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飛英

第4章 ：夜蜚聲 四、

兩個少年眼睜睜看着天色暗下來，仿佛時空跳躍，變幻莫測，瞬息之間從午後快進到了傍晚。

沃倫說道，“這會我真信你說的幻境了。”他嘆了口氣，“我還沒有吃午餐。”

科特想了想，“我們可以找個地方歇一歇，弄點吃的。”既然一切是假相，那就是說在真實世界裏大家都平安無事，自己床上沒有遭殃，藍翅膀靠墊也好好的，想到這裏，他露齒一笑，心情十分愉悅。

沃倫嫌棄地哼了一聲，覺得他笑得有點傻氣，“你覺得你給我留的東西會複制到幻境中嗎？”

“你是指三明治？”

“差不多。”

“你先等一下，沃倫，我進樓看看。”科特沒有把握接下來還會不會碰到別的麻煩，覺得由先自己去打探打探比較好，一個人畢竟容易全身而退。

沃倫還沒發話，藍色少年就憑空消失在煙縷中，随即樓裏傳出一聲驚呼，“哇！”

雖說是在幻境中，但沃倫一聽到科特的聲音，還是條件反射地往裏沖，在門口恰好和移形出來的科特撞了個滿懷。

“怎麽了？”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在裏面大呼小叫什麽？”

“裏面變模樣了，變成一個很大很大的迷宮，我想我們找不到三明治了。”科特說完，像是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麽似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沃倫，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出事，進來幫我的？真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沃倫白皙的臉頰霎時紅透。對方表示友好的話語在他聽來就是在調戲自己——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其實很在乎科特，不希望看到他在任何地方吃虧，當然，自己手裏除外。

沃倫心裏忿忿地想，這家夥明明平時很老實，想不到也——

他腦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神色一凜，雙手揪住科特胸前的衣服，“你也是這個幻境的一部分，是不是？你根本不是夜行者，根本不是那個小呆瓜。”

科特被他這一舉動弄得手足無措，不明白他為何質疑起自己的真假來。此刻他沒有選擇瞬移脫身，任沃倫拽緊自己，舉起雙手，“沃倫，真的是我，我向主發誓。”

沃倫有點懷疑自己在幻境中的判斷力，他松開手，展開的雙翼整個将科特罩住，鋼羽刺破他的上衣，緊緊貼着少年的皮肉，沉聲道，“說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他和科特都沒有向旁人提及過。

“第一次？”科特回想起自己被封進箱子裏不見天日的那段經歷，凝重表情中露出一絲迷茫，他怔怔地望着面容冷峻的天使，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那時候，你很好。你救了我。沃倫，你一直都很好。”

“什麽？”

“你跟我說，如果我不動手，他們就會殺掉我們。我聽了你的話，這才……誰勝誰負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了我。”科特清晰地記得自己被人從暗箱裏釋放出來的那一刻，周圍刺眼的探照燈和亢奮喧鬧的人群幾乎将自己吞噬，惟有面前那個金發白羽的俊美少年，神情倨傲地俯視自己，對科特而言，仿佛混沌中驟現天光，他堅信這是主的使者，降臨到人世間來救贖他，考驗他。

沃倫收起鋼翼。他确信在當時的環境下，只有夜行者本人清楚自己親口說過的話，眼前無疑是真正的科特·瓦格納。

他心裏松了口氣，但還是板着臉，“你勝了，當然有資格說不重要；落敗者說這樣的話，只會遭人恥笑。”

“你真的很在意我們的那次比試嗎？”

“當然！我那時候可是百戰百勝的羽翼騎士，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魔頭，你說氣不氣人？”

科特咧嘴笑了，黃色的眼眸如琥珀般澄澈無瑕，“氣人。”

“那你說怎麽辦？”

“我會補償你的。”

沃倫不說話，臉色柔和了許多，他盯着科特看了一會，唇角微揚， “我記下了。”他絕不會告訴科特，自己其實并不是真那麽看重那場比賽的輸贏，只不過那是他們兩個之間僅有的“特殊”羁絆，哪怕薄弱得不堪一擊，也只能一次次地以此要求科特對自己另眼相待，近乎脅迫地拉近彼此的關系。

他望着科特孩子氣的笑臉，慶幸對方心地單純，什麽也不知道，可又隐隐埋怨他的“不知道”。

“對了，你剛才說，樓裏面變成什麽迷宮了？”

“是啊，我想我們暫時不要進去為好，你看過恐怖片嗎，好奇心強的人往往會死得很慘。”

“總不能在外面過夜吧。”

“嗯……”科特想了想，從沃倫翼上拔了幾根“羽毛”，就地把兩具高大的哨兵機器人大卸八塊，堆疊起來，再加上樹枝和磚石塊，竟然弄成一個粗陋的帳篷模樣，随後又在中央生了一小堆火，剛好把裏面分隔成兩半，雖然四下透風，但好歹有了個容身之處。

科特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成果，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向沃倫比了個“請”的動作，“雙人間。”

沃倫也不多矯情，席地而坐，“小藍臉，看不出你挺能幹。”

科特忍不住面露得色，“從前在馬戲團的時候，表演的大帳篷都是我幫着搭的。”

沃倫揶揄他，“我還以為你很有謙遜的美德。”

“我有啊。”科特很開心，他覺得沃倫不像以前那樣身上帶刺，對自己的敵意也減輕了許多，他們真的可以成為一對很要好的朋友。

沃倫躺下身，合衣而眠。科特見狀，主動說，“我可以守夜。”

“我們又不是在真實世界，我看沒這必要。”

科特不吭聲，安安靜靜地坐在火堆旁邊，握着一根細長的樹枝在火中撥來撥去地玩，等火舌卷上枝條，他再飛快地縮回來，呼呼地把火吹熄。

暗夜中篝火畢剝作響，科特盤腿坐了一會，不覺打了個哈欠。這對他來說不大尋常，因為他綽號“夜行者”，天生喜愛暗夜，晚間比白天更加精神振作，對睡眠的需求比一般人少得多。他望着對面沃倫熟睡的身影，心想，也許是看他睡得這麽香甜，讓我不知不覺也有了困意。于是他跪拜在地上，虔誠地伸出右手，靛藍色的爪子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開始睡前禱告。

“親愛的天父，感謝您與我同在，感謝您使我有滿足的平安與喜樂，除去我一切的捆綁。感謝贊美您，一切榮耀都歸于您……和您神聖不朽的使者。”

随後，科特蜷縮在帳篷一角，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警覺地醒轉，那是他敏銳的防禦本能在周圍有異動時做出的反應。此時篝火已經燃盡，月光透過“帳篷”頂上的縫隙照進來，像是給黑森林蛋糕均勻地抹上一層奶油。

寂靜深沉的夜裏，卻有極輕極輕的聲音，鑽入他的耳中。

那聲音來自沃倫所在的方位，隐匿于背光的陰影中，像是百般克制的喘息，又或者，更像是呻吟。

雖然不是很明白沃倫在做什麽，但科特的臉還是一下子燒了起來。

惡趣味番外小劇場

沃倫：我喜歡藍眼睛。

科特：啊……＞_＜

沃倫：其它地方藍的也湊合啦。

科特：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