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包廂裏的氣氛, 頓時暧昧了起來。
鹿念卻并沒有察覺，她笑眯眯地望着顧承彥，就着他的手，咬下滿滿一口蟹肉後, 擡手掩着嘴, 滿心歡喜地退回了位置上。
顧承彥主動喂她耶！
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形象, 鹿念肯定開心得跳起來歡呼兩聲了。
而對面的顧承彥，手臂依然停留在原地。
他看了眼手裏只剩邊緣一點點肉的蟹腳，再看看對面的女子，小手掩着嘴，眼角眉梢都帶着笑的樣子。
他微微頓了一下。
算了。
他心中輕嘆了聲，然而嘴角, 卻也跟着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顧承彥将那只蟹腳放在剝下來的那堆蟹殼上, 又繼續拿起一條蟹腿，仔細剝掉殼, 輕咬了一口。
鮮嫩飽滿, 口感甚佳。
這個季節的螃蟹确實肥美，簡單的料理就能發揮出最大的美味, 将人的食欲徹底調動起來。
“是不是很好吃？”
鹿念望着他, 杏眼彎成兩道月牙, 在柔和的燈光下，像揉碎了星辰在裏面。
“還不錯。”
顧承彥淡淡說道，伸手提起一旁的紫砂茶壺，為她續上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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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咕嚕——”
清脆的水聲在寂靜的和室裏, 透出一種安寧祥和，讓人心也跟着平靜下來。
鹿念呆呆地望着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顧承彥擡眸, 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鹿念腼腆一笑，臉頰紅撲撲的，帶着生動的朝氣，她軟聲道：“謝謝。”
她專注地望着他，似水秋瞳裏，仿佛只裝了他一個人，顧承彥忽然感覺心尖微微顫動，像被什麽戳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将茶壺放下，若無其事地道：“不客氣。”
鹿念咧了咧嘴，放下筷子，雙手端起他為自己倒的茶，輕輕抿了一小口。
入口甘甜，茶香醇厚，好像比剛剛的好喝了一點？
唔，肯定是因為這是顧承彥給她倒的。
這樣想着，鹿念又放下茶杯，伸手拿起一根蟹腿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雖然男神幫她剝殼還主動喂她，讓她高興得快要飛起，但她還是會害臊的。
唔，要臉。
只是她的技術，就明顯比不上顧承彥了，明明是學着他的手法剝的，最後蟹肉表面卻坑坑窪窪，瞧着特別醜。
本來還想秀一把，反喂給顧承彥吃的，最後成品出來，鹿念實在沒好意思，只能自己啃了。
而顧承彥……
看着鹿念剝的蟹腿，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捏緊。
有億點點難受。
在她吃完，準備拿起第二根的時候，他終于沒忍住，按住鹿念的手。
男人的大掌覆蓋在她的手背上，能感覺到他有些粗糙的掌心，帶着溫厚的暖意。
鹿念像是被燙了一下，急忙抽回手。
她紅着臉，小手藏在了桌子底下，擡頭不解地望着顧承彥。
“放着，我來吧。”
他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羞澀，非常認真地說道。
“哦……好的……”鹿念點了點頭。
他不讓她剝蟹，她便重新拿起筷子，瞄準了其他的菜。
一邊吃，一邊看他剝蟹腿，然後把蟹肉放到幹淨的碗裏，擺到她面前。
鹿念不知想到什麽，望着顧承彥，笑着道：“小時候，我爸爸也是這麽給我和媽媽剝蝦的。”
顧承彥心頭一動，擡眸看着對面的女子。
明明是在笑，眼圈卻是紅的，整個人籠罩着一股淡淡的憂傷。
然而在他看過去時，她已經低下頭，繼續認真吃了起來，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顧承彥眉心微攏。
他記得……鹿念的父母已經去世了。
他原先聽說過，鹿家二爺年輕時叛逆不羁，拒絕了家族聯姻，鬧得沸沸揚揚，後來被鹿家主送出了國，從此就再沒有回來。
直到鹿念回歸，圈子裏的人才知道，原來鹿家二爺這些年已經結婚生子，而那個據說一直在等他的劉家大小姐也終于死了心。
不過他和鹿念結婚後，顧承彥才知道，鹿念的父母多年前已經離開人世，只是從來沒對外說起過。
說起這個，他又不禁想起那天晚上，鹿念蹲在廢棄的小區前哭泣的樣子。
他之前已經委托私家偵探在查，只不過一直沒消息，或許他得催一下進度了……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聽着這鈴聲，鹿念覺得有些耳熟，可是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她看着顧承彥站起身，走到衣架旁，從西裝口袋裏摸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後，背對着她接聽了電話。
隐隐約約，聽到顧承彥喊了一聲……
奶奶？
“奶奶，吃飯了嗎？”
這一次，顧承彥總算吸取了教訓，沒問有什麽事了，而是寒暄道。
“這都幾點了，還吃飯？”
顧老夫人的聲音響起，顧承彥看了眼腕表，現在已經快一點了，老人家吃得比較早，确實不是飯點。
他有些無奈，正想着該說點什麽，老夫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阿彥啊，你老實跟我說，念念是不是出事了啊？”老夫人擔憂地問道。
顧承彥微皺眉，想起熱搜上的事。
難道有人在祖母面前嘴碎？
“念念之前就算再忙，最多隔兩個星期就會過來看寶寶，現在都快一個月沒來了，我讓小琳幫我打電話給她，也一直關機。”
