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
在靈獸之中也算排得上號的天狼, 有朝一日竟被人當成靈犬用來搜人,追風氣得想撂挑子。
但丢的人是它主人,它也只能認命當了回靈犬。
天狼雖以速度聞名,但嗅覺并不比普通靈犬差。
擄走衛臨的人很謹慎, 一點線索和痕跡都沒有留下。
天一帶着天狼和一衆手下, 靠着天狼敏銳的嗅覺, 尋着衛臨的氣息一路出了山門, 然後和同樣帶着手下尋人的暗羅迎頭碰面。
兩人眼中同時閃過一絲詫異,隐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除了衛臨,同時丢的人還有那個一直安置在長陵的假靈犀。
天一早便知道她是假的, 只是長陵那邊不歸他監視,由暗網的人負責。
兩人失蹤的時間未免過于巧合, 不用猜也知道衛臨定然是被她擄走了。
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溜走, 還擄走了衛臨, 這回天門衛和暗網可謂是雙雙失職。
“那細作是太衡宗的人,此時刑思明人在昆侖, 她将夫人帶去昆侖的可能性比較大, 但也有可能會回太衡宗,我們最好兵分兩路。”
天一分析了一番,随後兩人一合計, 天門衛奔着昆侖山尋人,而暗網則奔赴太衡宗。
天一不敢将這事隐瞞下去,尋人的空檔取出傳訊玉簡,簡潔明了的将這事交待了一番。
昆侖山那頭, 段玺前腳剛到,後腳就收到天一的傳訊。
他攥緊了手裏的玉簡。
會有今天這麽一出他并不覺得意外,他早已猜測到衛臨會走, 也猜測到他會利用那個細作脫身,只是沒想到他動作居然會這麽快。
快到讓他措手不及。
他心裏很清楚,衛臨想走,沒人能攔得住。
他沉吟了片刻,對天一吩咐道:“繼續找,找到以後……”
他頓了頓,沉默了半晌,複又道:“找到人後不需要出手,繼續潛伏在他身邊跟着就行。”
天一聞言有些不解,但天門衛的宗旨就是絕對的服從,他壓下心裏的疑惑,什麽也不問的應了聲:“屬下明白了。”
傳訊被切斷,段玺微垂着雙眸,睫羽在月光的照映下投下一片陰沉的黑影。
指腹輕輕摩挲着手中被掌心溫度煨熱的玉簡,他輕嘆了一聲,而後一把攥緊玉簡,轉身回了身後的客棧廂房。
另一邊,衛臨繼續扮維持着昏迷不醒的假象,直到離開天門地界百裏以後,他才好整以暇的睜開雙眼,似笑非笑道:“扛着我跑了這麽遠,靈犀小姐不覺得累嗎?”
黑影瞬間停了下來,呼吸都跟着動作頓了一下。
她緩緩回頭,黑色面罩下唯一露出的雙眸閃爍着寒意。
“你居然沒事?”
雖然黑影表現得很沉穩冷靜,但肩膀上緊繃的肌肉卻出賣了她此時無比緊張的內心。
衛臨輕笑一聲,并未回應她的問題,而是寒芒一現,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匕首,沒有留給對方半分喘息的機會,鋒利的刀刃直指黑影暴露在眼前的致命點——尾椎。
黑影瞳孔猛烈收縮,在刀刃即将刺進衣服時,黑影如同液體一般融化流向地面。
失去支撐的衛臨身體慣性下跌,他迅速禦風騰空而起,免了跌個臉朝地的尴尬。
衛臨淩空而立,肆虐的風雪吹得他的衣擺獵獵作響,長發翻飛。
匕首在掌心裏轉了一圈,嗖一下被收入袖袋裏。他撩起被吹得淩亂的劉海,順手在衣擺上撕了一長條下來作為發帶,三兩下将頭發紮成利落飒爽的高馬尾。
逃竄開來的黑影如流水一般湧動向前,在衛臨十米遠的地方立起,重新凝聚出人形。
黑影警惕的打量着他,似乎在估算與衛臨打起來,自己有幾成贏的把握。
想到那日試探衛臨時,他體內分明沒有半點靈力,剛剛那一擊雖然氣勢兇險迅猛,但衛臨并沒有動用靈力。
衛臨與黑影對視着,誰也沒有先動手。
他好整以暇的抱着雙臂,微側着頭,臉上的神情完全不像是一個走火入魔的人該有的從容。
黑影不知道衛臨體內的魔氣已經治好了,但看衛臨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一時不敢肯定衛臨是在扮豬吃老虎,還是真有底牌。
最後她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兩人僵持了片刻,衛臨沒耐心等下去了。他将一切都算計得很清楚,子時過後天一便會來換班,發現他不見了只是早晚的事情,說不定天一現在已經在尋找他的路上了。
