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
正午的陽光從窗臺照在床角, 三星自帶的手機鈴音在床頭響起, 床上摟着女人腰的男人放開腰半夢半醒的伸手在床頭摸索, 拿過來眯着眼睛看了眼來電顯示,有些意外對方會打電話給自己。
蘇致燮剛準備劃開接聽,撐起上半身在床頭看了一眼, 拿起另一個手機按亮, 嗯,熟悉的系統自帶桌面圖, 果然弄錯了, 不是打給他的, 就說怎麽會打電話給他。轉手把還在響的手機放在身側人的眼前,點了下她的鼻尖, 開口道“孔劉的電話。”
同樣被手機吵醒的安文殊懶得睜開眼睛,說了聲‘接’,等蘇志燮滑動接聽, 那邊叫了名字後, 含糊的問“怎麽了?”
“在睡覺?”
“嗯。”
安文殊抓着蘇志燮的手腕讓他把手機放在自己的側臉上,确定不會掉下去,反手拍拍他的胸讓他躺下來, 等身後的人躺好,窩近他懷裏。邊和孔劉說話邊抓着他的手摟着自己的腰,在連續‘嗯’了四聲後, 說了聲‘好’,挂斷電話丢開手機繼續睡。
蘇志燮倒是被吵醒就睡不着了, 也沒起身,摟着她閉着看着對面的牆壁發呆。一會兒之後好像是有些無聊,放在安文殊腹部的手無意識的撫摸她的皮膚,很輕,輕的有些癢癢。
胳膊放在被子外的安文殊隔着被子輕拍了下他的手,讓他別動,蘇致燮回神,用給她當枕頭的另一只胳膊按着她的肩頭,把人從背對轉成正面入懷。一手摟着她順着她的背脊讓她繼續睡,空出來的手拿着手機打發時間。
現在摟着別人腰的人變成了安文殊,努力了一會兒發現也睡不着了。但空調給力,被子輕柔,背脊上有人順毛,身前還有摸起來特別舒服‘大抱枕’,環境太優良,不想起床。
兩人就在床上賴着,酒店套房的隔音很好,沒有什麽車水馬龍之類的聲音,安安靜靜的。安文殊躺的無聊了,手掌貼着他的肌膚滑動,從尾椎骨順着脊椎線往上,再從後頸往下。往上倒是沒什麽,往下麽……摸到臀部的手被按住了。
手機被丢在地上,雖然不是清晨,晨間運動被睡過去了,但午間運動還是可以的。并且由于雙方都休息的還不錯,戰況十分給力,絕對的勢均力敵。然後一鬧就是很久,等安文殊再醒來,窗外已經能看到萬家燈火。
賴床這種事沒睡飽會玩一下,睡飽了就沒什麽好玩的了。安文殊起床洗漱,吹幹頭發出來的時候,蘇致燮也起來了。走到她身邊摟着她的腰親了親她的眉心,拍着她的腦袋說訂了餐,他先去洗漱,進了衛生間。
等蘇致燮從衛生間出來,卧室沒人,拉門出去,看到安文殊背對着他站在窗口打電話,轉頭去了餐廳,桌上是酒店送上來的食物,還蓋着蓋子,應該是想等他一起。
蘇志燮沒動餐盤,去冰箱拿了瓶啤酒,開酒、抽煙、玩手機,沒幾分鐘聽到動靜擡頭,看到安文殊過來了,滅了煙關了手機放在一邊,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飯。
運動、睡覺,一天滴水未進的安文殊點頭說好,蘇致燮起身把桌上的餐盤都打開放在一邊,點的是中餐。因為昨天他們吃飯的時候閑聊,蘇致燮問安文殊喜歡吃什麽,安文殊說沒什麽特別的喜好,相對更喜歡中餐,蘇致燮就點了中餐。
飯桌上的閑聊基本都和菜有關,這個芹菜蝦仁不錯,那個松鼠鳜魚漂亮。兩人都沒有聊什麽私人問題,有點尬聊的意思,但氣氛還行。除非真正是想找麻煩,安文殊基本什麽人都能聊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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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飯吃的差不多,蘇致燮問安文殊想不想喝酒,安文殊笑着搖頭說還有事,蘇致燮說了聲好。不用說什麽下次再見什麽時候之類的,反正都有電話,打電話再說也一樣。
安文殊準備往走的時候,蘇致燮叫住了她,從她手上抽走了房卡“開房間的是我,退房的當然也是我。”
“開房間的是你,是擔心你會需要隐私保護啊。”安文殊沒有玩什麽搶着付錢這種奇怪的戲碼,而是笑他“這個點外面應該不少人,退房你方便嗎?”
