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基”才

第66章 紅黃白03（終）

九一伍從刑室出來，坐電梯趕回大樓頂層的房間，推門進去，床上有位性別不明的赤身裸體的人，正是掌控流放島的霸主，梅蘭九世代。

一周前，梅蘭的生理年齡剛滿十八，注射了性別轉換的針劑，見效猛烈同時排斥極大，身體內部像是拉起沒有歇止的抗争號角，梅蘭體會到比蛻變更難以企及的痛苦，身體急速虛弱，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您怎麽樣了？”

梅蘭臉色蒼白，斷斷續續道：“蕭、蕭默……”

“蕭默已經抓住了，相信葛萊姆會好好審問他，如果能套出蘭狄的行蹤，您的計劃也會更加順利。您先就放心休息吧。”

梅蘭抓住九一伍的胳膊，“別，放了他……”

“不用擔心。”九一伍聽錯成別放了他，安撫道，“屬下們對您都非常忠心，沒有您的命令根本沒人敢私自偷放他，更何況葛萊姆的獨子被季威的人殺害，一定比誰都心急蘭狄的下落，肯定會問個水落石出，您安心修養吧。”

梅蘭抓住九一伍的手一緊，指甲幾乎掐緊男人的肉裏，嘴裏只有含糊的音節，痛感襲來，梅蘭來不及說清楚就痛暈過去。

刑室。

蕭默被一盆冷水兜頭潑醒，冰涼的液體順着頭發滑過赤裸的身體積在腳底，全身都被搜遍了。他活動手腳，鐵索嘩啦作響，四下打量刑室裏的各色刑具，某通緝犯的醜臉不停逼近。

——不得不說，這是蕭默人生中少有的敗筆，居然認錯人撞上槍口。無奈那個淚痣家夥完全長成他的弱點，哪怕鼻子塌點眉毛粗點臉圓點，病死路邊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無趣的表情。”葛萊姆拿着數碼攝像機湊近蕭默的臉，“好好表現，我會把你的樣子寄給你的小情人的！”

蕭默提拉嘴角，“先生你是不是抓錯人了？我想我們沒有見過面，我并沒有你所說的小情人。”

“噢？”葛萊姆笑出滿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有人賣了你和你情人的畫，兩個身份不凡的男性牽手過馬路，爆出來肯定能引起轟動，說不定你父親競選總統的事都會因為你的醜聞攪黃？”

蕭默瞥了眼數碼相機，想到書中綁匪用這個拍下季薄陽受刑慘狀公布網上，蕭默就咬死不認，“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現在不懂可以，等會你就明白了。”

葛萊姆挑選刑具，拿起一排帶着倒鈎的長針，朝蕭默走過去。

蕭默盯着細針上的勾刺，頭皮發麻，想必拔出來時一定很痛，“先生有話好好說……我認為你在施刑前可以考慮一下刑具的衛生，雖然不知道這些小家夥有幸使用過幾回，但你介不介意先去消個毒？”

葛萊姆屏蔽了蕭默的廢話，一針紮到青年肉裏。

紮進去的觸感只是一瞬，扒出來時卻讓蕭默痛到差點失聲。

“這款刑具叫花開富貴，俗稱皮開肉綻。”葛萊姆好心情地解釋，把鏡頭對準臉部扭曲額角青筋直跳的青年，旋轉手下的針，針頭的倒勾在皮下絞肉，蕭默疼到抽搐，葛萊姆笑贊，“這個表情真不錯！”

蕭默緩了一口氣，活動臉部肌肉，氣喘籲籲。

“先生你想問什麽我都招，咱們之間不需要這種餘興節目。”

蕭默擺出一副狗腿怕痛的表情，虛與委蛇，“您和我無冤無仇，真沒必要動針動刀。我想，您抓我不過是為了季薄陽，但實際上我和他只是床上伴侶，還沒到能逼他現身的程度，不過我在被抓前剛剛定位了他的位置，正在西四區境內，要不然我也不會看錯人了……現在，我很樂意跟你分享他的行蹤。”

蕭默給出幾個“季薄陽可能出現”的地點，葛萊姆半信半疑地派人出去，三個小時後怒氣沖沖地回來，一鞭子抽在青年身上。

“你居然敢騙我？！”

