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廣播上播的是洛城至安市的車次,肖荼豎起耳朵仔細的聽,安市啊,林野還在安市,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回上海呢。洛彥平還站在那裏發愣,肖荼看四周,走很遠後發現洛還站在原地,“洛小哥,要走了。”
他回神,随她一起走出車站,兩人一前一後,街上人稀稀落落,肖荼一邊走一邊四處看尋找回家的路,不過她方向感不太好,周圍都是陌生的景,便回頭向後看:“這個,回家的路怎麽走?”
洛從後面走上來,兩人并肩而行,洛彥平從剛才就怪怪的,他帶她穿過街道,平靜無波的臉上顯出沉思,這種表情過于沉重,肖荼有些緊張,“你怎麽了?今天怎麽怪怪的。”
“肖荼。”洛彥平站在原地看上方的天空,“要下雪了。”
肖荼也擡頭看上面,小小的雪花一片片落下來,落在肖荼白淨的臉上,冰冰涼涼,白色的冰晶剛觸皮膚便濡濕成水,洛彥平看開始紛紛撒落的晶雪,說:“記得你上高三的那一年冬天,寒假你找我補習,可是那天我不在,家裏的門鎖着,那天也下着雪,我從外面回來時你就站在我家樓下,我以為你只是剛剛到,但現在回想,你頭上落了厚厚一層雪,應該是等了很久,因為你怕我會等。”
肖荼看他,聽他淡淡的吐出話來:“以前的你等了我那麽久,這次換我來等你。”她怔怔看他,某種聲音在喧嚣,高聲叫喊,似要沖破耳膜,震得她胸口發疼,兩人就這樣站在紛紛細雪中,被某種感受所逼迫,體內有感情要迸出胸外,她忽然明白了之前那個肖荼對于洛彥平是何種的感受,原來是這樣子的,這樣子的疼。
她縮了下脖子,眼睛緊閉深吸口氣,說:“我失憶了,有時就在想,為什麽同一個身體,同一個名字,同一個身份,什麽都沒有變,唯獨給了我兩份不同的記憶,為什麽要這樣子呢,想了很久才似乎想通,它或許是在告訴我:不要在有兩份不同的記憶下還愛上同一個人。所以才會這樣子吧。
天還在下着小雪,肖荼慢慢的往前走,胸口隐隐作痛,她伸手去摸,洛彥平,為什麽你給我的就只有這樣的疼痛呢。
回到家後,肖荼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直到肖母前來敲她的門,看她将自己裹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叫吃飯也說自己不餓,肖母嘀咕:“這孩子到底是怎麽了?”肖荼在被子裏睜着雙眼,她此時非常的想林野,那種無論如何都要見一面的心情,好想乘坐今晚的火車,第二天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肖荼猛然坐起來,穿好衣服,收拾好錢包手機,對在外面客廳看電視的父母說:“我有事要先出去一下,今晚可能不回來了。”
肖母問:“去哪?”
“去見個以前的同學,已經說好了,今晚在她家住。”說完将門關上,奔下樓直接搭乘一輛的士去了火車站,天已摸黑,細小的雪和着冷風夾裹在這黑夜裏,肖荼縮着身體排隊買票:“我要一張最早的趕往安市的票。”
她拿過票,是晚上十點多的,第二天早上七點到,火車站的休息大廳沒有開暖氣,冷風嗖嗖的刮,肖荼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覺得冷,身體都是冰的,她拼命的縮着身體,兩只腳踱着地面,希望自己能暖和一點。
可是她還是希望能夠見林野一面,這一面可以給她足夠的勇氣,使她繼續前行,繼續面對現在的生活和境況。
火車上人很擠,幾乎無從下腳,她買的是站票,就這樣擁擠的站了一晚,第二天剛下火車便乘車去了林野所在的公司,等車子剛剛停好便沖上了華源公司所在的大樓,在電梯裏深呼吸,告訴自己只是無事才來轉轉而已,要表現的若無其事,她只是來看一下林野現在在幹嘛,只要确認了就好,信息不回手機不接是不是因為他很忙,如果很忙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吧。
肖荼看着電梯上升到22層,她走進公司,這裏沒有變,跟上一次來時一樣的忙碌,從中夾雜着一些聊天和談話聲,“肖荼?”有人叫她的名字,肖荼回頭,一個幹癟的中年男人,穿着像是中層機關的幹部模樣,“怎麽忽然來公司了,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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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好,我來只是想看一下,林野在不在?”