這裏雖然已經不在天門的地界,但如果一直停留在這裏,早晚會被天門衛追蹤上。
他沒時間跟黑影一直這麽耗下去。
他不等黑影有動作,率先開口道:“就憑你想要抓走我,還不夠資格。”
黑影不甘的眯眼,被他那狂妄的語氣給刺激到了。她想到衛臨現在是走火入魔,實力大減,她拼盡全力一搏未必贏不了。
她咬牙道:“衛谷主不妨先試試我夠不夠資格。”
說着身體又融化成液體狀,分成無數股黑影,四面夾擊向衛臨。
衛臨斂了笑容,冷哼一聲:“找死。”
黑影流竄的速度極快,肉眼幾乎無法捕抓,又融入黑暗之中,更讓人覺得難纏。每次靠近衛臨時,黑影便化作握着淬了毒液的彎刀人影向他回到而來,在衛臨閃身避開回擊之前,又散成液體流竄到暗處。
黑影的攻擊猛烈不帶一絲停頓,而且還極其猥瑣鬼祟,當衛臨忙于破招面前的黑影時,沒有防備的身側和身後便同時出現數道同樣握着彎刀的黑影。
衛臨身邊迅速凝結起冰盾,将黑影的攻擊一一抵擋。外人看來他似乎被黑影壓制着打,但仔細觀察一下便會發現,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挪動過半步,看似應對得吃力實則游刃有餘。
在又一次化解黑影的攻擊後,幾道黑影同時化成液體時,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五指成爪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了其中一道液體,用力掐近往前一拉,黑影的真身便被扯出了液體的僞裝皮外。
衛臨死死的掐着黑影脆弱的喉嚨,擡腳踢在她膝蓋彎上,迫使她屈膝跪了下去,絲毫沒有因為她是個女人而手下留情。
黑影被掐得面容扭曲,唯一露出來的雙眼眼白布滿血絲,眼底盡是駭人的憤怒和不甘。
她艱難的張嘴喘着粗氣,臉色漲成豬肝色。
此時的她俨然已經是衛臨的刀下魚肉,可她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詭異的笑着說:“你今天殺了我,明天主子也會派下一個人來抓你,你早晚會被主子帶回去的。”
衛臨冷漠的俯視着她,不以為意。
“我知道是誰派你來的,我不打算殺你。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想要抓住我就讓他親自來,你們這些小喽啰完全不夠格。”
說罷,衛臨當真松開了黑影喉嚨的鉗制,後退一步負手而立着。
黑影捂着喉嚨大口喘氣,眼中驚疑不定,似乎難以置信他竟然不殺自己。
她自知自己完全不是衛臨的對手,她雖不怕死,但深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只是她剛動了要逃跑的念頭,卻見衛臨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突然俯身蹲了下來,與她四目相對着。
衛臨面容妍麗漂亮,雖然男生女相但卻一點也不顯女氣,眉宇之間更是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倨傲和優雅氣質。一雙異于常人的金色眼眸在昏暗的黑夜裏,依舊像閃耀着奪目光彩的寶石一般攝人心魂。
他緩緩伸出手摘了黑影的面罩,那張熟悉無比的臉暴露在眼前,金色的眸子裏染上了一絲狠厲的戻氣。
他擡手撫摸上黑影的臉頰,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個人,真的會殺了我的。
這個念頭在黑影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她止不住渾身打顫,內心的恐懼如潮水般洶湧。她知道自己該反抗,可卻發現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手下的人抖如篩糠,衛臨卻一點都不心軟,修剪得圓潤的指甲緩緩長長,似鋒利的刀刃一般嵌入黑影的臉皮下。
指甲勾着那張薄如蟬翼的臉皮邊緣,衛臨眼睛都不眨一下,十分兇殘的撕下了貼在黑影臉上的,與段鯉卿五官極其相似的臉皮。
“啊!”