蘇致燮有些意外“我是你的第一次嗎?”看她不懂解釋道“演員沒有這方面的困擾,記者不跟我們,就算巧合拍到了也會拿照片去找公司談,不會直接曝的。平常的粉絲也不會介意這個,普通人随意拍照發上網,可能涉及隐私侵犯,不會的。”
感覺在哪聽過類似話的安文殊沒想起來,開玩笑道“是我的第一次很榮幸嗎?”
“感覺還不錯。”蘇致燮笑道“男人麽。”給她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安文殊被他逗笑了,說了句男人都很喜歡的話“你很棒,超級。”
蘇志燮愣了一下大笑,拉開門讓她先出去,關門出來對她伸手,安文殊往後退了半步,笑着對他說“我不是戀愛的類型,屋內的事情就很好,屋外就算了。”
收回手插在口袋裏的蘇致燮說“突然間有點失落。”說完就笑了,別有含義的笑臉“因為你也很棒。”學她“超級。”
這次大笑的人變成了安文殊,兩人隔着半臂的距離往前走,不親密也不陌生,就像個關系還不錯的朋友,卻在電梯的一開一關之間分開了,蘇致燮去找等了一天的助理,安文殊則是去停車場,回家。
隔天,春風一度的蘇致燮給安文殊送去了那張價值一百億支票的後續,一份投資協議。安文殊簽的是金瞳的名字,蓋的是尹武榮的私章和公司的公章,順便把金智香介紹給跟着蘇致燮一起來的張勳,表示相關的适宜和她聯系。
簽約這麽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要聚餐慶祝的,金瞳也是個正緊公司,該有的人員都有,也像個企劃公司一樣在做事情,找尋合适的項目對接什麽的。一百億是大項目,全員出動和張勳那邊的團隊一起聚餐,加起來快四十人,包了個烤肉店。
安文殊去坐了坐,酒杯都是幹的就準備走,金智香留下來招呼和買單,張勳和蘇致燮送她出門。在門口耽誤了一會兒,因為來接人的孔劉下來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才走的。
兩人等車開的看不到了才回去,這是送別高位者的禮儀,張勳帶着蘇致燮往回走的時候半是感嘆,半是開玩笑“以前上學的時候想着潛規則還暗爽,現在發現,導演潛規則算什麽,投資人潛規則才爽呢,還能賺一筆。”
“那哥好好加油,多存點錢。”蘇致燮看他意外的眼神,笑了“總不會認為我會尴尬?我和她怎麽都不是我吃虧吧。”
想着安文殊那張臉的張勳遲疑道“話是這麽說,真的不介意?”
“哥碰到那樣的姑娘會介意嗎?又大氣又幹脆,還很富有漂亮。”蘇致燮問他“就算是按照平時找女朋友的标準,碰到這樣的都很難得。”
這次完全不遲疑的張勳很認同“那倒是,還有人吃了不認賬呢,她那樣的是真大氣,支票當場就寫,就不怕我拿錢跑了。”不等他說話,自己先說了“我也不敢,據說金瞳的老板涉黑。”
“涉黑?哪聽來的?”蘇致燮疑惑道“有人懷疑《殉道者》的票房洗錢?”
有些不屑的張勳說“那種傻子就算有也是腦子有問題,《殉道者》半個圈子都盯着呢,就算洗錢也不敢這麽洗。說涉黑是說他們老板認識……”
“咳咳。”
突兀的幹咳讓張勳立刻轉頭,看到今天剛認識的金智香愣了一下,迅速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
“對不起,閑聊,沒惡意的。”蘇致燮打斷張勳,人都聽見了就別辯解了,直接道歉最好。張勳跟着點頭,連說兩聲對不起。
金智香勾了下嘴角“言多必失,請小心。”說着對他們點點頭,越過他們往前走。
兩人站在原地等她走遠,張勳前後左右看了一圈,兩邊都是直道“那女人哪冒出來的!”
