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
韓國有各種工會, 韓國有各種宗教, 韓國有各種福利組織, 韓國還有各種窮人。四個各種裏,前三者和最後一個雙方是依存關系,雖然看着不太想, 但事實就是這樣。
不管是工會、宗教、福利組織都是需要刷民聲的, 窮人就是他們刷名聲的最佳道具。作為貧富差距極大的國家,哪怕是號稱垃圾桶裏都能撿到名牌, 實際上确實也能撿到, 而且能撿到很多名牌的富人區清潭洞, 也活着很多朝不保夕的窮困人口。
每年各種節日就是各家刷聲望的最佳時節,臨近春節當然也是。作為即将進入大選期的候選人志願者團隊, 當然也要參與這種上新聞的活動,去給孤寡老人送米送面,搬煤燒火。嗯, 沒看錯, 2011年的首爾,依舊有燒煤才能取暖的人。
安文殊首次見到樸槿惠就是在給人搬煤的時候,這位領頭搬, 她和對方離的很近,也就隔了三四個人。周圍都是首爾大的,身上的校服都穿着, 她和樸靜恩以及擋在前面的幾人都是憑借臉好看進入前排的,要拍宣傳照的, 很看臉。
剛開始安文殊以為是過來走個套路,抱着煤拍個照就走人之類的,記者都在附近等着了,套路不是很明顯麽。結果套路真的走了,但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們真的搬了一上午的蜂窩煤,二十多人,男生不到十人,搬了四輛運煤車,還沒搬完。
冬日天亮的遲,老人醒的早,怕他們要出門讨生活,安文殊他們來的更早,五點不到就來了,天都沒亮,路燈都沒關。首爾冷的哈一口氣都是白霧,手上帶着勞保專用的手套,保暖就別想了,也就勉強能不髒手。
男人少,卡車高,男人主要在車上運煤下來,怕女生力氣小不小心掉了就碎成一塊塊的。男人在車上把煤球分成一百個一百個的放在木架子上往下遞,看着比來回跑很多趟的女孩子輕松,但幹一會兒腰就能斷,車裏沒辦法站直,只能一直彎着腰弄。
等女孩子們都去挨家挨戶的送了,他們還得五米十米的往前挪木板,好讓姑娘們能少跑點路,也能多送幾家。姑娘們也不輕松,一個煤球兩斤半,一百個煤球就是二百五十斤,兩個人擡都費力的很,還要上下坡,首爾到處都要爬坡,就沒什麽平整的地面,這種棚戶區一樣的地方更是可怕。
一開始腦子裏還有點想法的安文殊,弄完最後一車煤,腿都是軟的,胳膊根本擡不起來,校服髒的和普通棒球外套根本沒區別。和一幫人靠在牆根邊休息,眼睛被汗水糊住睜不開,連喝水都是別人給喂的。并且以這副絕對是勞動人民的樣子,被拍進了宣傳照裏。
快門連續不斷的‘咔嚓’聲太近了,安文殊想要睜眼,汗水刺的眼睛疼,拉着袖子想要擦,被一個帶着點疲憊的女聲攔住了,讓她別動,小心眼睛,她來。對方拿了個觸感像是什麽布的東西給她擦眼睛,安文殊卻慢了半拍,背脊一點點挺直。
睫毛、眼角、鼻尖、眉心、額頭,按壓式的擦拭,是怕妝會花的擦拭方法。安文殊的眼珠子一直跟着那個快擋住她大半張臉的,灰棕色菱格紋手帕移動,眼睛睜到最大,又慢慢的眯起來。耳邊‘咔嚓’聲響成一片。
等安文殊完全收斂住眼睛裏的光,變成一個懵懂的,帶着點疑惑的,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小姑娘時,手帕的主人頂着一張溫柔和善,還特別有長輩風範的表情,摸了摸她的頭,問她“很累嗎?”
