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子菀與堯澤似乎真有十分要緊的事情,交代了幾句便馬不停蹄地開始修葺不怎麽牢固的小破屋,并将周圍幻術與結界都加固了一番。
看着他們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連瑤華都忍不住緊張起來。但她平常頑劣歸頑劣,正經時候還是十分有眼力見的,知道這事兒不該她問,即便心中好奇得撓癢癢,依然乖巧地一個字也未問出口。
青陽向來不怎麽多話,便也沒問。
雖然瑤華不知道,但這麽多年以來這樣的事情他卻是經歷了不少,父母出遠門時大多數時候都帶着他,但也有那麽幾個時候是不能帶着的,那時,子菀與堯澤便得在讓兒子喪命和讓兒子受欺負兩者之間抉擇,這結果當然毫無疑問是選擇後者。
青陽只在剛聽到時震驚片刻,很快就恢複如常,沒怎麽将父母即将離開這件事放在心上,安分地看着他倆忙碌。
倒是一向大大咧咧的瑤華莫名在意,要了好些防身用的神器藏進屋子,還親自動手要在房子周邊布石陣。
子菀哭笑不得地看她擺弄,心道這小丫頭平時果然學藝不精,連個陣法也記不全,這般被她擺弄出來的殘缺陣法,頂多能攔幾只成精的小兔子。
她本欲随瑤華折騰,卻不知為何自己心中也忽然有些不安,便與堯澤商量一通,以林木為介,在結界外布了三層陣法。
這一番布置直到夕陽西下,子菀裏外又細細檢查了一遍,才放下心來。
堯澤道:“我們速戰速決,也不會離開太久,你不必憂心。”
子菀瞪他一眼,心道外面那團亂麻一般的局勢,少說也要三五年才能理得幹淨,但這話她沒說出口,心知三五年對神仙雖不算長,但青陽終究還是個半大孩子,從未離開父母這麽久,若是讓他知道便不肯安安分分在這裏待着可如何是好?何況那些事情,也不是他該知曉的……
臨走時,堯澤一轱辘掏出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納物囊交到青陽手中,囑咐道:“這些日子不要懶惰成性,你身子骨本就不好,千萬要勤加鍛煉。”
那些納物囊湊在一起太重,青陽沒接住,全部堆在地上,正在懊惱,冷不丁聽見堯澤的話,驚訝地看過去——他爹何曾用這般語重心長的口氣對他說過話?
子菀一聽便知道要露餡,悄悄對瑤華講了幾句什麽話,便拉着堯澤與他們告別,踩着逐漸沉下來的夜色出了結界,眨眼再尋不到身影。
青陽盯着瑤華,似乎要從她的臉上将自家娘親方才的悄悄話扒拉出來。瑤華也不閃躲,摸着他腦袋笑道:“沒事兒,有我呢!”
她突然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攪得青陽有點懵,原本沒怎麽在意的一顆也心七上八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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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已經走了,再待要追問,卻早已沒了對象。
走就走吧,反正已經在這兒住了十幾天,再多幾天也無妨。
如是想着,青陽默默将那十多個納物囊搬進自己的房間,一一拆開來看。
那十多個納物囊中,有一只格外重一些的,青陽伸手進去,摸到方方正正的木制品,大概是箱子一類的,他于是選了一塊空曠些的地方,小心将囊中物品取出來,眼見那被納物囊壓小的東西被取去後瞬間變大,将整個屋子占去一半,差點将旁邊的一張小木凳擠碎。
待木箱恢複原樣,青陽過去打開了箱子,入目是一摞摞或新或舊的書籍,将偌大一個箱子塞得滿滿當當。
青陽嘆了口氣,心想他爹說讓自己勤加修煉,原來真不是嘴上說說。
他随手翻了翻,發現大部分書籍都是些強身健體的劍法刀法之類,甚至還有些是凡人所纂,有些年代太久的,書頁都缺失了不少。
青陽蓋上箱子,又翻了翻其他幾個納物囊,其中有裝菜米油鹽等食材的,也有裝衣物的,還有裝各種藥材的,最後幾個又重又大的納物囊,竟裝的還是書……除了先前那箱全是劍法刀法的書,還有全是麒麟族心法的,全是歷史古籍的,甚至還有一箱食譜醫書之類——青陽覺得這真是把家中藏書閣的書都搬了過來。
最後一箱書是鳳凰族修煉心法,青陽看到時愣了愣,忽然心中有些不安:送這麽多書籍過來,連瑤華的份也有,他們究竟要去幹什麽,又要離開多久?
他把那箱書搬出去,卻見瑤華站在院中發愣,似乎在等他,面上神情卻是疑慮并着憂愁,發覺他出來,瑤華将異色一掃而空,仍以那副什麽都不在乎的笑臉對他問道:“收拾好了?這箱子是給我的?”
“恩,”青陽抱着箱子停下,也不過去,“我給你放哪兒?”
