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棉手捂子
石城當先大搖大擺的進來了，全叔緊跟着也進去了，柳絮兒剛要跟着進去，就被身後的柳樹給拉住了，低聲的對她道：“絮兒，這樣的店鋪咱不進去了吧？萬一……把咱趕出來怎麽辦？全叔還拿着那些雞兔子的……”
柳絮兒頓了頓，伸手指着前面：“但是全叔已經進去了，沒人說……”
柳林也不喜歡進這樣的店鋪，一來根本沒他感興趣的東西，二來這麽貴重的店鋪，鄉下的小孩子有種天生的畏懼感。因此也點頭：“咱們不進去了，就在門口等着吧。”
柳絮兒正琢磨着怎麽說，石城覺着身後沒人跟着，轉身看，見他們兄妹在門口站着嘀嘀咕咕的，當然明白了，便又出來：“我娘想買個棉手捂子，你們進來看看？”
柳樹就搖頭：“我們不進去了，就在這裏等着好了。”
石城笑着一伸手把他先拉進去：“為啥不進？哪家的鋪子也沒有說往外轟客人的！”
柳樹沒提防，被他一下子給拉進了鋪子，柳絮兒就順勢把二哥柳林也拉了進來。
柳樹柳林雖然已經進來了，可束手束腳的，感覺手腳都沒有地方放了，傻乎乎的站在邊邊上，生怕擋了別的客人的路，又不敢亂動別人的東西，甚至連看都不敢亂看的樣子。
石城裝成是選棉手捂子，在木頭的櫃臺前溜達來溜達去，又叫柳絮兒，柳絮兒很順勢的就跟着去轉。
到了賣絲縧和絡子的地方，站住了仔細的看，心裏對比着石城娘交給自己的那打絡子和編絲縧的方法，心中基本上已經明白了區別。這些拿出來賣的絲縧和絡子，全都是尋常的編制方法，唯獨不同的是用的絲線全都是豔麗的絲線，另外花式非常的花哨。
而石城娘教給自己的，那都是很精巧的手法，編出來絲縧和絡子就是精致的很，簡單說，石城娘教的上檔次，應該是真的大戶人家用的東西，而賣的這些，就比較的通俗，大衆化一點。
看了絲縧和絡子，又去看手絹，就在這時一個夥計走了過來，咳嗽了一聲問：“你們兩個小孩兒……想買什麽？”
石城擡頭看了一眼，這夥計不認識自己？
還沒說話，本來倚在櫃臺那邊的掌櫃的大聲叫：“阿文！過來給我把櫃臺打掃一下！”
那個叫阿文的夥計就愣住了，只能過去，還在小聲的嘀咕：“不是早上剛打掃過？”
石城看了過去，那掌櫃的笑着給他哈哈腰。
柳絮兒便繼續看手絹，同樣的，手絹上繡的花比不上上次小姨送給小姑的那兩方手絹，就算柳絮兒繡花方面還不是很娴熟，這點眼力卻是有的。
石城其實對這些也很不感興趣，因為說的是給自己娘買東西，這才不得已的在跟前看着，随手拿起來一個棉手捂子翻來覆去看了看，正要在放回去，柳絮兒過來接了過去，也翻來覆去的看。
“你喜歡這個？”石城問。
柳絮兒搖搖頭沒說話，棉手捂子是富貴一點的人家冬天暖手的，像個筒子一樣，雙手插裏頭。這樣的棉手捂子，真正是那些不用動手的人用的，捂着就不動。是想，要是給鄉下人家，手裏活多的，誰能把手插在棉手捂子裏不拿出來？
不過這個棉手捂子倒是挺精致的，上面的繡花也非常漂亮。最好玩的是有大有小，最小的也就是柳絮兒這樣的小手放進去合适，看起來挺可愛的。
正看着，從樓上走下來一群人，幾個穿着綠绫襖的丫鬟簇擁着一個穿着海棠紅點翠葉襖裙的婦人走下來。
石城往上看了一眼，就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這就是古家的二少奶奶。”
柳絮兒微微點點頭，卻并不往上看，免得被人發覺了。
誰知道那二少奶奶竟然是直接往這邊走過來了，柳絮兒扯了一下石城的袖子，兩人不動聲色的往邊上靠了靠，也和柳樹柳林一樣，做出副鄉下人進城的樣子，縮在一邊不說話。
那二少奶奶根本就沒注意他們幾個小人兒，徑自來到了棉手捂子這邊，看了看，把其中那幾個小的全都拿起來看了一遍。
柳絮兒在旁邊已經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白胖的奶娘，手裏抱着一個白胖胖的小男孩兒，看樣子應該是和柳森差不多大。
那二少奶奶選中了一個，笑着遞給那個小孩兒：“三寶，帶上試試？”