安文殊有些害羞的低着頭,輕輕搖了搖“我沒有您累。”這話說的真心實意,她還會偷會兒懶,對方真的是一秒鐘的都沒歇。連記者拍照都跟看不見一樣,還會讓記者盡量站遠點,別幹擾他們的路線,巷子窄,本來路就不好走。
按在頭上的手幫她順了順頭發,輕聲問她“是不是不喜歡被拍照,我看你有點像是躲着記者的樣子,不然我跟他們說,不讓他們發你的照片。但是你可能就白辛苦了,這些就算不上報紙也能給你當履歷的。”
愣了一下的安文殊沒回答,她倒不是躲記者,主要是在偷懶,她好多年沒幹過那麽沉重的體力活了,這種東西靠智商根本沒用。偷懶總不能光明正大的,記者又成群結隊的,她當然要躲着走。被別人發現是尴尬,被記者拍到就真的是上新聞了。
安文殊愣神的時間非常短,短到只能以毫秒計算,對方卻好像是誤會了什麽。嘴角的笑容沒有變化,眼睛還帶着笑意,連頭上的手都沒收回,安文殊卻敢用自己的眼睛确定,對方突然的就不親和了,反倒有點非常微弱的排斥,沒理由,就是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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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不知道為什麽想起野獸直覺男的安文殊剛想說話,那人收回手說了聲辛苦了,站起身去‘慰問’下一個同樣很辛苦的妹子去了。跟着移動的還有長|槍短炮的鏡頭。安文殊的話自然也就不用說了。
她不說,有人會說,而且還順便解釋了一下‘那女人’到底誤會了什麽。一向妝容精致的樸靜恩狼狽的找到安文殊,拿着兩瓶礦泉水遞給安文殊一瓶,蹲在她邊上伏在她耳邊,埋怨對方裝模作樣。想要沖‘業績’就自己沖,帶着她們沖算什麽。
大家都擺拍,她非要玩特別的,不就是想顯示自己能吃苦麽,誰不行了。自己傻逼還拖着她們一起傻逼,還特地調換男女比例,女兒當自強的事情自己去做啊!搬個煤就能顯示自己是女權了?當大家都是弱智嗎!傻逼!大傻逼!超級大傻逼!
樸靜恩可能是真的家教好,也可能是髒話的詞彙量不足,翻來覆去罵的都是腦子有水,就她聰明,蠢破天際之類的話。安文殊看她暴躁的都要爆炸了,臉上還是輕笑着,連罵人的耳語都是柔柔的,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無奈。
因為她好像得罪人了,得罪了那個本來想要上去搭個話的樸槿慧女士,她算是知道自己沒說話的時候對方誤會了什麽。誤會自己跟樸靜恩一樣,覺得她作秀作的那麽認真,誤會自己和身邊這個努力用淺薄的詞彙量發洩不滿的姑娘一樣,看不上那位女士,更看不上所謂的履歷。
誠實的說,安文殊稍微有點意外對方自信心好像很不足的樣子,要不然不會那麽敏感。她剛才沒說話有太多可能,連累了不想說話的可能都有,對方卻偏偏想到了樸靜恩的這種可能。
話說回來,這好像也不能怪對方,安文殊惡補了很多政治課,有一半都是樸靜恩教的,尤其是正在大選,目前國會的政治格局分析和人脈網搭建,八成都來自學姐。
把她當自己人的學姐真的是傾囊相授,為了讓安文殊更直觀的了解局勢,光是給安文殊科普的國會議員資料,都是安文殊就算讓尹武榮查都沒那麽容易的資料庫。
作為小老師的樸靜恩代表了2011年的韓國精英階層,九成中産階級,誇張點說十成也行的人士,對樸槿惠從頭到腳的看不上。真的,一丁點都看不上。不管是從政治口號、政治立場,哪怕是做人的人品道德,通通看不順眼!
