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飛流!飛流!飛流!”
一大早的,一連串的喊叫聲已經開始在蘇宅裏響起。飛流被喊的鬧心,從屋裏竄出來,拎起挂在走廊上的那個鳥籠子就想給它扔到遠處去。
“飛流,不能扔。”
披着外裳同樣被吵醒了的梅長蘇從屋裏出來,看到飛流的動作,連忙制止道。
“吵,煩!”
籠子裏的是只剛成年的八哥,黑色的五毛加上嫩黃色的小嘴,在太陽下一曬,渾身還泛着藍綠色的光。
之前幾天藺晨帶着飛流出去玩,也不知去了哪裏,回來的時候飛流手上就多了這麽個東西。
一開始,大家都饒有興致的湊在籠子前面教這八哥說話,也不知道這八哥究竟是太傻還是太聰明,從買回來起也就學會了叫飛流的名字。而且除了飛流叫它,其他的人叫它還誰都不理。
說到這,又得提一下關于這只八哥的名字了。誰知道飛流是怎麽想的,給一只八哥取名叫鴿子,黎綱和甄平不是沒想給它換個名字,誰知這只八哥吃了他們許多的玉米之後,還是只認鴿子這個名字。這讓黎綱和甄平兩人不得不笑稱:這八哥和飛流才是一路人。
“它那是喜歡你。”
笑着把籠子接過來重新挂了回去,梅長蘇不知從哪還變出一把玉米粒就開始喂鳥。
“飛流你看,它這是餓了,喊你給他喂吃的呢。”
飛流接過梅長蘇遞過來剩下的玉米粒,接替了對方的動作。
早飯完後,梅長蘇院子裏散步消食,童路例行來彙報最近的情況,只有最後一個消息才讓梅長蘇露出了些動容。
蕭景睿要離京去南楚了。
景睿的事情一直是梅長蘇心中的一個痛處,如今對方就要離開了,他于情于理,都是得去送一下吧……無論對方的态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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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未時,兩道一前一後身影騎着馬,快馬加鞭的離開了城門口。沒過多久,早已在城外一個亭子內等候的梅長蘇和黎綱就看見了蕭景睿他們。只不過在兩道煙塵的後面,遠遠的還墜着一個小尾巴。
“景睿!景睿你等一等!”
這時蕭景睿身旁随行的另一個人似乎着了急,連聲叫着:
“大哥,大哥我們快走吧。”
蕭景睿擡起左手,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不僅沒有再走,反而停住翻身下了馬。
“大哥!”
宇文念心裏發虛,又顫聲叫了一遍。
“念念,那是我的朋友,他叫我,我也聽見了,怎麽能甩開不理?”
“可是……你答應……”
“你放心,我答應随你回去就一定會去的。這又不是逃亡,我的朋友來送送行,你怕什麽?”
就在這兩三句話間,言豫津已奔到近前,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服飾不似往日光鮮。他甩鞍下馬後,直沖至蕭景睿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問道:
“景睿,你去哪裏?”
蕭景睿毫不隐瞞地答了四個字:
“大楚郢都。”
“景睿!”
“念念收到來信,她父親病重,想要……想要見我一面……家母也準許,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該去探望一下。”
言豫津原本是趕來挽留他的,聽到這個緣由,反倒沒有話講,抓着蕭景睿胳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松。不過呆了片刻後,他到底不放心,又追問了一句:
“那你還會回來吧?”
蕭景睿垂下眼簾,臉上迅速的閃過了一絲苦澀。
“母親還在,哪有永遠不回來的道理。”
他這句話語氣淡淡,可言豫津聽在耳中,卻覺得心中酸楚。只是人家蕭景睿尚且可以保持平靜,沒道理自己反而激動起來,所以忙穩了穩情緒,好半天才道:
“景睿,那天之後,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聊聊,可時機總是不對。既然現在你要走,該說的話必須要說了。景睿,有些事情你真的不要太在意,那畢竟已經過去了,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好了豫津,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怎麽都不能說跟我沒關系。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這是斬也斬不斷的關系,何況還有多年的親情,多年的恩義,這一切不是說揭開了什麽真相就能撕開的……”
“景睿……”
“我明白你是想勸我想開一點,你希望我還是以前的蕭景睿。但是豫津,這一點我真的做不到。對我來說,僅僅一夕之間,周圍已人事全非,既然一切都變了,我又怎麽可能不變?所以無論我願不願意,蕭景睿早已不是以前的蕭景睿,只能讓你失望了。”
言豫津深深吸了一口氣,踏前一步,雙手用力握住了蕭景睿的肩頭,一字一句道:
“沒錯,我的确希望你還是以前的你。不過你既然做不到,那又怎樣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反正你一直在變,從以前胖嘟嘟的小矮子,變成現在又高又俊;從安安靜靜不愛說話,變成會跟着謝弼一起吐我的槽。我不介意你繼續變下去,反正不管你怎麽變,你還是蕭景睿!所以你給我聽着,不管你走到哪裏,一定要記住我,要是你敢忘,我可絕對饒不了你,聽明白了嗎?”