蘇致燮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讓他看斜對面的包間,無聲開口‘那’。張勳看着包間的門,立刻閉嘴了。招手讓蘇致燮跟上,帶他繞到走廊盡頭的逃生通道,進去關門還特地上下都跑了一圈,确定沒人。
蘇致燮看他折騰半天疑惑道“我們不回去?”
“回去啊,幹嘛不回去?”張勳剛說完看到他的眼神,想起來“不是,我是想跟你說分成的事情,按規矩你牽的線,你至少拿兩成走,但你也知道,我這個投資款的賬目不好動,想問你上線後,我找你分賬行不行。”
所謂牽線,看詞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有些項目導演找不到投資人,需要中間人引見,中間人不是白引見的,這個圈子人脈就是錢。至于規矩到底拿幾成那到不一樣,具體看項目有多大,通常金額越大的項目拿的比例越低。
因為總額還是很大,但大項目花錢的地方比小項目多得多。小項目的比例高,是因為再很多地方能擠出更多的錢來。比如百億的項目不能用便宜的器材吧,便宜的項目就行,運氣好還能弄到免費的器材,跟朋友借什麽的。
張勳所謂的兩成絕對是高了,而且是很高,二十億呢,都夠拍部小成本的片子了。所以他才會說需要上映之後,他拿到分成再給蘇致燮,不然他拿到錢就得給蘇致燮分,那才是規矩。至于他為什麽說兩成,這個吧……
服務的項目不太一樣,這位導演還想着後續呢,他又不是拍完這部以後就不當導演了。只要他還當導演,那就還需要投資人,花錢交個朋友沒什麽不好的。當然,主要原因是安文殊值這筆錢,嗯,是安文殊值錢,不是蘇致燮。
也是因為安文殊知道中間人的規矩,所以她的支票是給蘇致燮的,蘇致燮轉交才算他是中間人,不然正經的中間人是李俊毅。至于蘇致燮和張勳要怎麽分,跟她沒關系。
張勳開了高價交朋友,蘇致燮也沒有說什麽客氣了,不是這個價什麽的,直接點頭說行,看他意外的表情笑了“哥不會認為我是免費的吧?”
“沒有沒有沒有。”張勳還沒不要臉到這個份上“我這不是怕你……對吧。”
“怕我要的更多麽?”蘇致燮開了個玩笑,張勳跟着尬笑“我這不是沒碰到給錢給的那麽幹脆的投資人麽,一下不太适應,覺得心慌慌的,就怕有個什麽大坑等着我。”
嘆了口氣拿煙出來的張勳自己點了一根,分了他一根,苦着臉遙想當年“圈子裏的投資人什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問你要招待的人還是好的,還有問你要招待費的,我這都是上門要錢的,他們還想掏空我的錢包。你飯請了酒喝了女人送了,他當着你的面什麽都說好,轉頭電話都不接。”
“慘啊~你都不知道我們這些自己單幹的導演有多慘!我有的時候都像幹脆找公司挂靠,但是找到公司就都由着人家做主了,那我還拍什麽電影,去拍電視劇算了。”
“碰到一個安文殊跟撞大運沒有區別我告訴你,就她那樣的,我做到現在,整個圈子的投資人不說都見過,也見過九成了,就她一個。順利的我都想去買彩票了,是真經不起折騰。”
張勳說的情真意切,蘇致燮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沒信“哥的處女|作我也參與了,我們那部片子拍的還算不順利?”
“那是因為作家的名字挂的是李夕顏。”張勳脫口而出,說完才發現不對“當我沒說,這事不能傳,你就當沒聽過。我就是訴個苦,沒想說什麽。”看他表情不對勁,連忙岔開話題“安文殊和孔劉是那種關系,沒聽說啊,瞞的挺好的,你知道嗎?”
作家的名字挂的是李夕顏代表的含義太明顯了,尤其是那個‘挂’字,蘇致燮非常意外這個消息,李夕顏在電影圈的名字都快趕上點石成金了,結果居然是挂名的作家?是只有那一部還是之後都挂了?這也太……
“別想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不要亂想也別亂說。”張勳拿着打火機對着他,蘇致燮慢吞吞的把煙湊過去,點燃煙才接了他的話“我看他們不像。”
“不像什麽?”張勳沒聽懂。
蘇致燮提醒他“就是你說的那種關系,不太像,應該不是。”
“啊?啊!”張勳懂了,又不解“你怎麽知道?”
