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這個想法十分荒謬,衛臨覺得自己可能是腦子進水了。
誠然,他穿來這個世界這麽久,相處最多的人就是段玺,不說将他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但也了解了幾成 。
若是站在同一立場上,段玺确實會是個可靠的夥伴,但如今他們的關系不明,他隐藏的秘密太多。他們兩人之間,不可能做到毫無保留的信任。
如今段玺表了态,他想到的居然是可以利用一番。
衛臨有些悵然,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虛僞了
對面的段玺仍在等待他的答案,他并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又轉向了另一個話題:“我知道你最近在查朱雀的死因,以你的能力,相信你已經查到了真相,那麽……”
他頓了頓,神情凝重的盯着段玺,“你打算如何”
一個是恨錯了多年的死敵,一個是殺了他母親關系并不好的父親,段玺會做怎樣的選擇
衛臨覺得現在是最好的拉攏時機,有些事情早該擺在明面上攤開來說。他不知道原主到底抱着怎樣的心思,才會讓段玺一直誤會他殺了他的母親,甚至幾次痛下殺手,卻又在最後關頭放走段玺。
從頭到尾,原主留給他的線索和信息都不多,這讓他每一步都走得太過被動,他必須做些什麽來扭轉這種局面。
只要段玺能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麽很多事情他便可以放開手腳去做。
段玺抿抿唇,他調查得很小心隐秘,連那個人也沒發現,沒想到衛臨竟然都知道了。
他不由得有些心驚,衛臨到底是怎麽做到在那麽多雙眼皮子的監視之下,從他手下那裏得到信息
衛臨的眼神很平靜,段玺想從裏面看出些什麽,最後發現只是徒勞。
他嘆口氣,“衛臨,我果然還是輕看了你。”
衛臨這個人心思太深沉了,他的想法永遠叫人猜不透。他甚至可以合理懷疑,若是他不幫衛臨治走火入魔,衛臨也依舊有辦法擺脫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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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臨,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明面上看來是他囚禁了衛臨,可他又何曾不是衛臨棋盤上一顆□□控的棋子
“如果你不能對我坦誠相待,那麽我便不可能站到你身旁。”
無論是從利益還是感情上來說,段玺都希望衛臨能夠對他坦白,然而他卻注定要失望了。
衛臨并不是不想說,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搖搖頭,“抱歉,我暫時還做不到。”
段玺深深的凝視他,雙手攥緊了又松開,最後只能說:“這事暫且便不談了,我只希望你能夠在走火入魔治好之前,不要再輕舉妄動了。上一次你能夠騙過趙恒是因為他不了解內情,被你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刑思明那個人不好對付,他早晚會發現你已經不能動用靈力了。”
衛臨道:“我知道。”
之後兩人都緘默不言,許是氣氛過于凝重,段玺尋了個理由走了。
這一次見面,算是以不歡而散收場。
是夜,衛臨側身倚靠着床頭,手裏把玩着一個小陶罐。
酸澀的酸梅香氣絲絲縷縷的彌漫,衛臨眉頭微動,打開陶罐的封口取了一顆出來。
酸梅烏黑瑩潤,在燭光下泛着漂亮的色澤。
酸梅入口,口感又酸又澀,有種牙根都要被酸軟的錯覺。他并不喜歡這種味道,但又忍不住再嘗了一顆。
舌尖壓着酸梅撥弄,衛臨有些出神。
他試着捋清自己和段玺的關系,卻發現越捋越亂。
衛臨煩躁的抓抓頭發,将小陶罐封口封好,往床頭旁邊的小桌子上一放,拉過被褥就往身上一罩,放空了思想閉眼睡覺。
困意來得很快,衛臨完全沒有一點準備就陷入了沉睡。
渾渾噩噩之際,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泡在一潭溫泉裏,銀白色的長發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發梢垂入水中飄散開來。
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動聲,泡在泉水裏的自己卻不受他意識控制的開口說了話。
“找我何事”
一頭橫紋環尾的白虎慢悠悠走了出來,它并未回答衛臨的問話,而是兀自走到衛臨面前趴伏在岸邊,兩只前爪交疊着。
白虎張嘴吼了一聲,口吐人言道:“你這樣磋磨朱雀的孩子是不是不太好若是叫她知道了,以她那火爆脾氣,非把鬼谷給燒了不可。”
衛臨垂着眼眸,語氣淡淡的說:“我倒是希望她能出來把鬼谷燒了。”