在樸靜恩的教學範例裏,樸槿惠永遠是對照組,成功人士的對照組,絕對不可能成功的那個。另一個對照組就是精英階層最喜歡,或者是樸靜恩個人很崇拜,也是參選者中潛在支持率最高,民主綜合黨的支持者文宰寅。
文在寅是位政壇傳奇人物,非常正統的從名校慶熙大學法學院出身,早年參加過學生|獨|立|運|動,還是領頭者之一。當過兵,得到過陸軍表彰‘最優秀特站軍人’,退伍後又參加了轟動一時的釜馬抗争被抓。
抓了之後在拘留所複習出來就考了律師執照,沒看錯,就是在拘留所複習考的執照。這張執照讓他進了未來《辯護人》的原型,盧武炫的律師事務所,并且很快成為他的死黨,傳說中過命的兄弟,一路跟他進了政局。
2002年總統大選,文在寅在釜山擔任選舉對策委員會委員長,幫助盧武炫贏得總統大選。兄弟走馬上任,文在寅先後出任青瓦臺民政首席秘書官、市民社會首席秘書官等職。之後更是殺出重圍,做到了秘書室長,別注重‘秘書’這個詞彙,這個職位屬于頂級幕僚。
這位的上位史基本就是精英階層所推崇的标準路數,名校、虔誠的天主教徒、參加過反政府獨|裁運動,支持過財閥壟斷。到現在的政治訴求,都是在保衛國民財産和自由權利的基礎上,大力發展國力,促進韓美關系。
比起文宰寅,樸槿慧的履歷就完全是相反的,先有一個毀譽參半的爹,那爹還非常支持財閥,本身手段就殘暴,當爹的英雄,女兒卻特別的窩囊,出書的內容都是寫自己背負的責任有多巨大,壓力多沉重巴拉巴拉,很讓樸靜恩看不上。
畢業于西江大學就算了,學校沒什麽不好也是名校,但這所名校是美國傳教士創辦的,在政治體系裏不算好。學的還是跟政治八竿子打不着的電子工程,去法國留學到一半學位沒休完,因為母親遭受刺殺的原因還回國了。
27歲前因為父親被整個韓國關注,27歲後因為父親被刺殺,從政壇銷聲匿跡快二十年。不管她之前有什麽民聲,也都再見了。
1987年從臺灣捧回了一個‘中國文化大學’的榮譽博士,一度被群嘲到頭掉,野雞大學這種說法都說出來了。其實就是媒體對她的攻擊,講道理,人家學校在臺灣還是出名的,好歹是藏書最多的‘私立’大學呢。
1994年以文人協會會員身份引起一小片‘驚嘆’後,三年後進入政局,一年後在父親的出身地當選地方議員,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一件事,父親的出身地。
因為她的父親即便死了也能給她政治支持,和年輕的精英階層相反,韓國老年人對其父親很多都是崇拜的,不管怎麽說,那位先生确實是憑借一己之力讓韓國走上了經濟騰飛的道路。整個韓國即便再罵那位先生,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沒有那位,韓國就是第二個朝鮮,甚至可能還不如朝鮮。
既然那位先生能遺留朋友就更不會缺少敵人,比如文宰寅,兩次被抓都是她父親的命令,一次差點死了也是他父親的原因。比如無數電影、電視、媒體等整個娛樂圈,都遭受過他父親的壓制,對其厭惡的程度之高,可以說無人能出其右。
某種意義上來說,今天搬煤這種事情其他人都擺拍,就她苦逼的從頭到尾親力親為,還把一幫人弄的狼狽不堪,讓樸靜恩氣到飙‘髒話’。未嘗不是因為樸槿慧很清楚,她真的很不招媒體待見,只要有點意外都可能被群嘲。
以上種種原因造成了樸槿慧被樸靜恩吐槽到死,也造成安文殊僅僅是回話慢了一點都會被誤認為是看不上她。因為如樸靜恩這樣的雖然是志願者,但看不上她的人非常多,首爾大學尤其多!應該說高校支持率調查中,樸槿惠的支持率低到可以算沒有。
能到她的志願者團隊的,真正支持她的人也有,但安文殊基本沒碰到,主要是她接觸的圈子都是樸靜恩那款。對首爾大的這幫人來說,之所以會進入她的志願者團隊,一部分是其他地方滿員,還有更大的一部分是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首爾大值錢,但首爾大多了就不值錢了,以文宰寅舉例,他的團隊真不缺高校的名頭。自己就是高校出身,從政多年,手上能人衆多,連學生都不稀罕用,名校的學生也是學生。
樸槿慧的團隊就不一樣,首爾大少的可憐,上百人的團隊就他們二十來號人,女生更少。要不然上新聞的事情,怎麽也是熟人,不會是面都沒見過的安文殊。
