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家裏的客人都走了, 莫名很有主人自覺的樸有天站在書房門口, 扶着門框探了半個身子看安文殊, 問她“你還有客人嗎?沒有的話我收拾了?”
安文殊掃了他一眼沒說話,起身往外走。也算是熟悉一點的樸有天,知道她這是默認了, 進門收拾地上的啤酒罐, 眼角瞄到她出去了,無聲的嘆了口氣。他有點慶幸沒有任由金在中鬧, 金俊秀擔心的是對的, 安文殊還不知道能氣多久, 他們沒辦法跟着耗下去。
從他們把這裏當‘宿舍’後,樸有天三人其實都沒怎麽見過安文殊, 這姑娘神出鬼沒的,感覺這房子真成他們宿舍了一樣,他們三個各自都有事情要忙, 行程還不一樣都能見到, 安文殊見一面都困難。
金在中倒是想要耗着,可他做了六頓飯安文殊一次都沒出現,他的保姆計劃根本實行不了, 又被金俊秀和樸有天聯手給怼了,只能去處理演唱會的事情。艾回确實動手了,還麻煩的很必須有人盯着。
四個人就這麽維持着表面的和平, 主要是安文殊一直都沒說過什麽,不生氣, 不罵人,對他們搬了一些零碎住進客房也一句話都沒說。可是在樸有天看來,這态度更可怕,還不如爆發出來,不然總怕她一直憋着,哪天就能憋出一個大招,三人都被弄死。
真心話,樸有天有些怕安文殊,類似于身邊埋了個雷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的怕。因為安文殊真的不是什麽小姑娘,是分分鐘能讓周圍死傷一片的大佬。他有次熬大夜清晨回來和金俊秀換班,他們說好了屋子裏不能沒人,有人走就一定要有人回來。
樸有天在門口看到金長明。金長明好像是來接安文殊的出去的,兩人關系看着非常好的樣子,金長明還給安文殊戳飲料的吸管,安文殊看起來不想喝推開了,金長明還給她換了一盒牛奶。當時樸有天坐在保姆車裏聽到助理驚訝的說,沒想到金長明有脾氣那麽好的時候,他比助理還驚訝。
因為金長明真不是什麽脾氣好的人,他是白昌洙貼身的人,只負責不太好從正規渠道解決的事情,平時都不出現在公司。只要出現公司都會很安靜,以前金長明但凡在公司出現,都是公司有人要倒黴。可是那個兇神惡煞的金長明對安文殊的态度很好,好的樸有天渾身發毛。
但樸有天誰都沒說,還命令助理不準說。他不敢告訴別人,金俊秀雖然在事情結束之後智商能偶爾超一下水平線,但他在事情發生的當下會很慌亂。金在中現在都快被愧疚壓垮了,更不能說,就只能自己憋着,憋的身心俱疲。
可這樣的日子還在繼續,安文殊依舊神出鬼沒,他們三個依舊拿這裏當半個宿舍。一個禮拜後,樸有天偶然的發現安文殊消失的時候都去哪了。也不對,只能說一部分的時間都去哪了,全部的行蹤他還是不知道。
通宵大夜拍攝,還有演唱會的歌舞排練,身體實在扛不住也怕自己真的生病就晚了的樸有天,偷偷跑到醫院挂營養劑。很多藝人都是靠這東西續命,病不起也沒時間,就只能這樣,先撐過最忙的時候再慢慢養身體。
韓國頂尖醫院的名單裏,首爾大學附屬醫院絕對有名字,樸有天來的就是這裏,老太太也還在這裏。按照醫生的說法,就算要轉院也至少得半個月後。樸有天來都來了,挂了水就去了老人家那裏。
老太太在重症監護,家屬想要進去得全副武裝,口罩、帽子、衣物都要包住。樸有天不太懂既然被判斷成植物人了,為什麽還要這麽小心,但是醫生這說就這麽做呗。他包的嚴嚴實實的進去,同樣看到包的嚴嚴實實的安文殊。
一開始他沒發現那是安文殊,都包成那樣誰看認得出來是誰,樸有天還以為是護士或者護工。打了個招呼問候沒得道回應,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安文殊,然後就很尴尬,随意扯了些廢話,就退出去跑了。
轉頭樸有天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金在中,他們光顧着安文殊的生活了,也得讓安文殊看到他們道歉的誠意啊。家裏見不到人,應該就去醫院,但是去醫院得小心點,避着點人。這是他們一開始沒想着要去醫院的原因之一,怕給安文殊惹麻煩。