蕭默擺出無辜的表情，葛萊姆卻不再上當，“你選的地點都在警備力量附近，我的人過去搜查都被差點被當成可疑分子盤問。”

接連幾道鞭子發洩在蕭默身上，他吞下痛叫，暗罵當地警察無能！居然沒抓住機會。

“你既然不肯說實話，就不要說了，我會把你受刑的視頻公布在網上，逼他出來。”

“嗷、啊、唔、噢……”

蕭默慘叫起來極富韻律，嘴快地說：“人是活的地是死的，我說可能在，他也有可能離開啊。咱們有話好好說！不如你問點我确定的事？是要銀行卡號還是我爸的黑料？你想知道我一定知無不言。”

葛萊姆冷笑，“現在不需要你張嘴……安心等到永遠閉上嘴巴的時候吧！”

攝像頭裏拍下蕭默的哭鬧求饒的各種醜态。

——

單厚方勃然大怒，訓斥完助理訓斥警方，滿心疲憊心焦地路過景點前的小廣場，屏幕上正放着景區宣傳片。季薄陽留下一個便條囑咐約瑟兄弟看顧學生，戴着帽子拎着兩個箱子，低調登陸西四區。

走到蕭默失蹤地點附近的小巷打開箱子。

無數以假亂真的電子蒼蠅、老鼠、螞蟻、蚊子從巷子湧向四面八方，不引人注目地排查起來。

季薄陽時不時低頭看表，等待小家夥們反饋信息。

正午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一份剪輯過的受刑視頻像病毒般登錄西四區的街邊、商場大樓上的所有led屏，無論技術員工怎樣搶修補救，都無法在視頻播放完前撤下。此視頻傳達了兩個震驚網友的信息！

其一，衰神附體的蕭默居然被綁架了，還受到私刑。針刺、鞭打、澆鹽水，看着就夠嗆。蕭默閉上眼睛胡言亂語，毫無底線奉承綁匪的态度讓許多頗有閑心的網友揣測他是本性敗露，還是緩兵之計？

但此時站在人群中觀看視頻的單厚方和季薄陽卻沒有這種閑心。中年男人神情僵硬，心痛懊悔。少年靜靜盯着視頻，巴掌臉上越發看不出任何表情，眸中的陰霾卻前所未有的厚重，似一團黑霧，莫測難料。

屏幕中，遍體鱗傷的青年被塞進大水缸裏，身型臉上全部打馬賽克的執刑人站在臺上，每次等青年冒出頭，就踩着青年的腦袋把他踹進水裏。聲音經過處理的執刑人讓青年說好聽話沖小情人求饒，青年氣息奄奄地扒住水缸邊緣，咳出一口口嗆進嗓子裏的水，根本說不出話來。

執刑人踹着青年的鼻子把他踢進水裏，鼻血在水缸裏暈染開，絲絲縷縷飄蕩到水面，季薄陽的表情接近虛無，雙眼冰封刺骨。

“他不肯說就我來。”執刑人正對鏡頭，張狂宣言：

“嘿！蘭狄少爺，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在晚12點之前，如果我見到你的屍體，就你留下你情人的小命。如果你不願意，想茍且偷生，我就把他的屍體剁成肉醬寄給你！”

“我靠！太勁爆了！”道路上震驚圍觀視頻的人呆愣愣道，“高潔脫俗的蘭狄少爺居然和惡名昭著的蕭默有一腿？”

這段視頻瞬間瘋傳網絡，引起聯邦嘩然，季威立刻打電話給約瑟兄弟追問季薄陽的行蹤，單厚方要曠掉下一場演說跟随調遣的紅鷹護衛隊找兒子，燕歸瑩接到消息打電話給單厚方，讓他稍安勿躁。

視訊中，氣過頭單厚方冷靜下來，壓抑愠怒道：“歸瑩，蕭默雖然不是你的血脈，卻是我的兒子！海嘯那次不知生死還能往好的方向想，難道這次你要讓我眼睜睜看着兒子受苦卻無動于衷？！”

燕歸瑩沉默片刻，欲言又止，然後突然下定決心般喚道：“厚方。”

