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很冷,石頭冰涼,藍君坐不住,開始在附近的山腳下走動,順便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野菜,家裏的菜實在太少了。
只要看到順眼點的植物就扯來給符骁馭瞧,起初全扯的是野草,到得後面竟是讓他找出了一味野菜。
那野菜生在一處較矮的山腰處,周圍一帶全是冒了頭長得粗壯卻較矮的根莖,尖上還卷着一個頭,藍君看着稀奇,便随手掰了個,待得捧着一堆雜七雜八的根莖嫩芽去給符骁馭看時,符骁馭只瞧了一眼便撿出那青褐色的條狀嫩芽,道:“這是蕨菜,可以吃。”
于是藍君得了指令,便回去将附近一帶名叫蕨菜的野菜全掐了,收獲頗豐,兩手拿不住,便扯起衣裳角兜着。
藍君蹲在地埂上,整理着一堆的蕨菜,見這根莖毛茸茸的,不禁問道:“符大哥,這個蕨菜該怎麽吃。”
符骁馭手下一頓,被問住了,這東西他往年這時候在龍潭邊見別家洗過,卻是還未吃過,要說做法,還真不清楚,于是想了想才道:“我不是很清楚這菜的做法,回去時若逢了人便問問。”
“難得,你也有不懂的時候。”藍君打趣道,不禁擡頭,瞧着符骁馭笑了笑。
符骁馭聽得笑了下,瞧着藍君道:“不懂的多了去了,又豈止這點。”
藍君難得調皮,“你懂得太多,偶爾不懂才能讓我心裏平衡些。”
符骁馭低垂着頭,認真的挖着腳下泥土,薄唇卻略微勾了起來。
等符骁馭将地開墾結束後天已漸漸暗了,符骁馭扛起鋤頭,端上碗,藍君則仍提着衣角抱着菜,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山。
因着天冷,這天也短,還沒走多久,天已昏暗了起來,加之周圍樹木密集,這山路上已是黑得看不清路了。
兩人靜靜的走着,符骁馭有意放慢了腳步,等着後面的藍君。
藍君因着符骁馭在也不害怕,卻也不會去自找驚吓東張西望,只知曉盯着前頭的路跟在符骁馭身邊。
偶有幾聲怪叫的山路顯得很是滲人,能見度迅速模糊,山路有些凹凸不平,藍君走得磕磕絆絆,不時還抖掉幾根蕨菜又費力的去撿,符骁馭便把碗跟鋤頭都拿在右手,左手一擡,便隔着衣物捏住了藍君的右手手腕,也不說話,就這麽朝前走。
而被符骁馭握着手腕的藍君卻小小緊張了下,也不掙紮,心中莫名的有些欣喜,他抿了抿唇,自黑暗裏側頭瞧了下符骁馭,卻瞧得不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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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符骁馭穩着他,藍君好幾次險些絆着凸起的石頭摔倒,也都被符骁馭及時拉住了。
如此,直到下了村後的山坡,進了村子見得亮,符骁馭才松開了藍君的手腕,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院子。
東西廂屋門掩着,裏面傳來模糊的說話聲,燈光透過窗戶照亮了院子一角,符骁馭将鋤頭放在屋外,率先推開門在竈房裏拿了火燧點亮油燈,藍君把兜在衣服裏的蕨菜全倒在了桌上。
符骁馭轉身進了竈房開始生火做飯,藍君拍着衣服,問道:“符大哥,今晚做什麽菜,我去洗。”
“就拿你摘的蕨菜來炒吧。”符骁馭往火洞裏添柴,淡淡說道:“我看看罐裏的水芹能吃了不能。”
藍君疑惑符骁馭方才還說不懂做法,如今卻要炒這菜,雖是這樣想着倒也沒問,對于符骁馭的能力他是相信得很,于是端了盆來分了些蕨菜放到水裏,端到竈房裏就着油燈洗蕨菜。
符骁馭一邊生火一邊抽了空淘米,簡直能耐得很,直看得藍君心下贊嘆不已。
待得架上鍋後,符骁馭又去角落打開泡着水芹的罐子,拿竹筷挑來看了看,估計是天冷,水芹還未泡透,沒酸味,符骁馭也不管了,夾了些出來炒。
藍君洗好了菜,又打水清洗了道水芹,符骁馭便将事情接手了,他碼好砧板,手法娴熟的開始切菜,藍君則在一旁看着。
因為家中沒有任何輔料,炒菜異常簡單省事,只下了油,待油熱了就放下去炒,只片刻兩個菜就炒好了。
清炒的菜端上桌,看着并不誘人,對常吃慣了珍馐的藍君來說這若是擱在從前自是不入眼的,現在卻也不覺得難以食咽,反之還為多了新菜式感到雀躍,這人的心态,自遇上符骁馭,經歷了這些事後,已是被徹底改變了。