那小孩兒卻根本沒聽，而是腦袋轉來轉去的，伸手就把放在棉手捂子旁邊的一摞兒手絹給撿了起來，亂扔了一櫃臺。
跟在後面的夥計笑着雙手張開了接着，只要不掉地上就行。
抱着那小男孩的奶娘低聲的說着：“小少爺，伸手試試小少爺？”
那二少奶奶親自将棉手捂子給小孩兒帶上，然後歪着頭端詳。那小孩兒一垂手，棉手捂子就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
二少奶奶就跺腳：“哎呦！好好帶上娘看看好不好！”
一個丫鬟撲上來急忙的将那個棉手捂子撿起來，随手又放回到了櫃臺上。二少奶奶自然是不稀罕這個了，又拿起另一個看着更小的，給小男孩兒帶上，小男孩兒正好覺着頭癢癢，揚起手在頭上撓，就這麽一甩，這個棉手捂子也甩出去了。
二少奶奶唉聲嘆氣的，卻還是點着餘下的兩個小的棉手捂子：“這兩個吧。”
那夥計急忙的笑着答應着，哈着腰将兩個棉手捂子放在了一個丫鬟遞過來的精巧的盒子裏。
二少奶奶就徑自走了，後面一個年歲大一點的去掌櫃那邊結賬，掌櫃的算盤‘噼裏啪啦’的，那夥計從地上将棉手捂子撿起來，拍了拍依然放在櫃臺上，弄亂手絹也趕緊的整理整齊了。
掌櫃的算好了賬收了銀子，看到石城正盯着那個整理櫃臺的夥計，于是趕緊過來，伸手親自整理，還喃喃的好像是自言自語：“做生意啥樣的人都能碰到，有那知書識禮的，自然就有那暴發嘴臉的，咱們生意人，不管客人是啥樣的人，咱們是都要笑臉迎人的。”
柳絮兒抿住了嘴。
石城突然開口問：“掌櫃的，剛剛那是古家的人？她們內眷也是親自來店鋪買東西麽？”
掌櫃的便轉頭看着他，笑着道：“是古家的人，唉，啥內眷不內眷的，咱們縣城這樣的小地方，說實在話，沒有一戶正經的大戶人家，沒有那麽多的講究。內眷就分愛出門的和不愛出門的，不愛出門的，來了新樣式少不得要送去給看看，喜歡哪樣留下哪樣。而那愛出門的，就愛逛個首飾鋪子啥的，咱們不也得笑臉接着？”
石城就笑：“那這位一般多長時間來一趟您這鋪子？”
“有新貨了就來……過年前這段時間來的頻繁一些，下個月，我們還要來一批新貨呢！就有這位太太想給少爺買的棉手捂子，這一次可是正經的江南蘇繡手藝，肯定到時候能賣得好！”掌櫃的雖然不至于很明顯的點頭哈腰，但是說話的語氣還是恭恭敬敬的。
別說柳樹和柳林奇怪的互相瞅了一眼，就連那幾個夥計都頻頻的偷瞧他們的掌櫃的，心裏還納悶，掌櫃的這是怎麽了，對一個屁大點的小娃兒，怎麽就那麽客氣？還有問必答的。
全叔是知道的，因此坐在那邊的凳子上神情自然，腳底下這邊放着一籠子雞，那邊放了一籠子兔子。一個夥計把他斜睨了好幾眼了，本想上去把他轟走的，但是一看到掌櫃的對同來的小孩兒都那麽客氣，有眼力界也是夥計的必備能力之一，那夥計因此早打消了轟他走的念頭。
柳絮兒剛剛在看到那位小少爺帶棉手捂子的情形，心中已經有了想法了，因此這會兒就過來低聲和柳樹、柳林道：“哥哥，咱走吧？”
兩人自然是答應，忙忙的出來了，石城也忙忙的跟着出來，撓着頭：“絮兒，你不看了？”
柳絮兒對他點點頭：“嗯，看完了。”
石城便明白了，于是跳着下了臺階：“走！咱吃東西去！”
柳林瞪大眼睛看着他：“石城，你不是說要給你娘買棉手捂子？”
石城一怔，然後讪笑：“我哪有錢？錢都在我爹那兒呢！他應該記着給我娘買。”說着又指了指對面的一個油餅攤子：“走！咱們去吃油餅！”
柳樹就道：“你才說了你沒錢。”
石城又窒住，讪笑：“自然有我爹來了付錢。”
柳樹馬上搖頭，柳絮兒也搖頭：“不要了，我們能跟着來已經很麻煩了，哪能還厚着臉皮吃東西？”
柳林忙忙的點頭，他還記着一個油餅十文錢呢！
石城就頓住了，道：“那現在幹啥？”
“等着呗。”柳樹說道。
于是幾個孩子回到了馬車停靠的地方，先爬上車在車廂裏暖和着，等着石城的爹。
石城爹回來的時候，看到幾個孩子老老實實在車上坐着，還有點驚奇，笑着對石城道：“我還以為你總能帶着柳樹他們去吃點東西。”
石城道：“我要帶他們去的，可他們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