正在關系進行中的蘇致燮抽了口煙回想剛才打招呼時的情況“他說你們有事的話,我要不要等等。”看他沒明白,繼續道“正常的回答是,你們有事我要不要先走。”
“有區別?”
“有。”
“什麽區別?”
“人重要才會等。”蘇致燮說“孔劉對安文殊來說是可以等等,但不會失約的人,所以孔劉可以很随意的說,我等等。”如果是他,就會直接說先走。不止是因為确定自己的身份,更多的是,安文殊也并沒有重要到等等的地步。
張勳倒是不這麽覺得“也可能是事情重要,必須要說,所以等等呢?”
蘇致燮愣了一下“可能吧。”
至于是人重要還是事情重要,只有當事人知道。當事人們,也在讨論類似的問題,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見面。
問題是安文殊問的,答案是孔劉給的,他以約會很重要的理由,把安文殊帶去了汽車電影院。就是坐在車內看電影的地方,還給安文殊準備了看電影必備的爆米花和可樂,跟她說,他們還沒有一起看過兩個人的作品。
嗯,兩人來看《殉道者》了。電影下映了沒錯,但汽車電影院很多并不會根據電影院的時間來上片子,他們都不被算在票房記錄裏。
“你約會的行程安排的還真奇特。”安文殊捏着一粒爆米花放進嘴裏,看着屏幕上那個怎麽都不适合情侶觀看的類型片,感慨道“非常奇特。”
孔劉說要是和其他人肯定不看這個,但“這個是我們的孩子,我當初答應你,一定會好好的對待我們的孩子的。所以我想,你應該想要知道,它是怎麽被創作出來的。”
“你仿佛忘記了我是投資人。”安文殊跳過所謂的‘孩子’讓他別玩砸了。
演員表示,投資人又不跟場,怎麽拍還是他們的事情。影片開始沒多久,孔劉就跟安文殊說,那個畫面拍攝的時候整個劇組的氣氛都不怎麽好,邊說邊拉着安文殊的手給自己喂了□□米花,讓她不要吃獨食。
安文殊把爆米花給他,孔劉接過盒子繼續說,說了一會兒,捏着個爆米花喂她,說自己也不是吃獨食的人。安文殊張嘴吃了,有些疑惑他到底想幹什麽。想要發現親密的新套路?可他們好像也沒那麽陌生吧?
然而孔劉一點奇怪的事情都沒做,還是根據畫面說着片場的事情,有時候說到好笑的,自己笑的特別開心,一點都不符合看嚴肅故事的氣氛,再給自己一口,她一口的給安文殊喂爆米花吃。
喂的時候沒有做出什麽故意用指尖碰觸嘴唇的行為,很規矩的喂,有時安文殊故意想要碰他的手指,他還縮的特別快,弄的跟安文殊意圖不軌一樣。喝可樂也是,大號的可樂裏插着兩根習慣,一根是藍紅白的配色,一根是綠紅白的配色。藍的是安文殊的,綠的是孔劉的。
安文殊總覺得他特意選了綠的有什麽含義,但并沒有,孔劉就是分的很清楚的說,藍色是她的,綠色是他的,讓安文殊別弄混。在安文殊真的是完全意外的差點咬錯的時候,還特地擋住,再強調一遍。順便強調一下,依舊弄的很像安文殊意圖不軌。
電影也就兩個小時,看了全程一直等到字幕都放完,電影看的不多,片場的一堆有的沒的倒是聽了很多的安文殊,聽到今晚說正常也正常,說不正常,也不正常的孔劉,問出剛好卡在中間點的問題。
“看了這個孩子,我們能去看看我們的孩子嗎?”
“什麽?”
孔劉把可樂放在吃完了爆米花的大圓盒裏,認真的看着她“我們的孩子,那個還沒來得及上映,讓觀衆驚嘆的孩子。你葬了她對嗎?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為什麽你認為我葬了她?”安文殊好奇。
給了個很符合他一貫作風答案的孔劉說“因為你是個好母親,你會給她立碑,你會好好的埋葬她,你期待過她的道來,你會那麽做。”
照常無視對方什麽都能誇的風格,安文殊委婉的拒絕了“即使你很有意思,但這個放在約會的行程裏也太奇怪了。”
“父親和母親的約會,帶上孩子有什麽問題嗎?”孔劉不覺得奇怪,問她“你介意我去看她,是因為還沒有原諒我?”