黑影凄厲的嘶聲慘叫,臉皮被生生剝落的疼痛讓她下意識捂着臉,卻在碰到之前被火辣辣的疼痛止住了動作。
衛臨将手裏的臉皮燒成飛灰,取出一塊手絹将手上的血擦幹淨。
擦手的過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将染紅的手絹丢到地上,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痛得在地上打滾的女人,語氣極其冷漠無情。
“告訴你的主人別利用這張臉來做任何事,他不配!”
他擡腳跨過女人往前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回頭側目道:“還有,告訴刑思明,想要打開洪荒遺址,就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可遠遠不夠。”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他走後,女人顫顫巍巍的從衣袖裏取出一個小陶瓷瓶,看也不看就将瓷瓶裏的粉末盡數倒到臉上。
藥粉沾到血肉上後,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不過片刻,女人的臉便不再流血疼痛,但失去臉皮的臉卻如同地獄裏的夜叉修羅,猙獰可怖。
她目光怨毒的看向衛臨離去的方向,化成一道液體融入了黑暗之中。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騎着天狼尋味而來的天一,理所當然的撲了個空。
他從天狼的背上跳了下來,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空地上還殘餘的打鬥痕跡,可見這裏前不久才發生了一起鬥法。
根據現場的痕跡,還有地面上殘留的冰渣子,天一推斷定然是衛臨與擄走他的人發生了打鬥,并且處于絕對壓制的上風。
他拍了拍天狼,讓它繼續尋找衛臨的行蹤。
天狼仰頭嗅了嗅,發現除了那股血腥味,無論如何都再也嗅不到衛臨的氣息了。
天狼朝天一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天一蹙緊了眉頭,當即拿出傳訊玉簡向段玺報備。
“門主,夫人……我們跟丢了。”
段玺似乎早有預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表示明白後,便吩咐道:“跟丢了就罷了,如今他已經完全恢複了靈力,以他的實力,還沒人能夠傷得了他,你們先回天門去吧。今日這事到底是你們失職,自行回去領罰。”
天一自知失職,不敢多言,當即帶着天狼打道回府領罰去了。
昆侖山那頭,段玺斷了傳訊以後,直接捏碎了手裏的傳訊玉簡。
他內心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冷靜,右手死死的握緊,玉簡碎渣嵌入了血肉裏也不管。
“衛臨……衛臨……”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咬着牙,一遍一遍的呢喃着衛臨的名字,仿佛要将這個冷血無情又令他魂牽夢繞的人銘刻在心底最深處。
兩天後,西海鯨落島。
冰冷的海水浪花一層層的推着海岸沙灘上的細沙,一只頂着貝殼的寄居蟹橫行霸道的在這片沙灘上行走。
一雙玄色的靴子踩在沙灘上,寄居蟹吓得縮進貝殼裏。綿軟濕潤的沙子扛不住鞋靴踩踏的壓力,往下凹陷出一個腳印,然後又被海浪推着後頭的細沙填平。
海風很大,又濕又鹹,還刺骨鑽心的冷,吹刮得人臉頰生疼。
衛臨撩着被吹得淩亂的鬓發夾在耳後,目光打量着這座廖無人煙的島嶼。
鯨落島一如上次來時一樣荒蕪,只是這次再來,心境上卻發生了很大的不同。
他想起上一次段玺陪他來時,胡鬧着拉他從百米高空墜落,差點因此而早産卻不自知。也算肚子裏的孩子命大,沒被他折騰沒了。
還有在山頂賞夜景時,就因為他喜歡那些鯨魚,段玺便想給他抓一條回去養着,他不同意後,卻成了天狼一家遭了殃。
那些事情仿佛還在昨日,可恍惚一回首,竟已經過去數月之久。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搖搖頭,将那些擾亂他思緒的回憶全壓進心底深處。
他像是在逛自家後花園一般,在亂石叢生的島嶼上閑庭信步的,耳邊又響起了那道極為熟悉的呼喚。
〔小子,吾就知道你還會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衛臨剝臉皮時——
崽崽:咦惹~乖崽崽不能看這些畫面〔捂臉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