老夫人的聲音再次從手機裏傳出來，“你老實跟我說，念念是不是出事了？”
顧承彥略微有些怔住，原來……鹿念一直有去看寶寶嗎？
他回頭看了眼餐桌的方向。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鹿念擡頭看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懵懵懂懂的，完全是一副小女生的樣子。
顧承彥暗自搖頭，又收回視線。
“您別擔心，她确實出了一點小狀況，但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對着手機，溫聲說道。
“真出事了？”顧老夫人急切地道。
顧承彥只能耐心安撫，最後才把人哄住了。
“那你下周順便帶她一起回來吧。”
老夫人說道，“你們都多久沒有同時出現了？念念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明白嗎？”
“奶奶……”顧承彥有些無奈。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跟陽陽月月玩兒了。”
老夫人說道，“反正你不把念念帶回來，就永遠別到我這來了，我沒有你這個孫子！”
說完，便挂了電話。
顧承彥看着手機，心裏嘆了口氣。
奶奶已經八十高齡，雖然身子骨一向硬朗，但他還真不敢惹她生氣。
他理了理思緒，一臉凝重地回到餐桌旁坐了下來。
看到他的臉色，鹿念也不禁有些忐忑起來，自接觸以來，顧承彥給她的印象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現在這樣，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鹿念想到剛剛隐約聽到的說話聲，不過手機聲音小，她聽不清楚具體說了什麽，只感覺對方似乎有些激動。
“你沒事吧？”
鹿念放下碗筷，提起紫砂茶壺，給他續了一點茶水，小心翼翼地問道。
顧承彥望着她不說話。
良久，在鹿念心生不安時，他開口道：“下周末，你跟我回老宅吧。”
“老……老宅？”
那是什麽地方？鹿念疑惑地望着他。
“奶奶想見你。”顧承彥低聲道。
鹿念眨了下眼睛。
奶奶？從出生到現在，她還沒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啊，你是說，你的奶奶想見我？”
鹿念有些懵，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見家長？
将她驚恐的小眼神看在眼裏，顧承彥的神色稍稍一緩。
他摩挲着茶杯，斟酌着說道：“嗯，你跟奶奶的感情不錯，你很久沒去看她，她擔心你出了什麽事。”
最終，顧承彥還是沒有将孩子的事告訴鹿念。
之前，他以為鹿念對他，對他們的孩子并沒有什麽感情，不然也不會離婚離得那麽幹脆。
但現在看來，她還是愛着兩個孩子的。
他有些不确定，鹿念見到兩個寶寶後，會不會在母愛的刺激下恢複記憶。
望着坐在對面的鹿念，望着她眼中的神采，顧承彥竟有些不太想看她變回以前那個樣子。
就先這樣吧……
顧承彥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而對面的鹿念，這才想起來她跟顧承彥的婚姻關系。
既然都已經結婚了，那見過家長肯定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不應該這麽緊張。
而且顧承彥剛剛也說了，奶奶跟她感情很好……
鹿念轉了轉眼珠子，忽然輕輕一笑，說道：“跟你去看奶奶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
她本來比了一根手指，想到什麽，又趕緊變成了兩根——
“兩個條件。”她用手指比劃道。
看着她眉飛色舞的樣子，顧承彥放下茶杯，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鹿念便接着說下去。
“第一個條件是……在我恢複記憶之前，你不能跟我離婚。”
鹿念掰着手指頭，微微擡起下巴，讓自己看起來更理直氣壯一點，但其實心底還是很緊張。
她等待着顧承彥的反應。
對面的男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只拿一雙幽深的黑眸凝視着她，讓鹿念莫名的心裏打鼓。
良久，顧承彥輕輕一哂，道：“你就這麽不想跟我離婚嗎？”
“對啊。”鹿念想也不想地點頭。
“為什麽？”顧承彥深深地望着她，這一次，換他等待鹿念的答案。
鹿念卻是臉上一紅。
然而她望着面前的顧承彥，那一句喜歡卻說不出口。
因為她心裏知道，她喜歡的，是十年前那個在異國他鄉，即使看到她最醜最狼狽的樣子，也願意向她伸出援手的大哥哥。
誠然，他的外表确實很出衆，但真正吸引她的，卻是那掩藏在冷淡下的溫柔。
他可能比較稚嫩，沒有眼前的顧承彥成熟，但鹿念清楚地知道，那才是讓她心動的那個人。
為了能靠近他一點點，即使再喜歡美食，再怎麽想做一條鹹魚，她也努力地克服，努力地變得更優秀。
她希望有一天，如果能有幸再站在他面前的話，會是一個完美的配得上他的自己。
可是這一切，從一場車禍中醒來後，全部都變了。
她突然一下子跨越了十年的時間，一步邁到了終點——她變成了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還跟顧承彥結婚了。
但她其實內心深處一直很惶恐。
她覺得自己沒有這麽好，她還不配，同時，作為她丈夫的顧承彥，也一度給她一種陌生疏離的感覺。
鹿念抿了抿唇，仔細思索後，輕聲說道：“嗯，我不想跟你離婚，不想這麽倉促地結束這段關系。”
顧承彥微皺眉，似乎并不滿意她的答案，然後，他又聽女子的聲音響起。
“所以我想，我們可不可以……”
“先從戀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