總而言之,樸靜恩對于那位同樣姓樸,按照概率來說三五百年前搞不好真的有血緣關系的女士很不待見。以至于當她發現安文殊吃飯吃到一半,特地去和樸女士聊了一會兒,疑似還聊的不錯的時候,在安文殊回來後,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了。
過去消除了一下沒必要存在的誤會,順便刷個臉熟,再表達一下對樸女士以女人的身份做出創造歷史的‘總統計劃’十分敬佩等等,真的聊的還行,起碼安文殊覺得下次見面對方不會把她當陌生人的地步。再回來看到學姐的臉,一下就被逗笑了。
“生氣啦?”安文殊用手肘戳樸靜恩的腰眼,她怕癢,鼓着臉沖她撒嬌“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沒有資源努力給自己找出路麽。”
樸靜恩嗤笑一聲“你挑出路的眼光真是好到驚人。”
“我知道你看不上,但你得承認,她才是這個賭局中能讓我開到豹子的人。”安文殊湊近她,小聲說“你倒是喜歡文先生,但那位先生喜歡的人太多了,押注也得有資本才行。”
‘哼’了一聲的樸靜恩怼她“既然上了賭桌,重要的不是豹子,而是能贏,你覺得她能贏?我看你別血本無歸才是真的。”
“鬧什麽別扭啊,你不是聽懂我的意思了麽,我怕的難道是血本無歸麽,我怕的是捧着錢都上不了桌。總得先有個上桌的機會,賭桌上沒有注定的贏家更沒有絕對的敗者。”安文殊的食指輕點桌面“關鍵是,要能上桌。”
“大選快要開始了,再找不到入場劵我連門都進不去,更別說上桌了。辛苦大半年我就一直在門外踮着腳尖往裏面伸脖子?那到難看。關鍵是,也對不起你對我的教導,到時候你在屋內,我在屋外,萬一我心生嫉妒,我們兩的關系就到頭了。”
樸靜恩拿眼角斜視她,鄙視兩個大字就寫在臉上“都認識半年了,你還想要用這種話騙我,當我傻子麽。就直接說你要以小搏大,壓上全副身家拼一個前程似錦,那才是真話。”
“真話我倒是想說,你不是會嫌棄我麽。”安文殊心虛的笑笑。
必須嫌棄的樸靜恩假笑問她“難道我不應該嫌棄麽,我教你的,你都學到狗腦袋裏了?政治是人的游戲,她要是能勝利,我立刻出國,這輩子都不回來,韓國就完了!”
“真以為沒人知道你在想什麽?看看這些人,他們當中至少有一半跟你想法差不多,搞不好還認真分析過利弊。每個人在這裏都是為了雪中送炭,再用炭火換金石,別做你的春秋大夢,我擺明告訴你,不可能。”
樸靜恩的視線在飯店掃了一圈,記者們還跟着,既然是出來做公益的,都累成狗了,當然不會在吃食上搞什麽山珍海味,作秀就要做全套。他們來的就是搬煤的巷子裏的一家年糕店,吃的也就是炒年糕、年糕湯、年糕肉湯、和年糕魚湯。
桌子上的陳年油污髒的連桌子本來的顏色都看不見,店小,人多,人擠人的坐着,坐的樸靜恩心煩氣躁。肚子都餓的直叫,卻吃不下去東西,因為老板娘上菜的時候,手都戳到湯裏了,險些讓她笑臉都挂不住,勉強說了聲謝謝。
樸靜恩這樣的絕對不是獨一個,看大部分桌子上都不怎麽動筷子的人就知道了。不說什麽寒門難處貴子這種話,但名校真的大部分家庭情況都不錯,能有這個想法混政治線,來做沒工資的志願者的,起碼不太缺錢。
這樣的環境裏,吃的心安理得還胃口不錯的樸槿慧到底是作秀,還是真的不拘小節很難說,反正樸靜恩的眼裏那就是會裝,而且裝的特別低劣。不過她要跟安文殊說的不是這個,拉着小朋友對邊上的人說一聲去洗手間,就帶着人出去了。
一路東繞西繞的勉強找了個四方路口,不管從哪都能看到人過來,憋了一個上午掏了煙出來,點煙、抽煙,猛吸三口長長的吐出煙霧,丢掉燒到一半的煙頭,踩滅。非常認真的告訴安文殊,她的想法不行,因為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選票最終還是老年人多,樸槿慧在年輕人的市場支持率糟糕,但在老年人,尤其是五十歲以上的長輩那裏,支持率比所有人都高。她不是完全沒有一博之力。”
“我們國家跟日本比算不上什麽老齡化嚴重的國家,但确實算比例,老年人口是占優勢的。只要運作的好,她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贏,那就還是會贏。只要有贏的機會,就值得賭,尤其值得你賭。”
安文殊眨了眨眼睛“既然都這麽清楚,為什麽那麽反對?”關于學姐的政治素養安文殊早就不懷疑了,她比較懷疑的是“真的單純就因為不喜歡這個人,所以想要讓我也讨厭她?你們家和她爹也有仇?”
