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毒發
夜幕星河,行軍喧鬧驚擾了滿空的寂靜,冬夜枯枝殘柳映襯着點點星光。十五萬人馬就地紮營。
帳前燃起了一盞盞篝火,遠處不知道是誰唱着一曲悠揚婉轉的的歌。
阮容起就着篝火烤着一只剛剛逮來的野雞,江茴蹲在他旁邊拿着一只粗樹枝把篝火攪合得噼裏啪啦地響。
容起瞟了一眼江茴身後背着的劍試探道:“我倒從沒聽你說過你的家事,你的家裏還有何人?”
“無人,我父親在我七歲那年就去世了。”江茴抱着腿坐下說道。
“生病?”阮容起有點過分地刨根問底。
“一場大火燒死的,奶娘拽着我逃了出來。”
阮容起沉默,那場火他當然記得。
“你的劍法是跟誰學的?”阮容起轉了話題問道。
江茴苦笑着說道:“南山晉靈劍士,去年故去了。師父要是知道我的劍法爛成這個樣子肯定會拿我去喂狼的。”
阮容起笑笑道:“你的劍法不差,只是遇到了我。”
不出他所料,江茴的師父果然是晉靈。晉靈此人如果現在活着,應該已經到了耄耋之年了,不僅是江茴的師父,也是江茴父親的師父,一心想着光複前朝,也因此害了江家。
阮容起并沒有見過晉靈,只是聽先帝說過他的名字,此人常年隐居神秘莫測,卻一直借着江家的手威脅着朝政。
江家被滅門,晉靈必定是不甘心的,這才找到了江茴,教他劍法,養他成人,也叫他去向皇帝複仇,可惜晉靈已逝,永遠見不到這樣一幕了。
而且江茴自小跟着師傅隐居,不谙世事,即便師傅給他講述了一系列朝堂的故事,在江茴心裏也終歸停留在故事的範疇。
江茴單純,剛來皇城的時候什麽都不懂,只是想着殺掉皇上為父親報仇,然後繼續回到山中,守着師父,過他抓鳥捕魚的日子。誰成想,如今的他卻陰差陽錯地做着保衛皇室的事情,還和滅門仇人産生了感情,晉靈若是泉下有知怕是會氣炸吧。
野雞在阮容起的手裏烤得“嗞嗞”冒油,江茴很沒出息地咽了一下口水,很響,阮容起聽了直笑,躍動的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臉。
江茴平時不覺得,但是現在看來阮家的兩個兄弟長得真的很想,不過是一個多了一些玩世不恭,另一個多了一些冷峻陰暗,但是骨子裏的親緣是抹不掉的,那是放下了所有的僞裝與面具的真實的內心。
江茴望着這張臉,想念着一個人。
阮容起把烤好的野雞伸到了正發呆的江茴面前,江茴這個小倔驢使勁忍住內心的沖動道:“将軍你先吃吧。”
“我并不餓,你快吃吧,再等一會兒你怕是就要餓得吃我了。”阮容起道。
江茴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立馬抓上去卻被燙了回來。
阮容起白了他一眼,小心地扯下了野雞的一條腿和一些胸脯肉,然後将串着野雞的樹枝遞給了江茴,又起身把剛剛從野雞身上撕下的腿和肉拿去給了不遠處在帳前站崗的士兵。
江茴啃着雞,滿嘴流油,阮容起躺在一堆幹草上望着一片星河若有所思。
與寧王的兵馬相遇而戰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寧王選擇了夜襲,這一點阮容起早就想到了,算好了日子命令全軍熄了燈火,在營外整裝等候。
遠處探子來報,寧王人馬已經愈行愈近。
“點火。”阮容起命令道。
星點燈火同起,黑夜宛若白晝。
敵軍觀這陣勢倒是吃了一驚。
阮容起提了戰矛,立于全軍的最前方,目光凜凜,光這個氣勢,就已經震懾了不少敵人。
“殺。”阮容起聲音不大,但足以令十五萬人馬熱血翻湧。
寧王此刻卻下達了一個完全相反的命令:“退。”
“阮将軍,敵軍未戰而退,我軍氣勢正盛,是否要追擊?”阮容起的一位謀士問道。
“不必。”阮容起道,“許是不必再戰了。”
謀士不解,帶着疑惑的目光目送着阮容起回到帳內,這才下令讓全軍休息。
江茴随着阮容起進了帳內,剛剛想問點什麽就見阮容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阮将軍!”江茴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他。
阮容起咬着牙拽着江茴的衣領擠了兩個字:“別嚷。”
江茴點頭,扶他在榻上坐下問道:“将軍這是怎麽了。”
從幾天前開始,阮容起就覺得胸口很悶,今日是終于忍不住了。他想着這估計就是阮容且給他下的那種毒發作了,可是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我沒事。”阮容起輕聲道。可是話音未落,人已經暈了過去。
江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大将若是倒下,整個兒軍隊可就失去了主心骨。
這時他忽然想起阮容起給他的那個小木盒,他說那裏是救命的藥,叫他一定帶在身上。江茴從懷裏取出那個木盒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将兩粒藥丸全部倒進了阮容起的嘴裏......
阮容起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了,江茴見他醒了這才放下了心。
阮容起還沒完全清醒,外面的的崗哨就進來報道:“将軍,寧王的使者求見。”
“請進來。”阮容起一邊起身穿衣一邊說到。
“阮将軍,別來無恙。”
阮容起正在穿鞋,聽了這聲音倒是愣了一下,擡頭,卻見進來的哪裏是使者,分明是寧王本人。
“王爺親自來我營中,是不怕死嗎?”阮容起站了起來,站得筆直,強忍着眼前的天旋地轉,讓人看不出一絲病态與倦容。
“本王早就想拜訪阮大将軍了,覺得現在很是時候。”寧王笑得謙和。
阮容起向江茴擺了擺手示意他回避,江茴雖然擔心,還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阮容起不想和寧王浪費太多的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開門見山道:“皇位早晚是你的,不必心急,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還要從長計議。”
寧王沒想到阮容起會這麽直爽,疑惑道:“阮大将軍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照目前來看,将軍倒是更容易得到這個皇位。”
“我會助你奪得皇位。”阮容起說道。
“你不會白白助我。”寧王歪着嘴角說道。
“我自有我的目的。”
“我怎麽相信你。”寧王又問道。
“只有我,可以給你兵權。”
寧王凝了阮容起片刻,輕輕笑了,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封請降書。
既然目的達到了,何必再費一兵一卒。
阮容起親自将寧王送出了軍營,回來時,江茴立在帳外等他。
“回家了。”阮容起輕聲對他說道。
江茴點頭稱好,笑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