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兆書番外
我叫謝兆書。
我是在軍分區的醫院出生的,那個時候老爺子還沒搬出軍區大院,我記得一個院子裏住了好多戶人家,其中有一個姓喬的老兵經常來我家做客。他似乎和老爺子的關系很要好,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經常在家裏看到他了。
院子裏的人都說我像我父親,但是從我出生到現在一直沒見過他,就連我的母親我都很少見到。老爺子說他們的工作是國家的機密,就連家屬也不能知道。小時候的我并不理解,後來長大了便不在乎這些了。
我一直在軍區大院裏長到十歲,直到喬爺爺去世,我才在不久和老爺子搬了出來。就在喬爺爺的葬禮上,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兒子,喬封。這個男人給我的第一映像便是危險,盡管那個時候的他才二十五歲。
這一年我十歲,喬爺爺去世,我和老爺子搬出了軍區大院。
這一年喬旭也被帶回了喬家。但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
老爺子隔不了多久就會提到喬爺爺一次,只是一段時間後,我在他嘴裏,再也聽不到任何關于喬家的事情了。後來我才知道,喬封把喬爺爺留在軍區大院的東西燒了個幹淨,這個男人開始與不法分子活絡起來。
與匪勾結,這一向是老一輩兵們最為不齒的,更何況喬封這樣一個軍政世家出來的人。很快喬家便淡出了這個圈子,偶爾被提起換來的也是別人的鄙夷與輕視。
從小到大我都十分聽老爺子的話,唯一一次的叛逆便是自己擅自改了志願,背着老爺子去了警校。現在想起來,如果當初的自己沒有做出這個選擇,那麽也不會有接下來的故事了。
遇見喬旭,是一個意外。
那天我剛好出完任務,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那條小巷口,一個漂亮青年向我撲過來,嘴裏還滑稽地喊着英雄。他身後跟着的一大群人是雙奇會的人,我幾乎是沒有多想便帶着他上了車回警局。
“你好,謝警官。我叫喬旭。”
我聽見他這樣說,我幾乎是下意識地進入工作狀态,詢問他為什麽會被那群人追殺。然而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且我永遠也不可能得到這個答案了。
他似乎與局長相識,在局長讓我帶他回家好好照顧他的時候,我覺得十分驚訝。局長說他無父無母沒地方去,當時的自己分明是不相信的,但我卻意外的沒有拒絕,我帶着喬旭回家了。
我自己的房子。
和喬旭一起住了一個多月,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第一次喝南瓜粥時臉上滿足的表情。當時我的內心滿滿的全是自豪與驕傲,這不像平常的我。尴尬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因為我只會煮南瓜粥,在連續吃了三個星期後,喬旭終于忍不住了。
那天我們去吃了火鍋,我發現他似乎特別鐘愛這類食物。看他滿足的表情,我覺得自己像是養了一只可愛的小倉鼠。
短暫的溫馨很快便被打破了,從謝家老宅回來以後。
他是喬封的兒子。這本來應該沒什麽,而我卻被那從小就灌輸的清正糊住了心神。我下意識地開始躲喬旭,最後他搬了出去。
如果能預料到後來發生的事情,我當初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離開。
再與他見面是在老爺子的生日宴上,他來了,以喬家長子的身份。我從裏屋出來的時候,他正一臉尴尬地站在人群之中。我知道,這群人是不待見喬家的,就像老爺子一樣。
“好久不見。”
我以為我會說些別的什麽話,最終卻還是只說了這樣一句。
那之後再見面是在警局裏,我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便遇上了他。那次局長給了我一個檔案袋,讓我回家之後仔細看看。
我在辦公室外等了他很久,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麽要這麽做。我聽見自己說,方便一起吃個飯嗎。他答應了。
我們又去了那家火鍋店,但是這次又是不歡而散。
我沒想到,下一次再見面時,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在知道喬封就是雙奇會的幕後主人之後,我沉默了。就像我問喬旭的話一樣,我不希望他和他父親是同一類人。現在再想想,就算是又怎麽樣呢,和一個人做朋友哪裏需要在乎他是什麽身份,家裏是做什麽的呢?
我接到局長的電話,去13號碼頭抓一幫軍火販子。聽到是雙奇會的人時,我的心裏就隐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了。在我親眼看到他站在那一群人中間時,心裏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謝警官,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他這樣說。
他中彈了,開槍的人是雙奇會的人。看着他迅速變得蒼白的臉,那一瞬間,我心慌了。一想到他會死,我就沒來由的害怕。我意識到喬封想要殺他,喬旭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恐怕也意識到這點了吧。
我在手術室外守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局長來了。我知道他了解喬旭,即使他自己不承認。但是沒關系,對于這些現在的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問他,你真的願意下半生就在監獄裏度過嗎?
我當時大概是希望他能悔過的,想想真不可思議,我居然想要替他說情,我居然不想看他進監獄。但是他告訴我,不可能。
我從來就沒懂過他,他好像把進監獄看作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未滿十八歲,我申請了不公開審理。從法院出來的時候他笑着問我,方不方便送他一程。
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他一口一個軍火販子的叫自己,我心裏很生氣。我氣他不珍惜自己,我氣他總是這樣沒心沒肺,我氣他從來不肯說真心話。
“你以後可別每天都給女朋友煮南瓜粥了。”
那一瞬間,我差點沖動地說出口,我只想煮給他一個人吃。
我們隔着灰白色的鐵門對視着,我聽見他的聲音:
“謝兆書,謝謝你。”
我下意識就認為他做這一切全部都是為了進監獄。可是為什麽?他的人生才剛開始,我不想想,也不願想,更不敢想,如果他做這一切真的是為了進監獄的話。
喬旭最後還是死了,一個月後我去看他的時候,被告知他在進來後的第三天就自殺了。我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扯着這群人的衣領大聲質問,他們為什麽會給喬旭這樣的機會,他們為什麽會讓喬旭把刀片帶進監獄。但是我沒有,理智告訴我,這不是他們的錯。
一場雨落下來,将這世上肮髒的一切都沖刷得幹幹淨淨。
我沒去想我對喬旭到底是抱着怎樣的感情,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不自覺的放縱自己。我留在了警署,哪裏也沒去,身邊的同事換了一批又一批,我卻依舊待在原地。我不知道自己是想等什麽,有兩個地方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踏足。
一個是崇明山監獄,一個是我之前的房子。
局長走後,這個世界上記得喬旭的人又少了一個。後來我做夢都很少夢到他了,我帶了個新人,他也喜歡跟在我身邊叫我謝警官,就像以前的喬旭一樣。但是他不是喬旭,他也不知道世上有這樣一個人。
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喬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