“你說的跟我是什麽初中的小女生一樣,自己的朋友就不能跟別的朋友玩。”樸靜恩讓她老實點 “你應該問主流政治圈有幾個和她爹沒仇的,你知道國會裏有多少人是踩着她爸爸上位的麽。文先生就是最基礎的一個,他參加過兩次反樸的運動,這個履歷你不會不知道吧。”
安文殊當然知道,背了那麽久呢,可問題是“她爸又不止有政敵,要不然她也不會被大國家黨選出來,作為代表參加選舉。黨內都不認可的情況下,她根本沒資格選舉,黨內認可,就代表她不是你說的獨行俠。”
“更何況,她是壓倒性勝利,自己一個人獨占百分之八十幾的支持率,其他人都是個位數。光大國家黨之前推出總統的名單,就知道黨派這次是玩真的,他們要的也是勝利,不是打算不戰而退。”
“你比我清楚大國家黨在國會的掌控力,三百個國會議員,一百五十二個席位都是他們的,占比過半了。還有你喜歡的那位柳明旭先生,也是大國家黨的一員,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他還是樸槿慧的支持者,那位先生可不是傻子。”
掰着指頭的安文殊給樸靜恩算“黨派支持,更受選票持有率高的老人家喜歡,本身沒有大方向錯誤,也沒有人格缺陷。除了她是女人,韓國或者說是亞洲都沒有出國女性總統這點是最大的BUG,我想象不到她為什麽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會獲勝,至少百分之五十是有的。”
“她能有百分之五就夠驚人的了,五十?你腦子真的都是殘渣是吧。”樸靜恩讓她有點腦子“你只看到了老年人的支持率高,你又看到參加支持率調查的老年人連中青年人數的三分之二都不到嗎,你知道光是讓更多的老年人走出家門投票就有多困難嗎。”
“你以為我們國家真的是美國了?是個人都參與總統大選?我告訴你,總統大選的收視率都比不上一部熱門電視劇的收視率。有多少人真的會為這件事投票,真的會關注這些,真的在乎所謂的總統是誰?就那些你認為人數少的中青年。”
“我們的父輩都沒有完全适應國家有總統了,你指望爺爺奶奶那一輩的人會離開村落,坐船坐車感到起碼是個鎮子的地方投選票?別做夢了!”樸靜恩看她要說話,讓她閉嘴老實聽着。
“你聰明,這個我沒什麽好說的。但我一直都在說,你的商人思維不改,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有前途的政客。你覺得什麽都能花錢解決?先不說就那女人的支持率有多少人給她砸錢,就算她富可敵國好了,你認為選舉委員會的那幫人就幹看着什麽都不做?”
“我們和選舉委員會的那幫人見過很多次,你覺得那幫人只要給錢了,砸的夠多就什麽都不會管?別傻了。他們不管,只出動幾個小職員,是因為幾十億哪怕過百億在選舉資金裏都不是大數字,沒有較勁的必要。管了這個就是和所有候選人為敵,何必呢。”
“但涉及底線的事情一定會管,不然選舉委員會這個組織就沒必要存在了,那是他們彰顯能力的地方,也是他們表露強大的地方。而牽扯到給民衆以錢買票,哪怕是提供交通路費都是大事,必須會管的大事,樸槿惠絕對不敢踩在這個坑裏。”
“她要是腦殘到對那些人說什麽給我投票,我給你們提供路費,就算只是隐晦的表達,只要這筆錢給出去,她這輩子都別想當上總統。連國會議員的身份都得讓出來,因為那是觸犯選舉公平的底線,能花錢買票,還花錢宣傳做什麽!”