不太懂他在說什麽的安文殊問他“我什麽時候怪過你?”
“你沒有,但你應該怪我的,哪怕我知道車禍不是我的責任,但你應該怪我的,要不然你不就只能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了麽。出了事總有被責怪的人,沒人能接受一切都是意外,哪怕再說看開點,也是看不開的。”
孔劉沖着她伸手,像是想要摸她的頭,看她躲開了,手停在半空,苦澀的笑開“責怪我總比你責怪自己要好,但總會過去的,對吧,事情總會過去的,我會努力……”
“等下,你想要去看孩子?”安文殊打斷他的絮叨,看他點頭“行吧,那就去看。”
話音落下,孔劉長出一口氣,笑容開心了點,手也在安文殊不動的時候落在她的頭上,順了順她的頭發收回“我說了吧,你真的是很溫柔的人,即使自己不喜歡,但也見不得我不開心。”
安文殊表情不太對,勾了下嘴角附和他“你開心就好。”這家夥沒完沒了啊。
輸入新導航的車往真心不适合作為約會行程的公墓開,孔劉沉默着一言不發,安文殊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主要是怕了他三句裏面有兩句是‘你很好’這種鬼話。車內的氣氛倒是沒有因為沉默變的壓抑或者尴尬,大概是彼此熟悉了,就算不說話也沒什麽。
汽車電影院在城區,公墓在城郊,開過去還有點遠,路上孔劉找了個花點,買了一束雛菊,沒有用包花紙包,就是一束花,都沒有紮。把枝桠遞給安文殊拜托她拿着,說是放在後座會掉在坐墊上怕弄壞了。
安文殊總覺得他是故意的,就算他覺得包着的花不合适,花店的人怎麽也會弄個繩子紮一下,但介于她沒下車,也就算了。
雛菊是淡紫色的,有點點泛白,小小的花瓣被空調的風吹的顫顫巍巍的,味道很淡,即便是拿着花束的安文殊也要靠近才能聞到。說實話安文殊一開始不知道它是雛菊,因為造型的原因,差點以為是孔劉在路邊花壇掐的一束。
首先它長的很不起眼,真的很像路邊的野花,春天特別常見的那種,現在是冬天倒是不怎麽能見到。其次,沒有包花紙,沒有繩結,沒有被精心打扮,感覺就有點廉價。最後,孔劉給了她好大一束,一只手抓着花枝都有點困難的大!
但孔劉說那是雛菊,就是雛菊吧。安文殊對花的種類不太懂。
車上多了一束花,也多了一個話題,不懂花束種類的安文殊,聽到孔劉問她知不知道雛菊的花語,老實的搖頭。然後被誇誠實,很無語的不像接話。随便他扯。
“天真,和平,希望,純潔的美,和……”
“和?”
安文殊疑惑的望着停下不說的孔劉,孔劉等着紅燈,停下車,轉頭看着安文殊的眼睛,溫柔的放輕聲音“藏在心底的愛。”
嘴角抽了一下的安文殊難得有種對方真的是腦子壞了的感覺,尴尬的笑了笑“哦。”這種東西值得玩套路?哥,你是不是真的沒談過戀愛?
孔劉用食指摸了摸花瓣“暗戀啊,很美好對不對。”
“嗯。”暗戀又是什麽鬼?安文殊很想怼他,是不是真的年紀大了記憶力退化,告白告的那麽明顯的人,現在說什麽暗戀。但是……算了,随便吧。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套路失敗,還是就是想要說這個,孔劉開口道“那孩子會帶來希望,我希望她天真,天真到相信世界和平,和平世界長大的她,一定美的很純潔。然後,我們的孩子,會被很多人暗戀吧?”
“你不覺得把這些詞硬串起來有點奇怪嗎?”
“有嗎?”
