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層層疊疊
午膳。
我把午膳給安襄離擺好,而後準備去小廚房吃奴婢餐。安襄離卻叫住我:“長流,你留下一起吃罷。”
我看着瞪大眼睛的晶瑩,內心歡呼雀躍,表面上卻假意推辭了一下:“這不太好吧?”
安襄離思索了一下,竟順着我的話點了頭:“的确是不太好。那你跟晶瑩去吃罷。”
我:“嗯???”
我給安襄離打眼色:“不需要我留下了嗎?”
“不需要了。”
我臉都扭曲了:“真的不需要了嗎?”
安襄離攪動着羹湯,低首嗯了一聲:“嗯,你下去吃罷,吃完後來我房裏收拾碗筷。”
我氣鼓鼓的跟着晶瑩離開了。
安襄離當回了大小姐就忘了我們之間的革命情誼,連頓好飯都不願意跟我一起吃了,口亨,我分明看到了她的飯菜裏有我愛吃的水晶蝦餃。
因心底積攢着一口惡氣,午飯我怒吃了三碗飯,又把頭兒分給晶瑩的小番茄吃了,這才腆着肚子晃晃悠悠的回了院子。晶瑩人好,跟在我屁屁後面擔心的問:“你還好罷?吃了這麽多可別積食了。要不然四小姐的屋子我替你收拾罷。”
我很感動,拍拍晶瑩的肩:“你真好。無妨的,收拾碗筷這點活我還是做得了的,你且回去休息罷。”
晶瑩不放心的看着我扶着腰進了安襄離的廂房。
安襄離正倚在窗旁看武俠小說,見我來了皺了一下眉:“怎麽這麽慢?”
我還沒有原諒她方才的所作所為,硬着脖子不跟她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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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一塊抹布不情不願的挪到方桌前,把筷子和湯匙扔進餐盒裏,然後掀開倒扣着的青花瓷碗……
我眼睛都放光了,驚喜道:“水晶蝦餃?”回頭興奮的問安襄離:“你特意留給我的?”
安襄離書都舉到臉上,背對着我,別扭的說道:“誰特意給你留了,我只是不喜歡吃這個而已。”
“不喜歡?”我撓頭,“可是上次在縣令府你明明吃了不少……”
安襄離不耐的打斷我:“吃你的罷!話怎的這麽多?”
我樂颠颠的坐下,伸手拿了一個蝦餃吃了,結果吃的太急,差點噎死。安襄離聽到我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連忙過來給我倒水順氣,一邊還不滿的教訓我:“吃沒吃相,就跟沒吃過似的,以後出去可別說是我們侯爺府的人。”
我見她還想給我灌水,忙打住她:“別給我喝了,我肚子本來就快撐炸了,你再給我喝水這蝦餃還怎麽吃得進去?”
“你中午吃得很多?”
我豎起三根手指:“正常發揮。”
安襄離的臉色暗了下來,上前就要收走我的蝦餃。我立刻撲上去壓在身底,對她怒目而視:“你幹啥!別動!我告訴你護食,你再搶我可咬你了啊!”
安襄離:“……”
安襄離收回手,疲憊的按了按太陽穴:“方才我給你暗示讓你少吃點,你沒看懂了?”
“暗示?”我邊吃邊回想了一下走之前安襄離與我的對話,搖頭:“什麽暗示啊?”
安襄離板正臉對着我說道:“我剛剛都這個表情了,你還看不出來嗎?”
我盯着她和平時沒有任何差別的面龐看了片刻,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艱澀的說:“啊,這麽明顯的暗示我竟沒看出來,我可真笨。”
等我吃完蝦餃,安襄離從梳妝臺上掏出一個小小的錢袋扔給我:“晚上父親要帶我去宮中赴宴,你去京軒坊幫我買些好的脂粉來,要最最最好的。”
我接過錢袋颠了颠,沉的有些墜手:“用不了這麽多,京軒坊最好的胭脂水粉也不過是十兩銀子左右,你這裏面得大約五十兩罷。”
安襄離翻了個白眼:“就好像你去過京軒坊似的。”
安襄離繼續道:“剩餘了你就去對面的書社再買幾本新出的武俠小說,沒有武俠的志怪小說也可,但是別說是給我買的!”
“為啥?”
安襄離煩躁道:“我愛看這種書的事要是被安雲落知道了,指不定在父親面前怎麽說我呢。我才剛因遇險之事讓父親多看一眼,豈能被她又妖言惑衆了去?”