“我們國家為什麽是民選總統,不是直接變成三星那些財閥握在手裏的玩具,就是因為花錢買票會破壞基礎的立國基準線。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等級劃分嚴苛,在表面上也依舊要蓋一層遮羞布。我早就說過,政治,是就算外面洪水滔天,內裏也必須是風平浪靜。”
“單拼財力,誰能拼的過財閥,樸槿慧嗎?她爸都做不到!不說我們,就算是美國,他們也是各大財閥組成的國家,你看到他們是財閥上位了嗎,沒有!因為國家是千萬民衆組成的,國家不是公司,也不能變成公司,所以必須以公平立法。”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安文殊擡手讓她聲音小一點,不要那麽激動,關鍵是也不想和她在這件事情上争執,她們完全不在一個方向思考,就想結束這個話題“好吧,你說的都對,但我不是不撞南牆不死心麽,你就讓我試試呗。”
樸靜恩定定的看着她,像是從來沒有認識的那種陌生的目光,看的安文殊怪怪的,難道不太确定她在想什麽,就聽到她喃喃了一句“夏蟲不可語冰,你終究不懂,你到底在做什麽。”
安文殊皺眉想要說點什麽,沒說出口。樸靜恩挺直腰背肩膀下沉,淺淺的吸了口氣,緩緩的吐出,冷淡的看着安文殊“我喜歡你,聰明、識時務、能屈能伸還有很多可能好可能壞,但都是誇獎的詞能放在你身上,所以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所以不管是你真的賣慘還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反正我沒損失,既然喜歡你,交你這個朋友,那我就願意把我有的都分給你。朋友麽,應該的。可前提是,我們是朋友。”
“但是現在……”
“但是現在……”
安文殊堂皇的看着她“你該不會就因為我想要支持樸槿慧就覺得我們是敵人?”
“遲早。”樸靜恩勾了下嘴角,帶着些諷刺“長則四年,短的話可能兩三年,你就會是我的敵人,而且會是一個很麻煩的敵人。”
安文殊頗為好奇的試圖理解她在說什麽“因為我支持樸槿慧?”
“你支持的不是那女人,你支持的是利益最大化。”樸靜恩看她愣住,笑了,這次倒是挺純粹的笑容,笑着告訴安文殊,她真的是自己考進首爾大的那個出身政治世家的姑娘。
“你支持樸槿慧,你說你在賭博,你想要以小搏大,不對。你看中的是那女人身上的可能性,你計算的是所有候選人裏,你推誰上位你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文先生不合适,不是因為他身邊你進不去,是因為你進去了也不會成為重要的人。”
“你身上的賭性很大,好的商人都是賭徒,有一擲千金壓上身家性命賭一個前程似錦的膽魄。這個膽魄你有,不然你就不會盯上金泰寧,更不會因為一個意外就知道,我其實更适合成為你的……朋友。”
樸靜恩看她毫不意外的神色繼續道“但你從來不會是賭徒,你從來不會是站在賭桌邊下注的那個人。你想要成為莊家,你要的是自己成為擲骰子的人,從來不是等着別人開局的人。你的野心大到我即使發現了,也覺得那很有意思的地步,但你沒那個命。”
“安文殊,你沒有那個命。”樸靜恩笑容燦爛的告訴她“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你想要這個世界,想要成為那個操盤手,想要得到這個國家?你沒那個能力。”
“你聰明,但只是小聰明,你的眼光能看到的只有面前的一畝三分地。你以為我不知道樸槿慧真的有幾率上位?她有。但你從來沒有想過,她上位了,然後呢。任期四年,你覺得她能平安渡過這四年?”
“我們國家橫死的總統少嗎?活着沒進監獄的也就一個。你根本沒有好好對待國際關系這幾個字,眼中就只有韓國這塊小地方,地球那麽大,你的眼光就這點小,還意圖逆天改命?可笑。”
“眼睛往上看看,隔壁的中國在崛起,日本一直都虎視眈眈,美國吊着我們的繩索,只要它拉緊繩子,我們就要乖乖聽話。中國有龐大的人口紅利,這個紅利已經在爆發,國家強大了,會不會要增加話語權,一定會!”