“………”
發現溝通有障礙的安文殊讓他開車“綠燈了。”
硬串了一堆詞彙的孔劉再次回到沉默開車的狀态,安文殊則是真心不不想聊天了,對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跟什麽人都能聊的安文殊小姐,首次跟人聊天感覺心累。
車開了快一個小時,離目的地越近,燈光越少,少到路燈的間隔都慢慢變遠,車停在山腳,被鐵門攔下上不去了。孔劉讓安文殊先在車上等着,自己下車去那個門邊上的小房子敲門,不知道跟守門的人說了什麽,回車邊讓安文殊下車,說他們要走上去。
走不走上去倒是無所謂,安文殊下車跟着孔劉走,守門的屋子那邊有燈,裏面就完全沒有了。天生的月亮明亮,四周也沒什麽遮擋物,看路沒什麽問題,看清人臉上的表情有點困難,除非靠的很近。
兩人沒有靠的很近,至少沒有近到能看清對方是笑還是哭的地步,安文殊想要開手機燈,這樣的環境有點怪。尤其是孔劉又在絮叨一些更奇怪的話的時候,她真心需要臉部表情輔助,讓她知道對方到底想幹什麽。
孔劉說什麽了?沒什麽,就是如果孩子出生了。
如果孩子出生了,我打算休息半年,以後每年都休息半年,用半年專心陪她,剩下的時間忙工作。工作的時候雖然也能抽時間,但是那太零碎了,萬一她想要去哪裏我答應了,又有工作要處理,那就失約了。對小孩子不能失約,那會給她造成約定不用履行的概念,很不好。
如果孩子出生了,我本來想要休息更久,想要聽她第一次叫爸爸,想要陪她學走路,至少得會認人吧。但是我父親說那樣不好,因為休息太久人會懈怠,這些懈怠感可能會給孩子不好的影響。我是父親,父親應該是責任感強烈的身份,忽略教育不對,耽于家庭更不對。
如果孩子出生了,我其實還是應該和你結婚,我想過了,你實在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領一張證書,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都可以。我們得為孩子考慮對吧,她要面對的應該是父母,而不是父親和母親。
可是我試探過,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了,我試探過的,可你有一個父親的預備役,我就不适合再做那樣的事情了,因為那是在打擾你。你可能會為了孩子妥協,但我憑什麽讓你那麽做呢,那不是很糟糕的做法嗎。
所以我告訴父母的時候,說我不準備結婚。我媽聽說我不打算結婚,差點動手打我,好長時間都沒有跟我說話,說她養了一個敗類。我爸說我不是他的兒子,他從來沒有教過我這麽做事,這樣致你于何地。
我其實悄悄想過,應該說你不想要結婚,我很少和父母有矛盾,還是那麽大的矛盾。但是那樣不好,那是我應該擔負的責任,沒有理由讓你背負,而且那會讓我爸媽覺得你的想法有點奇怪。
不是說,我父母思想老派,覺得女孩子就應該怎麽怎麽樣,他們會覺得我有問題,我不好才會讓你不想要結婚。所以最後還是會怪罪我,還不如一開始就怪罪我好了。
我其實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好,真的,我有各種自私的想法,經紀人說我可以隐瞞下這個孩子的時候,我拒絕了,但我有想過的。只是我過不去自己那一關,還是太在乎面子對吧。明明我更應該考慮你,考慮她的感受。
但我那個時候只是還沒有适應怎麽才算成為一個父親,考慮自己考慮的更多。後來我想過了,還是不能隐瞞,那對孩子來說多不公平,憑什麽她要被藏起來。選擇讓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是我們,她多無辜。
這大概就是父親的感覺有了,就會開始把自己往後放,更在乎小朋友的重要性。那感覺還不壞其實,我不算非常喜歡小朋友,但也挺喜歡的,而且我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挺好的。
如果孩子出生了……
光線不足,看不到太遠的地方,除了腳下的路,前面全是黑漆漆的一片。那個長的像論文一樣的東西一直在耳邊。聽的人心裏說不上來有什麽不對勁,但就是不對勁。這破路還連前方都看不清!
安文殊想要開手機燈,但是孔劉去買花的時候,以自己手機沒電,需要她的手機查一下哪裏有鮮花店的理由拿走了手機,然後就沒有還。不對,是丢在了他那邊的駕駛臺前面,安文殊也沒太在意,等下車幹脆就沒想起來,她不是沒手機活不下去的類型。現在想想,孔劉絕對是故意的!
