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不靠譜

第64章

楚岚蹲在心湖邊掬水洗臉，就聽段離在他身後道：“不管那日你在欲姬房中看到了什麽, 其實都不用放在心上。”

楚岚的動作猛地一僵, 湖水清晰的映出他蒼白的面孔, 那一刻他的心底湧上一股恐慌，連手指都在輕輕的顫抖，他想：“師尊莫非已經知道了？”

就聽段離繼續道：“你看到的, 其實并不是什麽……不好的事, 将來你會娶妻生子, 夫妻之間……總之, 到時候你就懂了, 像欲姬那種人，還是很少見的。”

段離說完低咳一聲, 許是覺得跟晚輩說這種事不太好, 難得生出一點不好意思：“已經好幾天了，這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好好想想。為師……為師忽然想到還有點事, 先回去了。”

楚岚知道段離想錯了, 一顆心猛地落回肚子裏。他轉過頭，恰好捕捉到段離眼底一閃而過的尴尬神色, 他不由愣了一下, 脫口叫道：“師尊。”

段離腳步一停。楚岚聽見自己說：“這幾日是弟子不好，讓師尊擔心了, 弟子會盡快調整過來的。”

段離這才轉身看向楚岚，他滿臉欣慰的笑道：“嗯, 如此甚好。”

微風徐徐，風裏帶着櫻花的氣息，楚岚一時有些恍惚。

他忽然發現困擾了他多日的難題，在這個午後，在此時此刻看到段離臉上笑容的時候，他想通了。

楚岚想，只要他不将心底那不該産生的，大逆不道的感情深埋心底，只要他不給師尊造成困擾，他就可以以弟子的身份一直待在他身邊。

他仍可以像現在這樣，照顧師尊的飲食起居，陪他笑，陪他去看世間所有新奇有趣的事物，陪他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

楚岚想，這樣就足夠了，他這些的惶恐不安，不就是害怕師尊知道了他的心思，會厭惡他，丢棄他嗎？

如果他能一直這樣陪伴在他身邊，還有什麽好不知足的呢。

想通之後，楚岚的心情徹底放松下來，他抹去臉上的水珠，起身走到段離身邊，輕聲道：“師尊，再指點弟子一次可以嗎？方才您有幾個動作我沒看清。”

段離心情正佳，聞言笑着轉了下手腕：“那你可要小心了。”

楚岚打起精神，再不左顧右盼。許是心境不同，所見事物俱是不同。前幾日他滿心惶恐不安，一直避着段離，可越躲心裏越是難受。

如今在這暖融融的陽光下，在微風吹拂，偶有櫻花飛過的心湖湖畔，他發現這件事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怕。

“師尊。”楚岚擋下了段離的一記攻擊後，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嗯？”段離以為楚岚有事，忍不住擡眸看了他一眼。

此時二人的距離很近，近到段離能夠清晰的看見楚岚眼中映出的他的影像。然後他就見面前的小少年雙眸一彎，露出一個又乖巧又明朗的笑容。

楚岚說：“弟子不要成婚，想一直陪在師尊身邊，照顧您。”

段離微微一怔，随後笑道：“那可不行，你不成親，別人會以為我這個做師尊的待你不好。”尤其是孟春，還不得念死他。

“行的。”楚岚深深的看了段離一眼，在心中默默道。

一場比試結束，楚岚大汗淋漓，可心裏十分暢快。段離滿意道：“不錯，今日就到這裏。”

“是。”楚岚呼呼喘着氣，将極淵劍放到一旁，重又走到心湖邊洗了把臉。

就在他起身的時候，忽覺頸間一個東西滑落下來，低頭一看，原是柳成蹊臨終前交給他的玉佩。

應是方才對招的時候，段離的掌風不小心掃過，玉佩的繩子承受不住，所以斷掉了。

在玉佩墜入水中之前，楚岚一把抓住了繩子，他不由輕輕呼出一口氣。就在他準備将玉佩收起來的時候，不知看到了什麽，目光猛地一頓。

見楚岚久久不動，段離不由問道：“怎麽了？”

“師尊。”楚岚握着那塊玉佩起身，他眉頭微鎖：“玉佩裏好像有東西。”

“嗯？”段離先是一怔，很快意識到什麽，低聲道：“拿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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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離接過楚岚遞過來的玉佩迎着光不停的變化角度查看，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開口道：“裏面确實有東西。”

楚岚無意識的攥了下手指。柳成蹊臨終前的畫面不由浮上心頭，他這才發現，就算過去了這麽多年，那副場景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楚岚啞聲道：“師尊，能看出玉佩裏的是什麽東西嗎？”

段離動作微頓，他看着楚岚的眼睛，放柔了聲音跟他說：“看不清楚，但這東西很可能與魔族有關。如有必要，我可能要毀掉這枚玉佩，你……”

柳成蹊曾是天昭門的大弟子，又親眼目睹了消失千年的魔族突然在人界現身。

縱使後來柳成蹊修為被毀，他着手調查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且柳成蹊明知道自己一聲不響的離開天昭門，再次回去，天昭門可能容他不得。他還是選擇在臨死之際，将玉佩交給楚岚，讓他帶回天昭門。

段離當然不會認為柳成蹊不顧楚岚的安危，在利用他。

柳成蹊應是查到了什麽東西，他自知傷重不治，逼不得已才會這麽做。

段離想，若柳成蹊當真不在乎楚岚的生死，又怎麽在遇到自己的時候，什麽都不管，只求他好好将楚岚養大呢。

想到這裏，段離忍不住在心裏輕嘆口氣。

他初遇柳成蹊的時候，只知他傷重瀕死，身邊還有一個慌亂大哭的孩子。

那時，他并不知道那個叫柳成蹊的年輕人經歷過什麽，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現在知曉了，不由在心中感到一陣惋惜。

段離垂眸看着面前楚岚微顫的睫毛，和他垂在身側緊握的拳頭，默默的想，是本座之過。

若他當初将魔族徹底剿滅，而非将他們驅逐鎮壓，這等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現在，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或許還有許許多多如同柳成蹊一般，擁有着光明未來的年輕人，因為魔族，而悄無聲息的死掉。

段離忍不住閉起眼睛，用手揉了揉眉心。

就在這時，他聽楚岚說：“好，一切都聽師尊的。”

段離詫異的睜開眼睛，他在人界待了數年，也知道凡人重情，這枚玉佩可以說是柳成蹊留給楚岚唯一的東西了，他竟願意……

楚岚迎着段離的目光，聲音雖輕語氣卻堅定：“師尊，既然這玉佩中的東西這般重要，不管怎麽樣，都要取出來看看。如果不能将那些魔族和跟他們勾結的人抓住，師父曾受過的苦難，可能還會在其他人身上重演。我不想再看到那樣的事發生，我想師父也一定不願意看到。”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我沒什麽能力，幫不上師尊什麽大忙，但一些小事我還是能做的。師尊，有什麽用得到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我能做到的都會盡力去做。”

這是第一次，楚岚當着段離的面，明确表示他知道他跟柳成蹊是兩個人。

段離面上未見驚慌，只挑了下眉，随後屈指彈了一下楚岚的額頭，笑道：“小孩子裝什麽深沉，等你長大再說吧。”

他将玉佩收進懷裏，對楚岚道：“不早了，先回去，等晚上為師好好研究一下。我盡量在不傷着玉佩的情況下将東西取出來。”

楚岚心下一暖，他嗯了一聲，道：“我去給師尊做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