“林總沒跟你說嗎?”那男人手裏端着一個保溫杯,看站在那裏無措的肖荼:“他去上海了,總公司那邊要調他去上海做市場銷售部的總經理,你過來,我們這邊說。”陳經理将肖荼領到林野的總監辦公室內,将門關好,嘆氣:“你辭職後的事我也聽到一些,咱們同事這麽長時間尤其你做助理時候幫了我不少忙,所以才悄悄的告訴你啊,肖荼,當初公司調林野來安市的時候,內部的人都知道只是短時間的調任,他頂多只在這裏工作個一兩年就會回上海。人家家在上海,根也在那裏,工作不用說也會在那裏,這些啊,都是大家知道的事,在安市頂多算是鍛煉,等總部有了空缺就直接回去了。”他握着那保溫杯,上前說:“現在總部那邊位子有了空缺,林野前段時間已經和總部來的人一起去上海赴任去了。你知道來接他的人是誰嗎?”他看了眼肖荼,帶着同情無奈錯雜的神情:“是華源公司現任董事長的女兒,林野的女朋友。肖荼啊,”陳經理嘆氣,握着保溫杯小聲的說:“兩人牽着手卿卿我我的出了公司,公司裏人都看見了,不信你可以去外面問問。”
肖荼最後走的時候聽陳經理說:“肖荼,別傻了。”
她只身來此,手裏僅有一些現金,一個手機,站在冷清的大街上,拿起手機,愣愣的看,麻木的撥通那個號,只是想問他一句:“是不是真的。”電話響了很久,卻是無人接聽,她惶惶的站在那裏,忽然想起之前他曾經說的一句話,他說,如果不能恢複記憶,我們如何在一起。
她握着手機,繼而蒼白的慘笑,果真應驗了那句話,若我一直想不起來,我們再也不見。不是不見,是你已找到更好的,已經不需要再見了。肖荼裹緊棉衣攥着手機,那堅硬的外殼咯的她手生疼。
在火車站乘車時人太擁擠,肖荼一路磕磕絆絆,上車後想了很多,想起之前林野的不尋常,忽然間明白,失憶前的那個肖荼才有資格站在他面前談擁有,失憶後的她于他只是個異類。現在他有更好的選擇,而她除了恢複記憶前的漫長等待,再無任何可以給他。
回到家時,父母都很擔心,一直尋問她昨天的行蹤,說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她摸手機才發現已經在不注意的情況下被人偷了。肖荼沉默不語,許久之後才忽然說:“媽,我想出去。”
“去哪?”
“堂哥過年不是回來了麽,我住院的時候他還打電話說等我好一點去他那裏玩,媽,我想出去散散心,這裏的冬天太冷了,我想去暖和一點的地方。”
雖然肖荼沒有說什麽,肖母一下似乎明白了女兒目前的境況,看她這樣憂傷肖母嘆息:“好吧,過完年我便給你堂哥說,讓你去他那裏玩。”
除夕那晚,肖荼陪父母一起看春晚,外面鞭炮響的震天,她側耳聽,和主持人一起念倒計時,對着淩晨的鐘聲說“新年快樂。”初二過後,肖荼便收拾好行李默默的随堂哥離開洛城,這裏的冬天太寒冷,冷的讓她骨子裏都結了冰渣,心凍成幹硬的一塊,她需要一個明媚至極,溫暖花開的地方。
兩年後。
林野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看數據,此時有人敲門,他喊進,一女子攜着保溫杯來到他身邊,看他這樣坐在辦公桌前已經兩天實在很心疼,她将大的杯子放在桌上溫柔的說:“別看了,你這樣子會把身體熬壞的,我炖了點雞湯,你趁熱喝一些。”
林野擡起頭,笑了笑:“還好,整天在辦公室坐着能有多累。”
女子還是十分心疼的樣子,将杯子打開,倒出些湯,熱氣氤氲了一圈,飄着香氣,遞到林野手上,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辛苦你了。”
為他煲湯的女人叫秋水,是他從華源辭職後自己剛成立公司招聘來的內勤助理,當時應聘時她穿着很普通的職業套裝坐在林野面前,只是擡頭看了下他,那眼神中帶着羞澀與好奇,閃閃亮,只是一瞬,卻像極了肖荼。她說:“我雖然學歷不高,但我會努力認真,勤奮踏實,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
林野看她,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對她說:“明天早上來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