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門合上後,穆明軒低頭看了自己那空出的手許久,似乎并未從她剛才的拒絕回過神。
門後,辛菲似在不經意間拉開了與齊皖的距離,獨自走進卧房又躺回了床上。齊皖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劍眉緊蹙。
他跟過去,站在床邊低頭看着她側身的剪影:“還在生氣?”
辛菲合着眼,未說話。齊皖輕嘆,本以為她依舊是那孩子般的辛菲在使小性子,可想到她剛為了自己拒絕穆明軒的那句話,心裏又不免欣喜。也只有眼前這女人能輕而易舉的攪亂他冷漠的內心。
齊皖坐在床邊,伸手剛要碰她那蒼白到透明的側臉,辛菲卻躲開了。她睜開眼轉頭看他,一雙漆黑大眼已沒了平日的光彩,甚至眼角那淡淡的青色讓她看起來格外的脆弱。
“你到底讓我怎樣才滿意?”可她說話的語氣卻如此的堅定。
齊皖褐色的眼底一沉,盯着她的雙眸看了許久。辛菲見他看着自己不說話,蒼白的臉色微微有些難堪,她剛要側身不再理會,齊皖卻一把将她抱起,環入懷中喚了聲:“辛菲。”
也是這一聲,辛菲本要掙紮的雙手停在了他的胸前,一雙漆黑的大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瞬間就滾出了淚花。她聲音哽咽的吼道:“你放開!”
“你都這樣了,我怎麽能放開。”
齊皖将頭埋在她的頸窩,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心裏一點也不好受。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皖皖了,就算現在天崩地裂,他也不會放開這個女人!
“齊皖,你混蛋!你混蛋……”
如今的她已無力将他推開,只是仰着腦袋哭得傷心。齊皖将她緊緊的抱住,指尖插`入她的發絲,此刻心髒就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一個多月的郁結也在這瞬間化為烏有,他明知無論她變成了什麽模樣,她依舊是辛菲,是他一輩子也割舍不下的那個“口是心非”。
“就算恨我一生一世,我也不會放你走了!”
在他說這句話的時,辛菲一口咬在了他的肩頭,隔着襯衣将自己心底的那份被欺騙的恨沿着牙齒咬入了他的皮肉、他的骨髓……
她的人生就像是兩場交錯的人生,八年前一個輕率頑劣的自己認識一個放蕩不羁的男人,結下了因果中的姻。八年後,那場荒唐的愛情讓她與他再次相遇。可,她卻早已忘記,直到最終想起,一切竟變得如此不堪一擊的可笑。
或許,這都是住在她內心深處的“辛菲”所使的惡作劇。而每次在最後,那個“辛菲”都會躲起來,讓她來面對一切。
哭過之後,辛菲依然不再說話,似乎她并不想原諒齊皖。就像當年她發現彥默背地裏托水暖暖給她一筆生活費後,将一袋子錢砸回他臉上時,他氣憤的對她說的那樣。
“辛菲,都過去那麽久了,你到底要倔到什麽時候?”
她倔嗎?就算時間真的能消磨一切,難道她當年就該受到那樣的對待嗎?她就該把那些背叛和委屈全部掩埋嗎?如果這樣,這九年她不都白過了!憑什麽,憑什麽她就是那個委曲求全的人!
深冬,零下的夜裏刮着陣陣寒風。辛菲突然從夢裏,似乎又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她側頭看了眼黑暗中早已睡着的俊顏,伸手放在了他溫熱的頸部,一時間她感覺到了他平穩有力的血液流動。
似乎有種沖動在說,他要是不在了會不會一切恢複從前……不,她不敢再想。
辛菲收回手,轉身便下了床,走到玻璃門前,将陽臺門打開。一陣寒風突然吹入室內打在了她單薄的衣襟上,刺痛了她臉上裸`露的肌膚。
望着霧蒙蒙的月色,辛菲痛苦的問道:“為什麽每次你做錯了事卻總是讓我給你收拾殘局?菲菲!”
她問過這句話後,等了許久,空氣就像是凝結了一般,沒有人給予她想要回複。辛菲蹲在地上,雙手抱緊自己的雙腿,只覺得頭一陣陣撕裂的痛,她知道那個“菲菲”在對自己發脾氣,她說,他是因為占有欲才會讓你懷孕的,他說過愛情是有期限的,在他抛棄你之前,為什麽你不和穆明軒走?這樣才能讓他痛苦,讓他吃醋啊……也是因為你,他總是朝我發脾氣?為什麽他會覺得你好一點,而覺得我是壞女孩了……是不是因為你對他說了什麽?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辛菲幾乎陷入了崩潰的邊緣,就在她要将頭撞向那冰冷的牆來減輕自己大腦的疼痛。可也就在下一刻,陽臺的門被打開,男人低沉的聲音将她突然拉回了現實。
“菲菲,你在做什麽?!”