“日本離他們還隔着個我們,日本輕易也不能動,我們是中美兩國博弈的最好試驗地。我們必須在一開始就站定位置,選中一個領頭人就絕對不能換,政治最厭煩朝令夕改,那國家就一句話都不算數了。”
“文先生一直秉持的想法是中立偏美,那女人是中立偏中。你知道這代表什麽麽,代表兩國掐起來,她會是最大犧牲品。如果你運氣足夠好,她真的上位了,你要面臨的就是從她上位的那一天就要準備好,她不是橫死就是被下臺,還有極大的可能是非常糟糕的下臺方式。”
“如果你運氣逆天,她不但上臺了,在她上臺期間中美兩國還特別友好,那你也要做好準備,她的繼任者會對你開刀,總要有人為總統犯下的錯誤承擔責任吧。如果總統走了,那當然是她最親近的人承擔。”
“但我覺得你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因為那女人想要大刀闊斧的改革,想要證明自己上臺是民衆正确的選擇,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像民衆證明她可以像她父親一樣,帶來新的金融狂潮。那麽中國就是最好的選擇,那裏的市場大到整個世界都在眼饞。”
“她做出這個選擇,一定會付出政治意義上的行動,訪問國家,友好互助,貿易交流等等。這些政治行為會讓美國誤會我們的立場,她只要做就是一個死,死法都是固定的,貪污、受賄,無非就這兩樣。”
樸靜恩說了很長一段,中美關系,亞洲格局,韓國形勢等等,非常長的一段,長的安文殊都聽愣了。不是因為太長愣住的,而是因為樸靜恩表現出來的,太過有天賦的政治直覺和猜想。如果世界差距不大,那她基本就全中了,這個小姐姐才是真正的人才,非常有才華的人才!萬裏挑一絕對不是誇張,而是事實!
而這位萬裏挑一的小姐姐,對她說“樸槿慧上位就是一個死,你,活不過四年。而我,一定會成為你的敵人,因為我熱愛這個國家,我不會讓你這樣的人,她那樣的傻逼毀了我的祖國!”淺笑問她“還有疑問嗎,沒有的話,我們……”
“等下,我還有個問題。”安文殊真心實意的問她“為什麽你覺得中美掐起來中方一定會輸呢?按照你人口紅利的标準,勝負未定吧。”誰還沒個祖國了?
氣場都快飙升到三米的樸靜恩光速回落,傻乎乎的看着安文殊“你是智障麽?”
安文殊也愣了“應該…不是吧?”
“不,你是智障,而我居然認為一個智障聰明。”樸靜恩迷茫的仰頭望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會那麽蠢,或者安文殊能那麽蠢。低頭看着安文殊眼底都不是鄙視了,而是無視“我們是個有美軍駐紮的國家,你問我,在我們國家中方和美方掐起來誰會贏?”
“你既然那麽看好樸槿慧,她的生平肯定了解,她畢業的學校就是美國傳教士創辦的,我們國家最大的教派是天主教,留學美國的人沒一萬也有八千。我們都快變成殖民地了,你問我宗主國會不會在我們的土地上趕走一個外來戶?”
“你知道美國在韓國經營了多久麽,久到我們的大選流程都快照抄人家了,久到我們民主選舉最初學的就是人家,久到國會親美的人數能超過七成。你問我中方和美方在我們的地盤上……”
樸靜恩平靜的問出三個字“誰會贏?”
安文殊愣了半天,沉重的表示“你會贏。”看她擡腳就要走,立馬拉住“我剛才是沒轉過來,人家兩個國家掐架,我幹嘛想到韓國本土啊。”
“你說的好像韓國跟你沒關系一樣。”甩手讓她放開的樸靜恩忽略了她一閃而過的驚訝,再望着她時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我不覺得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能說的不能說的我都說了。就當學姐給你最後上的一堂課,以後我們也不用再聯絡,見到面點個頭就當打招呼了。”
“志願者的事情雖然會經常見面,但我可以讓人給你換個跟我不接觸的工作。你既然有本事賭那女人的未來,應該也不需要我。不管你是為你老板做事,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