我無言的拿着銀子出了門。
我覺得這安四小姐簡直有病,總以惡意揣測天底下最最善良最最溫柔的櫻落,最憋屈的是,我還沒有立場跟她吵,否則我與櫻落先前的關系也就暴露了。
出了安襄離的院子,我特意又繞到櫻落的院子,就想遠遠的看她一眼就走。結果還未到院子,就看到一個人影飛快的閃了過去,我順着影子消失的方向走了兩步,竟還在地上看到了幾滴污血。
我用土把污血蓋住,提氣跳到那人影閃進的房間上,掀開瓦片往裏看。
好奇心總有一天會害死我。
那是櫻落的書房,裏面擺着幾件雅致的墨寶書畫,還有一柄古琴。櫻落還是像昨晚一樣坐在主位上,地上跪着一個還喘着大氣的人。
跪在地上的人肩膀上受了重傷,污血不斷從他身上滴下來。櫻落就像是沒有發現一般,優雅的喝着香茶。
半晌,才溫和的問道:“你知道的,我可不想聽壞消息。”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一顫,隔着屋頂我都能感受到他頭皮一麻。這人磕了頭,結結巴巴的說道:“主子,屬下們砍了她三刀,屬下們盡力了……”
櫻落聞言輕輕笑了起來:“也就是說沒完成任務?”
不知櫻落這句話到底有什麽威懾力,竟吓得這武功不俗的人面色蒼白冷汗直流:“雖沒有砍到致命處,可屬下們在刀柄上塗了□□,這□□世間幾乎無人可解,所以……”
“也就是她此刻還沒死?”
跪在地上的人不斷的磕頭。
櫻落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扭動了一下書架上的玉如意,接着咯噔一聲輕響,書架轉開,露出一個黑咕隆咚的洞。
“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再給屬下一個機會罷,再給屬下一個機會罷。”那人目光中有深深的恐懼,似乎看到了比死更可怕的東西。
櫻落也不強人所難的将他推進去,而是優哉游哉的擺弄着狼毫筆:“阿尋,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你應該清楚罷。我派你找公主你找不到,派你去殺人你也殺不了,你說,我還留着你做什麽啊?”
“主子,主子,公主雖然吃了那東西,可是她的武功并沒有忘記啊,屬下跟了她一路,走到澄縣卻将她弄丢了。想來公主若發現了我存心躲我,也是可能的。求主子饒命,屬下跟了主子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
“你真的很吵啊,”櫻落不待他說完就将毛筆扔在了他的臉上,墨汁濺了那人一臉,與他蒼白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去罷,快去,你知道規矩的。”櫻落好言相勸。
那人想來知道自己确實躲不過了,只得磕了頭,緩緩道:“還、還請主子放過阿穆,他、他還小……”
随後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絕望的走入了那個冒着寒氣的洞口。
他去了哪裏,會經受什麽,便不再是我能知曉的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出的侯爺府,怎麽找到的京軒坊和書社,也不知是怎麽買的胭脂水粉和武俠小說,只知道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我已換了幹淨的宮裝跟安襄離坐在去皇宮的馬車上。
今日十五,皇親國戚依和輔政大臣依照祖例是要去宮中赴宴的。
安襄離問了我好多遍怎麽了,我只勉強笑着說因為要去宮中,所以心裏緊張。安襄離嘲笑了我沒見過世面,又從食盒裏去取出點心來給我吃。
我捏着點心放入口中,第一次覺得食之無味。
入了宮,所以的家眷都需得下馬車步行而去。我扶着安襄離,跟着前面的夫人走着。宮中有規矩,女眷入宮是不能擡頭張望的。可我還是沒忍住,悄悄擡頭望向女眷最前方階最高的那個人。
她還是眉目溫情進退得宜的模樣,那眼角含着的柔光怎麽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可是。
我無法否認。
我似乎不了解這個人,似乎一點都不了解她。
到了宴會宮殿,安襄離等小姐夫人依照品階高低坐好,等着宮中最大的那幾位到來開席。
安襄離與別的小姐夫人都不熟悉,又無聊的很,于是只得與我沒話找話的聊天。
瞎扯了兩句,安襄離突然指着外面的月亮說道:“長流你看,外面的月亮圓的吓人。”
我順着她指着的方向看過去。
月圓如珠,夜色深沉。
月光銳利的寒光下若隐若現着藏着一層紅霧。。
一種不好的感覺從我心底蔓延上來。
宮外突然有人踉踉跄跄的闖入殿中,帶着哭腔說道。
“不好了,不好了。符泠将軍受了重傷,怕是……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