按照瑤華的指使,青陽将書給她放好,忍了忍終究沒忍住,試探道:“我娘親她……給你說了什麽嗎?”
“沒說啥,”瑤華剛從青陽擺好的果盤中挑了個蘋果啃,一邊嚼一邊口齒不清地道,“就讓我好好照顧你!”
“你照顧我?”青陽嗤了一聲,卻不知嗤給瑤華聽還是嗤給子菀聽,只好嘆口氣,坐到院子裏去發呆。
門前原本只是一片空草地,子菀覺得有些空蕩,便将自家院子裏的石桌石凳搬了過來,又上下打理修葺了一番,使得這臨時居住的小房子終于像那麽個樣。
青陽此時就在石桌前坐着,瑤華也跟出來,雙手撐在石桌上湊近他,嬉笑道:“你別老是這麽臭着一張臉嘛,往後我們還要打好多年的交道呢,說不定到最後還得你和我相依為命,就對我好一點,笑一個,恩?”
青陽本想說“還要怎樣才算對你好”,又想起她說什麽“相依為命”之類的不吉利的話,便皺眉道:“什麽相依為命,盡撿難聽的說!”
瑤華:“你笑一個,我就給你說好聽的。”
青陽眼見她又要上手,連忙仰頭躲開,深吸一口氣,醞釀了一會兒,對她扯出一個生硬的笑容。
瑤華:“哈哈哈哈!笑得好醜!”
青陽粉白的臉色頓時又變了,說不清是青是紅,只見他生氣地一拂袖子,躲回了房。
瑤華惆悵地想:完球,今夜晚飯被自己給作沒了……
誰知沒過多久,青陽一言不發地出來熬了一鍋白粥,也不喚瑤華,自顧自舀了一碗坐在石桌前吃了,然後又沉默地蹲在一旁洗碗。
瑤華十分自覺地給自己盛了一碗,吃完還屁颠颠地将碗放在青陽旁邊。青陽沒看她,卻将碗接過來洗了。
瑤華樂得直顫,“你可太好欺負了!”
笑了一會兒,她忽然也蹲下來,扳過青陽的臉,難得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是在誰面前都是這麽一副受氣包的模樣,他們才那樣欺負你?”
青陽垂下眼睫,“你知道他們怎麽欺負我的?”
瑤華道:“姑姑都同我講過了。”
青陽面上青一陣白一陣,極為羞恥地緊閉上嘴。
瑤華卻不肯放過他,有些強硬地道:“逃避有什麽用,你得直面這個問題,那些東西怎麽對付你的,将來你就十倍千倍地報複回去!”
青陽才心中一震,便見她轉瞬間換了副面孔,仿佛剛才說的話都是幻覺似的,不過片刻,便又不正經道:“除了我,不能讓別人欺負你,知不知道?”
青陽忍不住笑了笑,“你還真霸道。”
将院內院外的東西都收拾好,青陽才終于躺到了床上。他側身向內,隔着兩層厚厚的牆,瑤華此時大概與他不過咫尺之遙,但這牆隔音極好,他們雖隔得近,卻彼此看不見也聽不見。
青陽僵了一會兒,換了個仰面朝天的姿勢,将雙手平整地放在腹部,以一個略為拘謹的姿勢入睡。
這一夜他睡得不怎麽安穩,夢裏迷迷糊糊許多血光,父母的臉忽遠忽近,一會兒猙獰地在他眼前,一會兒又只能看清楚一個影子,最終他的腦海裏只剩下一張臉,那臉清麗至極,正皺着眉頭擔憂地看他。
耳畔傳來一句輕輕的詢問:“你怎麽了?”
青陽反應了一會兒,才發覺這張臉并非是夢裏的臉,而是确确實實靠得他很近,在他眼前的一張臉。
他忽然翻身坐起,額頭碰在瑤華額頭上,痛得瑤華跳腳,嘴裏抱怨嚷嚷個不停。
青陽揉着額頭,問道:“你怎麽進來了?”
瑤華嘴裏還在刺啦刺啦地喘氣,聞言沒好氣道:“你知道現在什麽時辰了麽?我是怕你睡死了,好心好意來叫你,你還撞我!”
“對不起……我做了噩夢,一時沒反應過來……”
“做噩夢了?”瑤華捂着額頭,語氣緩和了些,“做什麽噩夢了?”
“我……”
青陽開口,覺得嗓子有點趕,咽了咽口水,才接着道:“我夢見我的父母,還有親族……都去世了……”
“啊!”瑤華不知想到哪裏,驀然驚呼一聲。
青陽疑惑地看向她。瑤華卻好像自己方才沒叫那麽一聲,面色不改道:“沒事,一個噩夢而已,和現實都是反的。”頓了頓,她又接道:“就算噩夢裏的內容成真,那也是你那些本來就該死的親族去世,絕與姑姑他們無關。”
青陽覺得她這話哪裏都怪怪的,仿佛她知道些什麽似的,難道母親當時與她說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