金在中連續去了四天才碰到了安文殊,之前不知道是不是碰巧都錯過,白天晚上好像都不在,第四天的深夜他見到了人。病房在此時已經不能進人了,他是打算回去的時候,在禱告室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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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層都是重症,有一個小小的禱告室,大部分的時間是用來給家屬休息的,但也有人和上帝祈禱。金在中看到安文殊時,她靜靜的坐在牆角,看着像是在禱告,可朝向的方向不是十字架。
室內有人躺在地板上睡着了,金在中猶豫了一會兒,輕手輕腳的走到安文殊身邊坐下,靠着牆抱着膝蓋,也不說話,只是想陪陪她。安文殊除了他過來時看了他一眼,就沒理他。金在中下巴放在膝蓋上,縮成小小的一團,看向挂在牆上的十字架,總覺得自己很适合被釘在上面。
奇怪的想法沒有維持多久就被丢出腦海,十字架也不敢看了,金在中順着安文殊的視線看過去,想要知道她在看什麽。她朝向的方向有兩個人,一個中年的阿姨在和一個看起來像是老公或者是親人的大叔,小聲說着什麽,表情很難看,想來說出口的話也不太好聽。
大叔低着頭,看不清臉,兩手攥着衣角,一聲不吭聽着大媽的話。大媽幾次想要動手,手都舉起來了,卻都放了下去。說着說着就哭了,捂着臉無聲的那種哭。大叔抱着頭,在他換姿勢的時候,金在中發現,他眼睛遍布血絲,卻沒有一滴淚。那是被生活壓垮的男人,連淚水都變成奢侈品。
這樣的地方,出現這樣的表情,就算不知道前因後果,大概也能猜到幾分。不自覺嘆了口氣的金在中,聽到旁邊有動靜,轉頭一看安文殊起身了,連忙跟着起來,同她一起往外走。兩人一起下樓,到了停車場,安文殊停下腳步,按着手機,沒過一會兒一輛車停在他們面前,金在中看安文殊往車邊走,想要說點什麽,最終也沒有開口,看着她上車走了。
留在原地的金在中想了想,去醫院門口買了些吃的,又上樓去找了護士,拜托護士把東西給那個大叔他們送去。護士問他是他們的什麽人,金在中說都不是,他也不是八卦,也不是好奇,只是看到了,因為那張哭不出來的臉,心裏堵的慌,想要幫點什麽,就算他現在也沒什麽資格幫人也是一樣的。
護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好心,倒是跟他說了一堆情況。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悲慘的故事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大叔就是個普通工人,老婆難産死了,留下一個獨子。大媽是他後娶的老婆,兩人也生了兩個孩子,日子清貧但也活得下去。
偏偏前頭的那個兒子被人打的重傷,才高二,送來醫院的時候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大家都猜是校園霸淩,但是學校不認,人出事也不是在學校出的。醫藥費一大筆錢,卻找不到兇手負責。家裏都掏空了還借了外債,手術一個個的做,并發症卻不停,身上受了太多傷,還有很多本來就沒處理好的老傷。
要是有錢,這孩子不說百分之百救得回來,總有得救,關鍵就在于沒錢。沒錢再動手術,也沒錢再救命。那大媽也不是壞人,只是家裏還有兩個小的,有一個才6歲,舉家背債她的後半輩子和孩子都完了。
大叔想救,不想救就不會在這一層,早就拉回去了,重症監護一天都是一個數字。可大媽熬不住,因為能借的都借遍了,大叔想去借高利貸,她怕的要死,說什麽都不同意。
醫院這種地方這樣的悲慘故事太多,人家也不是一切都看錢,也減免了一部分,護士和醫生們還捐了錢,但是和高昂的沒有盡頭的手術費一比,也就是杯水車薪。大家都要過日子的,幫也幫不了太多。
長嘆一聲的護士拿着外賣盒走了,金在中在原地站了好半天也走了。回去之後倒是變了一些,至少不用樸有天他們催着去做事,看的樸有天他們還以為他總算緩過來了,放心了不少。
錢這個字啊,真TM是魔鬼。有人能被魔鬼拖着下地獄,有人能因為魔鬼奮勇戰鬥,而有人卻能纏着魔鬼,和他們玩游戲。安文殊很明顯是後者。
2010年9月1日,安文殊正式成年。
早上九點,安文殊和一直絮叨說簽約,不然不好動錢的李俊毅帶着律師,在會計事務所簽下合同。但她簽的卻不是自己的名字。
“金草草,什麽鬼名字?”李俊毅拿着筆看向安文殊“你就叫這個?安文殊是什麽?後來改的?”