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已有些喑啞,眼圈兒也已經發紅,按在蕭景睿肩頭的手,力度更是大到手指都捏得發疼。他這一番話并不長,但話中所蘊含的真摯、坦然和溫暖,誰也不會懷疑。
蕭景睿低下頭,眼眶有些發潮,連旁觀的宇文念都忍不住轉過臉過,悄悄用指尖拭了拭眼角。
“好啦,現在你想去哪裏就去吧,反正以前你也到處跑的,只是大楚遠了些,你要保重。”
言豫津吸了吸鼻子,退後一步,繼續道:
“有事沒事的,記得寫信給我。我…我會等你回來的。”
蕭景睿嗯了一聲,擡起頭。兩人相互凝望着,都不約而同地努力露出了微笑。
“大哥,我們走吧?”
宇文念揉着紅紅的眼睛走了過來,牽了牽兄長的袖子。
蕭景睿和言豫津同時擡起雙臂,緊緊擁抱了一下。
“你上馬吧,我看着你走。路上要小……”
言豫津正強笑着說最後一句道別的話,語聲卻突然梗住,視線落在蕭景睿身後某個地方,表情有些古怪。
蕭景睿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等他看清那是誰之後,也是愣了一下,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坦然地擡起了雙腳。
梅長蘇提起石桌上的銀壺,斟好滿滿一杯清酒,遞了過去。
“此去路途遙遠,杯酒餞行,願你一路平安。”
蕭景睿接過酒杯,仰首一飲而盡,末了便拱了拱手道:
“多謝蘇先生來送行,在下告辭了。”
梅長蘇看着這年輕人掉頭轉身,一直等他走到了亭邊方輕輕問了一聲:
“景睿,你為什麽不恨我?”
蕭景睿身形一頓,默然了片刻,回身直視着他答道:
“我恨你什麽呢?我母親的過往,不是你造成的;我的出生,不是你安排的,謝…謝侯的那些不義之舉,都是他自己所為……讓我覺得無比痛苦的,是那個真相本身,不是揭開真相的那只手。當年的事根本與你無關,我不會讓你來為其他人做的錯事負責。”
“可是,我本來有能力讓真相繼續被掩蓋的,但我讓它爆發了,而且爆發得那麽激烈,絲毫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也沒有顧及過你我之間的交情,你對此,多多少少也應該有一些怨言吧?”
蕭景睿搖着頭,慘然一笑道:
“說實話,你這麽做,我曾經很難過。但我畢竟不是自以為是的小孩子,我知道人總有取舍。你取了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舍棄了我,這只是你的選擇而已。我不可能因為你沒有選擇我而恨你,畢竟……你并沒有責任和義務一定要以我為重,就算我曾經那樣希望過,也終不能強求。”
梅長蘇原以為蕭景睿多多少少會有些怨他,但是他終究還是發現自己小瞧了這個孩子的包容心。
梅長蘇踏前一步,柔和地看着年輕人的臉。
“景睿,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包容心的孩子,上天給了你不記仇恨、溫厚大度的性情,也許就是為了抵銷你的痛苦。我真心希望以後,你可以保持這份赤誠之心,可以得到更多的平靜和幸福,因為那都是你值得擁有的……”
“多謝。”
蕭景睿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其實他心裏還有很多話,只是到了唇邊,又覺得已是說之無益,所以只能再次轉身,離開了涼亭。
宇文念和言豫津都在坡下大道上等着他,三人重新會合後,蕭景睿兄妹便上馬繼續向南飛馳而去。
“宗主,此處風大,我們也回去吧?”
黎綱過來收了酒具,低聲問道。
梅長蘇無言默許,緩緩起身出亭。臨上轎前,他又回頭看看了蕭景睿遠去的方向,凝住身形,陷入了沉思之中,最後還是嘆息了一聲道:
“大楚終究也非淨土……傳我的命令,派朱沉過去,盡量照應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新學期的課表簡直是沒有人性,三門實驗課真的要死了T_T
馬上月底還得考計算機,這就是最近為什麽更新這麽少的原因,大家見諒,小魔會努力擠時間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