單厚方見她神情有異，沒急着挂斷電話。燕歸瑩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臺詞：“其實……蕭默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單厚方表情震驚！

燕歸瑩假惺惺道，“他母親死後他就知道真相，卻為了貪圖富貴蒙蔽了單家。他實習前曾不小心說漏嘴被單玉笙知道，他利用玉笙的年幼善良讓玉笙幫他保密，我知道的時候你正準備參選，怕影響你的狀态想着等大選結束再說！沒想到他接連鬧出事，我不想讓你因為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耽誤前程！”

單厚方逐漸收攏震驚的表情，僵下臉。

“這件事我會去查證，接下來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燕歸瑩聽出他不打算恢複演講的意思，極力勸阻，“厚方，你不信我的話可以去做親子鑒定，我不會編造這種容易被拆穿的謊言故意騙你！他不是你的兒子，還和男人不清不楚——不，說起來蘭狄少爺周歲才十七！他和未成年男性關系暧昧，實在是、唉……有人給家裏郵寄了不少張兩人不堪入目的暧昧照片。養不教父之過，家族有醜聞會影響你競選，不趁現在撇清關系，還要等到沾上一身泥嗎？”

單厚方斷然關上視頻，那頭的燕歸瑩看着黑掉的屏幕，拉下臉。

單厚方疲憊揉額，助理敲門報告護衛隊到了，單厚方收斂起複雜的情緒，振作精神起身。

“走吧！”

上萬枚機械害蟲昆蟲穿梭在城市，尋找每一個角落，季薄陽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關掉兜裏瘋響的手機。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季薄陽在陽光下的皮膚越發蒼白透明，整個人都似會随時蒸發消失掉。

刑室外，有人敲門沖葛萊姆道：“首領叫你把人放了！”

“放了？！”

蕭默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浮出水面呼吸，葛萊姆順腳把冒出的頭揣進水裏，走下木臺，帶着傳話人離開，“我先去問清情況。”

蕭默緩緩沉進水裏……

水缸只有一米二的高度，他卻像沉在一千二百米的海底，渾身疲憊虛脫，浮腫的胳膊再提不起絲毫力氣，透明的液體似有千金重，牢牢壓住他的軀體。呼出的二氧化碳讓鼻腔浮起細小的水泡，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卻只能吸進冰涼的液體，身體裏的氣體越來越少，液體越來越多，身軀也越來越重……

明明沒有人再阻止他上去吸氧，但他根本無法再有任何行動……

眼睛發澀，焦距模糊，他幹脆閉上眼睛……灌滿液體的耳朵像把他隔絕在一個真空世界，越來越安靜，意識卻逐漸模糊……喉嚨的澀痛，缺氧的難耐全部遠離……

這一刻，前所未有，就好像在母親的子宮裏，生命伊始，萬籁俱寂……

——

傍晚，季薄陽追蹤到商貿大樓地下三層。推開刑室，一眼就看見中央擺放着在視頻中亮相的高一米二直徑一米的大水缸。

季薄陽環視一圈沒發現蕭默，順着木梯爬上臺子，俯視到缸裏的情形。

砰！單厚方随後推門進來，就見少年手腳發軟地跌進水缸，精致的小臉恍若夢游未醒，或者說根本不願清醒！僵愣、茫然、無措，那些純粹的情緒像是冰面壓住深沉的海水，遮掩了內部浩瀚的悲恸……無以名狀。

“提供的情報是從商貿大樓頂層發出。據悉，頂樓住着這所大樓的主人。我們剛才上去查看，屋裏的人已經撤離……犯罪嫌疑人中槍躺在地板上，已經被送往醫院救治，等清醒後再進行審訊。”

紅鷹隊長彙報情況，奇怪地瞥了眼出現在這的蘭狄少爺。

少年愣愣地站在水缸裏，望着缸底，臉色無比慘白，嘴唇開開合合像是在呢喃誰的名字。

“不論對方是什麽身份出于什麽心态提供情報，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不是說在地下刑室？”單厚方打量着不大的房間，紅鷹隊長上前想撈出蘭狄少爺，卻震驚地捂住嘴。

“在這裏！”

