹淨了線索,于是她的孩子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去。
從那以後,她看誰都像兇手。整日疑神疑鬼的,嫔妃們都害怕五日一回的請安,因為皇後變了,她不再賢淑端方。
同樣,她對後宮的掌控也落到低處,大權慢慢轉移到娴貴妃的手裏。唯有純貴妃是真心地敬重她,卧病在床的時候還來探望,言語間避開孩子的話題,生怕惹了她傷心。
就這樣熬着熬着,熬到了乾隆十三年,她熬不下去了。
皇上小心翼翼地帶她東巡,他說,靜姝,朕帶你散散心,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朕會好好地照看他,讓他做大清的太子,好不好?
她說什麽來着?
她說,我要我的永琏和永琮回來。
回京的時候,游船沿着水路到了德州,恍惚間,她看見了九歲的永琏牽着小小的永琮,兩人在窗邊對她笑,脆聲聲地喊:“皇額娘。”
她堅持不下去了。若不是還有對皇上、對和敬、對富察家的牽挂,永琮死的那天,她就追随而去了。
現在她清晰地感覺到大限将至,這樣也好。
唯獨對不住的只有弘歷……
死後如何,她不知曉,但她留下了許多後手。她喪子之後氣焰嚣張的嘉貴妃,想必很不好過吧?
……
“娘娘?”于嬷嬷喚了一聲。
皇後回過神來,輕輕開口:“還是嘉嫔更适合她,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