會計事務所的大會議室裏,坐了九個人,一半是會計事務所的人,20億也是筆不小的買賣了,事務所挺重視的。剩下的四個分別是安文殊、李俊毅和他們兩的律師。
李俊毅的律師擋住他的筆,抽出了合同,看向安文殊的律師“這不對吧,你們想責任轉嫁?”
“又不是打算商業詐騙,擔心責任幹什麽,給錢的是我的客戶。”安文殊的律師解釋道“你們不是和個人簽約,這個我們之前就已經說清楚了,金瞳企劃的法人代表是金草草女士,我的客戶安文殊小姐有女士全權負責的委托書,簽這個名字有什麽問題?”
李俊毅的律師表示他可沒看到什麽委托書,安文殊的律師則說給李俊毅看過了,李俊毅懵了一下,安文殊給過他一堆東西,他最近忙的要死沒關注,都忘了。不過委托書有電子檔,兩邊的律師看電子檔也行。
律師們因為李俊毅的失誤開始扯皮,會計事務所的人插科打诨,怕這單飛了。李俊毅則是拖着椅子轉到安文殊旁邊,問她想做什麽。當然不是這麽問的,他問的是金草草是誰。
“法人代表啊。”安文殊望着他“不是說了麽。”
李俊毅湊近她“我又不是沒開過公司,法人代表是頂鍋的,你能拿到委托書,就代表這個人是你很信任的人。我可不相信你會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反正都要簽了,我們都在一條船上,有什麽不能說的。”
公司的法人代表在法律上是公司的負責人,但那是法律上。法律上的法人代表是為了防止,公司觸犯任何法律被抓用的,不想老實做買賣的,很多都有一個明面上的法人,和實際上的公司擁有者。
任何公司不管走的是正道還是邪道,都很容易出問題,最常見是稅務。有合理避稅這個詞,就有違規避稅,反正老實交稅的公司不存在,誰都不傻,辛苦賺的錢憑什麽上繳國家。這裏就有個問題,稅務到底是不是合理避開的,就看有沒有人下死手查。
公司是一定要有的,個人進行商業行為很麻煩,避稅更麻煩。可法人代表這個殼子既然被法律承認,它就是一個可以被攻堅的位置。必須是非常信任的人才行,不然搞不好公司易主也不是不可能。
金草草這個鄉土氣息濃厚的名字來自于躺在病床上的外婆,作為直系親屬,安文殊有外婆所有的繼承權,萬一老太太出了意外,財産自動變成遺産。至于無行為能力的老太太為什麽能被政府部門承認作為法人代表,那就不是合法操作了。
看起來像是安文殊打算搞事情讓老太太背鍋,其實不是。作為無行為能力的外婆,不管牽扯多大的案子法庭都無法宣判,因為人都靠呼吸機活着了,還宣判什麽,人道主義國家這點底線還是有的。
而安文殊,就是不管用這個公司做什麽,手腳都可以放開來玩,大不了公司一丢宣布破産清算。就算要抓人也抓不到她頭上,都想要搞事情了,退路不安排好怎麽行呢。
至于她個人?安文殊是一個名下沒有任何財産的小姑娘,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她都不會擁有任何法律意義上的個人資産,她就是個窮逼,任何人在任何渠道查,都是一樣。一個身家清白,窮得叮當響的小姑娘。
當然,這些就不用和李俊毅解釋了。
沒得到答案的李俊毅讪讪的退回原位,那邊律師也溝通完了,反正出錢的是安文殊,她以什麽名義出錢都不會是想要騙錢的。合同照簽,事情照做。三方協議簽完,二十億韓元放在會計事務所的監管賬戶上,李俊毅之後直接找會計事務所拿錢做事。
事務所的負責人提議一起聚餐,安文殊過去喝了杯酒就準備走,走前李俊毅拉着她說熔爐的作家不願意放棄小說版權,但是願意和他成為聯合編劇,創作劇本。同時,不收取任何費用,純義務幫助。