也該說他本就少有架子,曾今在藍府被為難過,嘲諷過,現在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不必擔心出了閣樓會遇上怎樣不好惹的主,雖然現在也是靠着他人過活,符骁馭給他的感覺卻與藍氏的不一樣,這人沒架子,雖時常面無表情卻不會讓人覺得他盛氣淩人。
藍君添好飯遞給符骁馭,便迫不及待的嘗了下這看着不怎麽好看的蕨菜。
水芹清脆,吃着爽口下飯,蕨菜則脆且滑膩,藍君有些吃不慣,卻也是面不改色的吃了些許。
吃完飯後,收拾幹淨碗筷,藍君甩着滿是水漬的手,忽地想起了早上洗的衣物還晾在後院,又點了火把去後院收衣服。
藍君收了衣服回來,順手關了屋門,“符大哥,洗好的衣服收在哪兒。”
符骁馭正在竈房裏燒洗腳水,聽了藍君問話走進了內室,瞧見藍君洗的衣服裏有自己的,當下心中頗暖,“折好放木箱裏就可以。”
藍君點頭,将衣服放在床上,認真的疊好,才放回屋角的大木箱裏。
明日要去鎮上趕集,兩人先後洗漱完後就吹燈睡下了。
一夜好眠,就是第二天清早起床的時候頗為痛苦。
藍君畏寒,符骁馭喊了一次他迷糊的瞧了一眼,嘴上下意識的應着,下一刻卻是翻身又睡,待符骁馭穿好衣服燒了熱水回來,見他還未起,又輕聲叫了兩聲,藍君自是不好意思賴床了,翻身就坐起來穿衣服。
因為到鎮上有段路程,兩人來不及吃飯,洗漱一番後,符骁馭背上背簍,便出了門。
趕集需趕早,雖然并無貨物販賣,可若是去晚了,好東西都被別人買走了。
萬物寂靜,天空一片灰暗,遠處山脈影影綽綽,藍君則是抱着雙臂跟在符骁馭身側,默默走着。
上次堵住山路的亂石早已被清了幹淨,一路無話,到得北泉鎮時已是大亮。
鎮上十分熱鬧,人來人往,摩肩擦踵,小販大聲吆喝,各樣都有賣,店鋪鱗次栉比,符骁馭叮囑藍君跟緊自己,生怕人多将兩人擠散。
藍君自是鮮少見過這人潮如流的場面,鎮上賣糖人的,泥人及布偶這些玩意的多不勝數,藍君一見到新奇的東西就會忍不住多瞧上急眼,好幾回顧着看稀奇險些跟丢了符骁馭,同時也讓符骁馭一陣緊張好找,無奈之下,符骁馭直接拉住藍君的手腕,排開人群,道:“等買了該買的,再來看這些。”
光天化日之下被符骁馭牽着,藍君白皙的面孔有些泛紅,表情卻是自若得很,雖是穿着一身粗衣,卻是不影響絲毫那清冽氣質,這般俊美無俦的模樣,直讓那些擦肩而過的姑娘家家看得嬌羞不已,自是忍不住多看幾眼,直叫女兒家念念不忘。
當事人卻不自知,兩人往前走了片刻,符骁馭就停在了一處小攤前,他将藍君拉到自己身邊,以免被人擠到。
“小哥,買些嗎,我這菜可新鮮得很,今早剛割的。”攤主是個老婦人,見有人上前,忙出言招攬生意。
符骁馭淡淡嗯了一聲,拾起株白菜看了看,一旁的藍君湊過頭也跟着瞧,只覺這菜青翠欲滴,菜身裹得緊致,看着挺喜人。
符骁馭放下手中白菜,道:“我想買些種子,不知阿婆是否有。”
“有有,我拿給你看。”老婦人忙在身後的背簍裏翻出一小袋布袋裝着的種子,道:“我這種子可是家中菜種結的,好養活,也肯長,你買了絕對錯不了。”
符骁馭接過布袋打開看了眼,粒粒飽滿,倒也不錯,于是開了價,以十個銅板買下了老婦人的一袋種子。
兩人離開小攤,符骁馭神情自若的拉着藍君的手腕,就似牽着三娃一般自然,走走停停,看了片刻,貨比三家,才花錢買了些幹茱萸與幾塊生姜。
接着又去逛了幾處,買了好幾種菜種,全是長得快的一些菜,畢竟那地入過段時間要用來種高粱,兩塊地五十丈左右,一畝地都不到,卻是足夠種許多菜了。
藍君發覺符骁馭從不像旁人一樣磨攤主講價,他都是一口定價,攤主若是願意賣,他就買,不願意賣,他走出幾步那攤主又改了主意,願意賣了。
這反差,直看得藍君一愣一愣的。
将所需的種子全買齊後,符骁馭帶着藍君來到一處面攤前,只點了一碗面,加了些哨子,卻是給藍君吃的。
藍君頓時受寵若驚,心裏既喜又有些心酸,無論如何也吃不下這面,符骁馭卻也不說多話,只将面執意推在藍君面前,沉默的看着他,藍君也看向符骁馭,只見他眼神溫和認真,藍君霎時就讀懂了他的關心,也不再推辭了,只是握着竹筷緩慢的攪拌那碗面,道:“面給我吃了,符大哥你吃什麽。”
符骁馭:“我不餓,回村了再吃。”
藍君嗯了一聲,只低頭吃着碗裏的面,心情卻有些低沉。
這人對自己一向随意,雖面上冷漠,卻細心得很,待人又真誠,藍君突然有些難受了,也不知難受什麽,只是細細的将面全吃了,不留一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