白虎唏噓的嘆口氣,“誰能想到那麽精明的她竟然也會被一個渣男給騙了,還落得個神隕道消的下場。”
“朱雀的死亡已經成了定局,那些事情不說也罷。”
衛臨直接打斷了白虎的回憶,“朱雀的仇,我早晚會連本帶利的從那人身上讨回來。”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冷得像極北之地上萬年不化的寒冰。
白虎知道衛臨心裏有成算,他一直沒有出手殺了那個人,估計是抱着想要利用那人的心思。
他有一點想不通的是,素來護短的衛臨竟然會不将朱雀的孩子帶回鬼谷,反而三番四次的讓人去追殺他。
這一次更是親自出馬,差一點就真的殺了那孩子。
這不像衛臨的一貫行事作風。
“那個孩子如果谷主下不了手,可以讓我代勞。”
白虎以為衛臨厭惡那個孩子身體裏留着另一半令他憎惡的人的血脈,又顧念着那是朱雀的孩子而舉棋不定。
衛臨或許會心軟,但生性殺伐果斷的他卻不會。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那個孩子。”衛臨側目看向他,眼中略含一絲警告。
“朱雀已死,空出來的四靈之位必須要由有朱雀血脈的妖替補上。九鳳倒是可以暫代,但卻無法真正替補朱雀的位置。”
衛臨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他本就沒想過要那只半妖的命。
“如今這個修仙界只存餘這麽一只朱雀,南方之靈的位置非他莫屬。只是他本身就不是純種朱雀,不讓他多歷劫幾次生死,怎麽激發他體內的朱雀血脈”
白虎倒沒想到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抖抖胡子,“原來是我想岔了。”
衛臨繼續解釋道:“靈犀成年期近在眼前,四方之靈又缺了一位。若是在她成年期到來之前找不到替補,我們不一定能瞞得過天道的眼睛,讓靈犀成功渡過成年天劫。”
白虎道:“他如今誤會你是殺母仇人,你又幾次派人至他于死地。你就那麽确定他日後會心甘情願的擔任起南方之靈的位置”
衛臨撇嘴笑了笑,金色的眼眸卻依舊是冰冷的。
他說:“當你知道自己這麽多年一直恨錯了人,并且那人還一直暗中幫助你,你會如何”
白虎側頭想了想:“大約就算不會感激涕零,但也絕對會覺得虧欠對方良多,想要做些什麽彌補一下吧。”
“那孩子是個重情義的,你尚且如此,更何況他呢”
衛臨将一切都算得很清楚,與其将那孩子養在身邊嬌養,不知何時才能成長成新一任的南方之靈,還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在生與死的困境之中變得強大。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等待這個弱小的半妖朱雀慢慢成長,還有一百年不到的時間,靈犀便會踏入至關重要的成年期,他必須無所不用極其的确保萬無一失。
白虎掂着前爪,忽而笑了起來,“這麽說來我們不僅不能讓他夭折了,還得讓人仔細的保護好他了”
衛臨點頭嗯了一聲,“你去跟青龍說一聲,讓他喬裝打扮一下,潛伏在那孩子身邊保護他。不是在危及到那孩子的性命的情況下,千萬不能暴露了身份。”
“我知道了,我會與他說清楚的。”
白虎站起了身,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隐入了山林之中。
溫泉之中,重新拿回身體掌控權的的衛臨疲憊的捏着眉心,一條布滿銀色鱗甲的蛇尾在水中晃動,攪得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剛剛與白虎的對話完全不是出自他的本心,甚至連表情都不受他控制。他就像一個占據了別人身體的旁觀者,只能眼睜睜的瞧着事态發展。
他想到自己或許又是做夢了,這個夢境,應到也是原主的記憶之一。
之前還想不通的事情有了答案,他怎麽也想不到原主追殺段玺的理由居然只是這麽簡單。
原主想要段玺成長起來的手段直接又粗暴,但确實很好用。
無論過程如何,最終段玺還是覺醒了朱雀血脈。
按照原主的計劃來走,如果不是因為無端端走火入魔,又被他穿過來橫插了一腳,此時原主估計已經将段玺收入麾下。
想到這個,衛臨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叫靈犀的鬼谷聖女。
在夢境裏他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在原主口中聽到靈犀這個名字。就像關于段玺姐姐的描寫一筆帶過一樣,這個同樣叫靈犀的鬼谷聖女作者并未廢過過多的筆墨。
她身上究竟隐藏着什麽秘密,令原主和原主的師尊拼了命也要護她周全
衛臨仰起頭,一手橫在眼前,疲憊的長籲一口濁氣。
當他知道的越多,那些沒有答案的問題也就随之見漲。
或許在探尋完昆侖山的上古秘境之後,他該想辦法回一趟鬼谷見一見那個所謂的聖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