“這些不用告訴我,你只要保證任何版權都在金瞳旗下就可以。”安文殊讓他自己處理“你做的很好,我相信你。”
李俊毅一愣“我是要謝謝你的誇獎嗎?小姑娘那麽老氣橫生的。”話是這麽說,臉上的得意卻沒遮掩。能把作家免費的抓在手上,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前後加起來25億,你值這筆錢我才會給。”安文殊笑着給他畫餅“想想看,我願意拿出25億,這部作品就不止值這些。它會帶着你重新站在領獎臺上,享受衆人的豔羨的。到時候,所有說你翻不了身的人,都會跟狗一樣,沖你搖尾巴。”
挑眉一笑的李俊毅送走了安文殊,看着她坐上車遠去,心底到底有沒有被這看似随口的一句話給撩撥,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喝了一杯就被抛在身後的飯局是因為沒有留下的意義,但安文殊去的另一個飯局就很有意義了。時隔半個月,安文殊再次見到了白昌洙。這次不是安文殊找他幫忙,是白昌洙要謝謝她送的禮物。
鬧市中的一家烤肉店,大廳坐的滿滿當當,包間的門一關,隔音效果倒是不錯,安靜的很。包間裏坐了三個人,盤腿對坐的白昌洙和安文殊,還有跪坐在中間給他們烤肉的金長明。
白昌洙看看對面堆的一碟肉,再看看自己盤子裏的兩三片,一筷子就打在還在給安文殊夾肉的金長明的手上“想要餓死我!”用筷子戳着他的手,讓他老實點把肉放過來“光顧着吃肉不記打的傻子。”
傻子狗腿的把肉放在他的盤子裏,轉頭就不記打的去同安文殊說“我跟你說,老吃肉也沒意思,等下還有花蟹鍋,你少吃點,等螃蟹上來,哥吃飽了,都是你的。”
差點被他氣笑了的白昌洙,用筷子虛點他,笑着對安文殊說“你看你給他教的,主人都不認了。”
“我又不是狗~”金長明不滿。
“狗比你忠誠!”白昌洙覺得他狗都不如。
安文殊端着酒杯和白昌洙碰了一杯“長明哥分了九成給哥哥,心都要滴血了,哥就別欺負他了。”
“就是!我給哥賺錢了!”金長明頭一昂,剛想嚣張一下,下一秒就被打。
白昌洙怼他“那是你賺的麽,那是人家帶着你玩!”不怕死的家夥,他都不敢這麽嚣張“你知道你現在多出名嗎,出門小心點被人丢到漢江裏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安文殊或者說是安文殊通過金長明給白昌洙送了個大禮,這禮大的白昌洙必須要見安文殊一面,一來防止金長明被安文殊玩死,二來防止安文殊把自己玩死。三來麽,就是反正也半個月沒見了,吃個飯加深一下感情。
什麽禮?錢。多少?五十億。
五十億,不多不少正是當初安文殊從白昌洙那裏拿走的錢。這錢對金長明來說是大的,大到他要是有一點對白昌洙的想法,他就能遠走高飛靠這筆錢過快樂的日子。平靜、安穩,不愁吃穿的過一輩子。
可金長明沒有,雖然他其實也不想把這錢給白昌洙來着,因為這筆錢對白昌洙不算大。至少沒有大到值得金長明拿命去換的地步,加上安文殊就更不值得了。他花在安文殊身上的可不止五十,還有那棟房子呢。
至于為什麽這筆錢就能威脅金長明的小命,得說一下錢的由來,要債要來的。
一般人走一步看十步就算是老謀深算,安文殊能在一步跨出去之前,就把坑都挖好,不埋個百八十人,都浪費她花出去的時間。李俊毅就是坑裏的第一人,卻不是唯一一個,反倒是唯一爬出坑的那個。
安文殊因為李俊毅去查了韓國的金融法案,那不是白查的,其中有一條很有意思,傳銷分合法和不合法。判斷的标準也很簡單,是否涉及人命和違規商品售賣。所謂的違規商品就是三無産品,是的,韓國的傳銷也有正經做買賣的,只是套路比較特別。