那個故意讓安文殊在這片黑暗中,只能看到腳下的路和身邊的人隐約身影的孔劉,還在絮叨“如果孩子出生了,我……”
“她死了。”已經聽的不耐煩的安文殊冷聲打斷了他“死了,涼了,葬了,就在這裏,你要是真的那麽喜歡,挖墳弄出來也行,別廢話了。”
孔劉腳步頓了頓,再次邁開的時候低沉的說了聲“對不起”,帶着似有似無的嘆息,又說了一次“真的對不起。”
安文殊憋屈的不行“你随便,随便說,說吧。”
孔劉不說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嘆氣,很輕的那種,輕到搞不好就會和呼吸的聲音混合,偏偏周圍太安靜了。整條路上也就兩個人,他嘆成那樣,安文殊又沒聾,可她不想說話,也不想跟他說話,就憋着當聽不見。
當聽不見也不行,因為孔劉又開始絮叨了,這次不說什麽孩子還在的鬼話,就說對不起。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對不起一大堆,對不起安文殊。
安文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搭配一下不遠處的墓碑,拍個鬼片特別有氛圍。但她依舊不說話,剛才說話的後果已經夠糟糕了,她不想變的更糟糕。所以她不說話,憋死都不說!
他們已經爬到半山腰了,到了那一排,拐彎得往裏走了。上山的路是柏油路可以開車上來的,寬闊的很,寬到安文殊後來恨不得離孔劉三米遠。
有墓碑的就是磚路,不算特別窄小,但也有點危險,不小心可能會踢到別人的‘地盤’什麽的。他們還得走過一段臺階,孔劉擔心她,想要牽着她一起,還沒碰到手就被打開了。兩人都愣了一下,安文殊是發現自己太暴躁愣住的,孔劉不是。
孔劉是“你冷嗎?手好冰。”
安文殊“……你腦子壞了?”
“确實太冷了,我都忘記了在山上會更冷。”孔劉拉開羽絨服的拉鏈,想要脫衣服給她。
安文殊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努力讓聲音不要比寒冬墳山上的冷空氣還冰“我不冷,趕緊走。”
從告白的時候就很能自說自話的孔劉,這次依舊如此,上前一步想要給她披衣服,安文殊飛起一腳踹過去,要是這一腳揣中,孔劉至少得跪。但那腳踹在了不知名主人的墳旁邊的一個小松柏上,樹葉‘飒飒’作響,安文殊罵了一句。
“操!”
還沒等孔劉想清楚那代表什麽意思,安文殊一把拽過他的羽絨服往身上一套,拉鏈一拉抓着他的手就往上跑,中途撞到墓碑兩次,撞到樹一次,臉被樹枝抽了條印子。疾步趕到目的地,把人往邊上一甩,拉拉鏈、脫衣服,衣服砸在孔劉的身上,轉身就走。
手腕被拉住了,安文殊的眼底已經泛紅了,不是淚水,是兇光,背對着孔劉讓他放開“我去別的地方等你,這裏我沒辦法,我看不了這種事。”話說的可憐,聲音卻非常冷淡,比空氣還冰冷,帶着入骨的寒氣。
孔劉緊緊的抓着她,不說話,只是抓着她。抓的因為剛才小跑過來發熱的身體再次冷卻,凍的人手都要結冰了。可他就是不放手,安文殊也不說話了。轉過身,低着頭,慢吞吞的走到他身邊。
被抓着手腕的手不再掙紮,另一只手卻像那天給尹武榮表演魔術一樣,在中指和無名指的直接翻出刀片。孔劉看不到,孔劉只能看得到安文殊的頭頂,看得到安文殊的冷漠。
孔劉松手了,松手的同時捧着她的臉,讓她擡頭看着自己“你不信我,信這個孩子嗎?”
安文殊抱住了他,緩緩的,卻一點都沒有猶豫的伸手擁抱他,拿着刀片的手往上攀爬,踮起腳尖,很快就到後頸了。
高領毛衣被拉下領子,孔劉感覺到冰涼的東西,他以為那是手指,他沒在意,他現在全部的心神都在面前這個姑娘的眼睛裏,那雙冷漠的,像是動物的眼睛“我信這個孩子,會保佑我。”
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