“……”
朦胧的月色下,辛菲擡起早已滿臉淚水的臉,她痛苦地看向那個讓自己與另一個她争論不休的男人,心裏竟開始産生了害怕。她一手就拿起地上的花鏟對着齊皖喝道:“你別過來,你這個混蛋!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齊皖被眼前的這一幕吓得臉色僵硬,他剛要上前一步,辛菲已朝他揮動了手裏的鏟子,她起身後退了幾步,靠在冰冷的紅銅護欄上。
“不……不要過來,她說不要過來!她說要我離開你!”
“菲菲,你怎麽呢?”
“我不是菲菲!我不是!”
之前,齊皖本以為辛菲已經回來了,可他未想過另一個她去了哪裏。現下,她在冷風刺骨的夜裏出現了,在試圖毀掉他心愛女人的一切。
看着辛菲一步步将自己逼入深淵的發狂,齊皖已經不顧了許多,如果他再不過去,她可能就會跌落陽臺。
就在辛菲将鋒利的花鏟護在胸前時,齊皖一個健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吼道:“我說過無論你是誰,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他話還未說完,一股炙熱的血氣從手間傳來。齊皖眉宇一蹙,低頭就看見她手裏的鏟子已刺破了他的手掌,血液沿着鏟柄染紅了她雪白的睡衣袖角。
辛菲看見手裏沾上的血,吓得手裏一抖,将鏟子丢到了地上,她驚恐地拉過自己的絲絨睡衣一角,就握住了齊皖流血不止的手掌,嘴角蒼白的打着顫說:“我這是在幹什麽?你用來攝影的手……”
她的語言在頃刻間被齊皖低下的唇吻住,這一刻天上落下了鵝毛大雪,漸漸染白了他們烏黑的發梢。
齊皖一手把住她的腰肢,似乎希望她能在自己的懷裏平靜下來,輕柔的吻帶着苦澀的痛惜,辛菲的氣息也因他的安撫變得柔和了。
舌尖的纏繞最後在碰觸下結束,齊皖輕啄了她的嘴角,然後吻了吻她的鼻尖和眼角,最後落在了額頭,他一手将她壓在自己肩頭,貼着她耳根溫柔地說:“什麽都過去了,現在你和我已經有了小小,我們應該永遠在一起不是嗎?”
對于平常慵懶傲慢慣了的齊皖,他并不會特意為哄個女人而浪費自己的唇舌,想必也只有辛菲是他人生的一個例外。就像是命理注定的克星,他無法不去在意她,他也無法因為再一次和她分開而假裝淡定。七年多前,他已經深刻的體會到沒有她的孤獨,甚至覺得周圍一切變得索然無味。
這天晚上,齊皖還是将辛菲送到了倫敦最好的私人醫院。
那天被他吼出大門的洋醫生正巧是這家醫院的主治醫生,他看着淩晨将辛菲送來齊皖,一臉詭異。
齊皖坐在醫護室,護士一針針為他縫上手掌那3厘米長的傷口,就連洋醫生看着都驚心怵目。
“齊先生,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回過神的醫生咽了咽口水,已禮貌的詢問了齊皖,畢竟他是知道齊皖身份地位的。
齊皖眉宇輕皺,擡眼對他用英語說:“就算齊川将你介紹給我,但我也知道你私下也受制于公爵。畢竟倫敦比較有名氣的私家醫院都有他的資助,這也算是他為自己晚年的投資。當然,你們醫院要是能得到他的青睐,将會得到莫大的榮耀和利益。”
洋醫生雖已年過半百,也見識過無數,可面對眼前這個連麻醉都未打卻依然面不改色的青年竟有了一絲畏懼與欽佩。
“竟然齊先生都說的這樣清楚了,我也實不相瞞,公爵有特意交代我,要是你出現在醫院必須第一時間向他彙報。”
“我想再過五分鐘他的人也該到了。”齊皖擡起未受傷的左手,看了眼手表。
這時,護士已為他包紮好傷口,他起身穿上大衣,從衣服口袋裏将一張名片遞到洋醫生手裏。
“我走後,你打這上面的電話,自然有人來照顧辛菲。還有……”齊皖說着停頓了一下,才嘆了口氣:“她如果找我,你就說‘無論分開與否,我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