這五十億就是從一衆合法和不合法的傳銷組織手上撬下來的,準确的說是七十四億,十四億是付出的成本,還有十億在金長明的手上。安文殊?她沒要。理由很簡單,她只當了軍師,沖鋒陷陣承擔風險的是金長明。也是因為安文殊一分都沒要,白昌洙才能約她吃烤肉,而不是把她給烤了。安文殊這個軍師做了什麽呢,會讓傳銷組織想要花錢買|兇|殺人的事情。
合法傳銷就是有公司的,公司想要發展就需要龐大的但不是自己出的現金流,通常這筆現金流都是來源于銀行,也就是貸款。賬目好在盈利,還是大筆盈利的公司是能從銀行裏貸出低息貸款的,還是一大筆錢,大到一旦銀行催債輕松就能讓現金流斷裂,團體垮臺的錢。
通常情況下,銀行是不會催的,還得起嗎,慢慢還還能賺利息,一次性還清對方能不能還得出來不好說,但利息肯定是沒了。安文殊做的就是逼銀行催債,她買通了銀行?做夢呢,銀行能買通她就能上天了。
安文殊是讓金長明舉報了四十家傳銷,其中非法的連一半都沒到,大部分都是踩線,很難說違法還是不違。這種事民不舉官不究,一旦有舉報先封查公司,能不能放出來再說,反正至少要折騰十個工作日以上,就是兩個禮拜的時間。
在這兩個禮拜裏,金長明帶着人一家家的要錢,打的名義是銀行和私人追債,先說明這是違法的,因為金長明沒有這個權利做這些。但是名頭打出去,他就是把事情鬧到街知巷聞,這些公司違法,檢察院在跟進,随時會涼,此時要是不上門要錢,搞不好人就跑路了。
事情鬧大了,真正有欠條的民間私募基金(私人小額貸款)先坐不住,金長明不說在灰色地帶有多少名氣,但白昌洙是個名人,金長明代表的是白昌洙。金長明要債和白昌洙要債就沒區別,白昌洙都要債了,那幫人搞不好真的不好了呢?
四十家傳銷,牽扯上萬人,私募基金跟上,有些家底還行能還上,但總有還不上的。還不上的幾家只要加起來過千人,這到哪都是大案。傳銷組織合不合法先不說,檢察院必須出面安撫民衆,他們在調查,先不要着急,不要亂,會給大家一個公道的。
事情平息?不!炸鍋了!本來還抱着僥幸心理,甚至都不太清楚公司發生了這些事情的人瞬間反應過來,媽蛋!自己的錢要飛了!民間私募基金是合法的高利貸,這些高利貸的錢是‘民間私募’來的,他們把錢放在基金,基金的錢沒了,他們的錢就沒了!
那些把錢放在私募基金的跟幾年後把錢放在P2P上的人沒區別,苗頭不對先慌的是他們,他們雖然錢給出去的都不多,但是人數多,金額就可怕了。這些人急着去找私募基金把錢要回來,私募基金要是好好做事情的肯定要給錢,不好好做事情的就是跑路。跑路的會引起恐慌,沒跑的要去找傳銷組織要錢,同樣會引起恐慌,因為這證明了,傳銷很可能要垮臺。
流言這東西,只要被煽動起來,說的人多了,信的人就當真了。所有國家的執政黨都求穩,求穩就會幹一刀切的事情,P2P全面倒臺是國家警告那些想要不勞而獲的人的手段之一。傳銷當然也很可能被一刀切判定違法,那可就是上萬億的違法收入,這麽大個餡餅韓國財政部能笑暈過去!
不過事情要是真鬧這麽大,安文殊和金長明早就被沉江了,還吃個毛毛烤肉。一手把事情鬧起來的安文殊,轉頭帶着金長明去找傳銷組織做好人了。他們去找人的時候,正是官方發布消息,讓民衆不要慌的時候。
安文殊一字一句的教金長明怎麽裝大佬,跟那些傳銷組織說明事情如果真的鬧大,會變的多無法收拾。然後用白昌洙還有一個安文殊不認識,但金長明說是大佬的李德業的名義忽悠他們,他們也是想要大家能還錢,想要讓大家能還錢,得先保證大家都不死。
不死的方法是什麽?聯手!