“人找到了？！”單厚方順着紅鷹隊長的目光看去，是水缸裏，他神色微變，腳下像生了釘子一樣不敢靠近，紅鷹隊長語氣惋惜地回頭，道：“屍體找到了！”

季薄陽緩緩彎腰，撈起水裏沉睡的青年，泡脹走形的屍體終于浮出水面，原本氣質雅貴的面容慘不忍睹。季薄陽撫摸他的五官輪廓，動作非常輕柔，像是生怕把他弄壞了！

“蘭狄少爺？”有人關切呼喚。

季薄陽面無表情地回頭，抱住屍體生怕有人搶走，用輕飄飄幾乎要消失的聲音道：“我找到的……歸我。”

——

蕭默突然死亡讓全網網民非常震驚！堅信禍害遺千年的網友們甚至懷疑這是造謠！

那麽一個喜歡在網上攪風攪雨的人怎麽就突然死了？！

東八區。

單厚方生日前夕，單家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單爵爺人在壯年，頭發卻白了大半，見者心酸。

單厚方念悼文的時候數次哽咽，甚至因為情緒過度悲傷而不得不中途離場。單玉笙全程冷臉，寡言少語，跟舍友同窗說話都活像個僵屍，單家唯一正常的大概就是燕歸瑩，待人接物不出分毫差錯。

她能保持身心愉悅是有原因的——單厚方曠掉演講本該是件大事，但中年喪子卻給他帶來許多悲情票，連紅黨議員都有所松動……因此，燕歸瑩沒有對世人揭穿蕭默的身世，同意單厚方以單家子弟的名義給蕭默辦葬禮。

不少網友慕名參加葬禮，發現棺材裏只有蕭默的舊物。

“屍體呢？”

有知情人事解惑，“可以肯定地說是在蘭狄少爺手裏！不過有人說是冰凍保存，有人說做成标本擺在卧室，還有人說是被蘭狄少爺煮了吃了！什麽聳人聽聞的消息都有！”

本來兩個活在矚目中的男性有染，該掀起點什麽風浪，可由于主人公之一在醜聞爆出的當天就不幸辭世，死者為大，反而少了許多诋毀，多了許多同情。

“我覺得他們倆挺配……蕭大少登記的保險受益人是單爵爺，危機代理人卻是蘭狄少爺，可見他倆是真感情。信息素身份識別系統就是蘭狄少爺力主推廣，雖然蕭默死亡成為推廣的契機讓人不免唏噓……蘭狄少爺也真有擔當，年紀不大就撐起了黑犬公司，還接管了蕭少的八個養子。”

日落西山，葬禮漸漸落幕，人潮褪去。

有人疑惑：“雖然屍體在蘭狄少爺手裏，但怎麽說東八區才是蕭少的根，蘭狄少爺就真不來參加葬禮。”

“那個被逮捕的殺害貴族的嫌疑人今天庭審，蘭狄少爺不可能離開聯邦，但網上都說他準備了禮物。”

“什麽禮物？”問者話音降落，在夕陽落幕中，絢麗的三色煙花在上空炸開！

砰！砰！砰！純粹的紅色、黃色、白色三束。

許多人看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從沒見誰在葬禮上送人煙花的？”

于此同時的聯邦，嫌犯由于虐待殺害貴族，被判終身監禁，坐在押送去監獄的囚車上，警察中途只遞給他一個面包。兩人都不知道，面包裏藏身了一顆小小的機器人膠囊，它進入腸道後脫去殼，瘋狂在嫌犯內髒中肆虐，生不如死。

直到砰！的一聲——

警察吃驚看着犯人活生生從內部炸開，花白的人腦，鮮紅的血液，黃色的糞便……畫面實時傳送到季薄陽的手機裏。

剛從法庭回來的少年欣賞着這些惡心的圖片，遠程操控幾下，機器人膠囊“暴徒”快速降解，不留痕跡。

季薄陽關上手機，繼續進食。

季威坐在桌對面，對外甥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目藏憂心，說出的話卻分外嚴厲，“簡直瘋了！我體諒你需要一個發洩情緒的出口，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着！你的才能不是用來草菅人命的。”

季薄陽無動于衷。

季威滿心煩躁……自從蕭默去世，季薄陽的精神狀況就越來越危險。

第三卷 高音區：外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