四十家傳銷有大有小,大的別覺得小的倒臺他們就能撿漏,小的也別覺得反正有大的撐着,天塌下來也不用他們頂缸。這是整個行業生死存亡之際,萬一國家直接出臺所有傳銷都違法,那就全部完蛋,一個都沒的跑!
分散的時候會被逐個擊破,但是聯合在一起配合官方安撫民衆,大家湊一筆錢出來讓恐慌的人先拿錢走。再分批和猶豫不決的人發揮他們一開始拉人入夥的本事,告訴他們羊群的從衆心态是多可笑的事情,重點是公司賺錢大家都知道!還怕沒錢分?此時拿錢走,以後可就不是一家人了,我們吃肉的時候,你們連口湯都沒得喝,就只能幹看着!
那些想拿錢的人無非也是被謠言騙來的,衆口铄金假的也是真的。但是謠言就是謠言禁不得細想,只要冷靜下來,有人帶頭,有人喊口號,有人忽悠,有人揮舞鈔票。謠言自然就不攻而破,因為那只是謠言。
四十通舉報電話挑起的事端如燎原之火,燒的上萬人夜不能寐。一打一打的世宗大王卻像一場暴雨,澆滅人心頭的火星,只留絲絲灰燼。安撫住了最先一批跟風的人,再然後就是慢慢收複失地的時候。
但這些就和安文殊他們沒關系了。這個點子說危險是真的危險,只要被人發現金長明和安文殊死的不能再死。可這個點子有個很高明的地方,安文殊沒有讓金長明從任何組織那裏收任何的錢,他們也是被謠言傷害的人,要知道白昌洙放出去的錢可沒有收回來,都還是放着呢,就是信任他們才不收回來的。
那這筆錢是哪來的?弄不死也弄不動,更不敢弄死金長明和安文殊的人手上拿來的。那些找私募基金、找傳銷組織,找銀行,找所有渠道想要拿回自己本金的人手上。這幫人是所有組織最讨厭的,要不是他們,謠言還未必能鬧這麽大。
有人貪婪但是膽子大,有人貪婪膽小如鼠。事情一出,膽小的人着急要錢,對方當然不可能給,莫名其妙的給毛毛。金長明此時入場,讓手底下的人去跟那些人說,我們有方法要錢,但是總要給點利息。
利息怎麽給,要到錢抽成?當然不是,這麽做是找死,當人家那麽大個組織是傻逼嗎!而是把欠款單、收益證明等等能證明錢財是他們的東西出售給金長明,原來的價格肯定不行,都說要抽成了,何況我們做事也要給兄弟們讨口酒喝。
一半!一半?!那我不是虧大了!那你就想啊,你是想要好歹有一半呢,還是一半都沒了?你好好想,慢慢想,我不着急。不過你聽說沒,那個公司警察都走了,說是人跑路了!沒聽說?哎一古,我好好跟你說說!
這些人貪婪,膽小,還怕事。他們普通、平凡、人雲亦雲。他們像大海裏的水,存在的時候不起眼,消失的時候更不起眼。七十四億,要是想要從哪個組織身上撬到這筆錢,光談判就不止半個月。但是一個個普通又貪婪的小人物,積沙成塔,遠不止這麽多。
不過安文殊收手了,非常幹脆的叫停。金長明殺紅了眼,覺得安文殊是怕了,他覺得安文殊雖然聰明可就是膽子太小!他們做這件事花了是半個多月沒錯,可收錢只花了兩天不到,那幫人最瘋狂的時候,現在還能繼續瘋狂下去!
而且沒有人發現,安文殊掃尾掃的特別幹淨,去鬧事的人真的以為是要錢的,去買票據的兄弟還陸續來勸他別冒風險,萬一那邊真不給錢,就虧大了。所有人都只參與一個環節,只有他和安文殊知道他們在做什麽,連白昌洙一開始都說讓他不要太貪心玩火***。
這是金長明第一次感受到金錢,不對,是智慧的力量,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比白昌洙厲害過,這一次他覺得他比白昌洙厲害!可安文殊還是叫停,金長明心不甘情不願的停了。不是他聽安文殊的話,這段時日他是真的聽安文殊的話,可他有點窮人乍富的意思,所有對外接觸都是他去做的,就算是安文殊教的他也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
金長明還是停了,他停的原因是因為安文殊跟他說,在外人面前炫耀算什麽,當然要給自己人炫耀啊。他們用了白昌洙的名字,大頭肯定給白昌洙,他還能去找白昌洙潇灑一下,多帥氣!
金長明或許有一萬個缺點,但他就一個優點,真把白昌洙當親人的,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作為一個每天被嫌棄蠢的弟弟,能到兄長那邊炫耀智商,這美事,他都不敢想!必須幹!
然後金長明就屁颠颠的去了,歡歡喜喜的找到白昌洙,一臉老子天下無敵的姿态給白昌洙說前因後果,還說要是哥樂意,我帶你一起飛~夠不夠兄弟~是不是真愛~
嚣張還沒一個小時,轉頭就被真愛親哥送上天,揍成豬頭!腿都差點被敲斷了,飛是飛不了了,勉強在地上爬爬吧。就現在,傷都沒好,腫着臉給兩位大佬烤肉,安文殊覺得那張臉特別下飯,能多吃半碗米。
“這蠢貨跟我說的時候我都想弄死他!”白昌洙拿起筷子就刷了過去,真心下死手。
金長明看他真生氣都不敢躲,硬挨了一下頂着脖子上的血痕才苦着臉裝可憐,手上卻不忘給安文殊扒拉烤肉。他已經知道了安文殊叫停是為他好,膽小什麽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他少有佩服什麽人,白昌洙是親哥算不上佩服不佩服的,但是他佩服安文殊,真心的。
自己好歹算是有家底,那些錢都能讓他紅了眼,可安文殊呢,這姑娘身上還背着債呢,那可是他哥的錢,随時能要命的錢!可安文殊就是能守得住,不動心。人都貪,混這條道的就沒有不貪的,可有能不貪的就是本事。光憑這一點,安文殊就值得他佩服,因為他做不到,說不定白昌洙都做不到!
就因為哥哥是親的,小夥伴才特別需要好好相處。金長明在這一點上,特別有單細胞生物的直覺,他跟着安文殊,這姑娘一定能帶他再上一次天。金長明的想法都在臉上,看的白昌洙還想揍他,直接揍的他上天!
金長明跟白昌洙說起這件事是當自己的豐功偉績說的,但是白昌洙剛聽了個開頭就知道這件事有多險。只要安文殊有一絲想要擺脫他們的心思,她就能用這件事把他徹底按死在這裏,不是金長明而是他!
聽聽金長明說的,所有對外的事情都是他做得,他還打着自己的名義。但凡安文殊松松手,走錯了一步被人發現了,那他和金長明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見。傳銷涉及多少錢,私募基金又是多少亡命徒的後臺老板,那麽大一筆錢,那麽多勢力,他白昌洙算個什麽!
安文殊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誰會知道她做了什麽,誰會相信她做了什麽。先不說金長明如果沒有安文殊勸會不會自己把自己作死,就算有安文殊勸,出了事他也不會說出來,說了也沒人信!白昌洙信?他信有個屁用!
白昌洙沒有活活打死金長明,不止是弟弟雖然蠢,但是親的,蠢也認了。而是因為安文殊把錢和人都安穩的給他送回來了,這是安文殊給他的禮物,這才是安文殊所謂的,她從來不欠人情!金長明的命是安文殊留下來的,他收下了禮物才算兩人真的有交情了。
不是白昌洙一直給安文殊付出的交情,也不是安文殊把後背給白昌洙,讓自己上了白昌洙信任名單的交情。而是安文殊在告訴白昌洙,他們是平等的,沒有什麽哥哥妹妹,上不上家譜或者誰看誰有前途,搶先投資。安文殊需要他支持,也能一手掀翻他。
這個禮物是安文殊給白昌洙的友誼,平等的友誼。這個禮物才能讓安文殊值得白昌洙給的平等,這個禮物白昌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