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一片玫瑰
次日天光薄曦剛剛撕破一點天幕。
池漾從噩夢中驚醒, 後背濕了一大片。
昨晚補覺睡過頭,忘了起來去見老爺子,一夜到4點多才被噩夢驚醒。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噩夢了, 但是昨晚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
夢裏她被方家的人逼着退圈相夫教子,她不願意, 他們就把她關進了小黑屋折磨。
還挖了她一顆腎。
想到一顆腎,池漾下意識就摸摸自己腹腔位置。
随後突然就用手指狠狠抓起的頭發,開始悶聲嘶吼起來。
吼得痛苦,陪她睡在卧室的冉竹被她的聲音吓醒。
慌不疊從沙發上爬起來看到坐在床上, 狠狠抓着自己的池漾,她吓壞了,下床的時候連拖鞋都沒穿, 光着腳丫飛快跑到她身旁, 拉住她撕扯頭發的手,“漾漾,你怎麽了?幹什麽扯自己的頭發?”
“我快瘋了。”池漾被她按着手,沒法動,只能紅着眼眶磨牙用破碎的音節滲出絕望的聲音:“我真的快瘋了, 我不想嫁人!不想嫁給那個男人!”
她媽媽昨天都去給她買訂婚的禮服了。
只要訂婚,她以後就算退婚, 陸家也不會要她。
陸嶼可以離婚,但是再次娶的老婆絕對不會是二手貨。
池漾很清楚。
所以她才會瘋,她熬了那麽久,還讓自己媽媽割了一顆腎給老爺子, 結果什麽都得不到,她怎麽不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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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漾振作點,你不是還可以去見陸老爺子嗎?”冉竹第一次看到這麽崩潰的池漾有點吓到了, 喑噎着給她出主意:“他那麽厲害,只要你一句話,肯定會幫你擺平。”
像一語點醒夢中人,池漾反應過來了,“對了,我得去見老爺子。”
昨晚就應該去,可是她睡太沉了。
沒醒來。
池漾克制住自己的崩潰,收拾一下情緒,下床說:“我先洗漱,你去幫我準備車。”
冉竹哦一聲,點頭。
不過等池漾興致沖沖去拜見老爺子求他幫忙,老爺子以身體不适拒絕見她了。
池漾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麽不見她?
直到老爺子的助理送她離開療養院的時候,她問了助理,才知道陸嶼來見過老爺子了。
所以,他還是幫了許星柔。
池漾明白了,美眸一霎一落空,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下,整個人瞬間像失去救命稻草似地定定站在療養院臺階處,腿不停地發軟。
療養院頭頂炙熱毒辣的光線灑下來,如萬箭穿心穿透她的身體。
耳邊,助理溫和的聲音還在繼續:“池小姐,我們陸董讓我轉達給你,他不會忘記你們母女的恩情,但是許家的事,他不方便插手,此外,陸董不會忘了你們的恩情。”
呵呵……都這樣了……她還指望什麽?
池漾聽着助理的話,宛若聽到了笑話,一顆腎還換不來老爺子的幫忙?
真的白瞎了。
果然他們說的對豪門是吃人的地方,是真的吃人,而且吃人都不帶吐骨頭,他們心裏眼裏都是利益,沒有任何感恩之情。
“漾漾,現在該怎麽辦?”冉竹聽出來這個助理的意思,老爺子不幫忙。
所以只能嫁人嗎?
池漾像脫了靈魂般仄弱地說:“我也不知道。”她現在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們先回去?再想想辦法?”冉竹伸手扶住她,心疼地安慰她:“總會有辦法的。”
池漾沒吭聲,身體越發抖起來,如果老爺子不幫忙,基本沒辦法了。
池漾冷冷沒有一絲絲情感地看向療養院臺階下被金色陽光籠得一地碎色金光的菱形地板,眼底的毒意像野草開始瘋狂生長,最後徹底占據整個眼眶。
她讓她不好過,她也會讓她不好過!
下午1點十分,許星柔請假去機場接程律。
她其實不是很想在離婚關鍵時刻去接程律,一來她和程律已經很久沒見了,而且以老爺子的說法,程律對她有點意思,她要是這樣來接,感覺有點尴尬;二來萬一被陸狗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她出軌了?跟她談條件?不過轉念想想,他根本不關心自己,他可能巴不得她找其他男人?
所以她那些胡亂猜測基本不成立。
她也就沒多想了。
到了機場接客等候區,程律的航班還沒到。
許星柔将墨鏡推到額前,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張無可挑剔完美到極點的美豔五官,随後悠閑靠在等候區的欄杆處一邊刷手機一邊等着。
刷了10分鐘不到,程律的航班到站了。
再過了15分鐘,許久未見的程律拉着一只碩大的皮質大號行李箱從航站樓內緩緩走出來。
白色的簡約T恤,淡灰色休閑褲,一頂純黑的棒球帽。
氣質一如既往的親切,比陸嶼那種嚣張的高冷好太多。
許星柔靠在欄杆處看着他,可能真的太久沒見,加上知道他那點小心思,不好意思太熱情走過去。
就保持點生分地站在扶杆處等着。
一直等到程律自己走過來,她才沖他禮貌性笑了下。
程律也對她笑,摘了自己的棒球帽,向她露出一張比前兩年有些成熟的清秀面容。
許星柔微微沉口氣,揚起唇說:“程律,歡迎回國。”
程律輕輕嗯一聲,漆黑的眼底一閃而過曾經的沉迷,随後隐匿。
同樣唇角微帶笑,嗓音清隽透着一絲絲倒時差的疲憊說:“我以為你不會來接我。”
“爺爺的命令,不得不來。”許星柔咳一聲,不想過分給他太多幻想,故意坦白。
她自己很明白暗戀一個人的痛苦,尤其這個人不會愛你,所以她不想傷害程律,保持點距離繼續說:“走吧,我的車就在前面。”
說完,轉身客客氣氣先帶路。
程律拉着行李箱默默跟在她身後,黑色的眸卻早已開始四周的薄光裏沉沉浮浮。
他是知道她要離婚才特意回國。
如果她不離婚,他可能會待在國外一輩子。
走了一段,快到車旁時,程律看一眼她沉吟片刻主動說:“我聽你爺爺說,你要離婚了?”
許星柔正按車門鎖,聽到他這麽說,無所謂地笑了下:“你們消息都挺快,這下所有人都快知道了。”
“星柔。”程律走近一步,語調微啞:“你知道我回來是為什麽?”
她當然知道。
只是不可能。
手指按下鑰匙按鈕,車鎖‘滴’一聲響起,許星柔絲毫沒猶豫拉開車門,嗓音輕柔淡淡讪笑說:“我知道,程律……2年前我們就不可能,現在也一樣的,不說這個……上車吧。”
其實程律也明白。
只是他有些執着,不然不會在她結婚後跑出國療傷。
微微垂眸,清俊的臉不免浮出一層落寞,擡眸無奈地看着她,其實就算不可能,以後能陪在她身邊也好。
看了會挪開,餘光視線掠過她胳膊上的紋身。
程律到底也是學藝術,一般人第一眼只是看到胳膊紋身的美感,他一眼就出來紋身下面覆蓋住的一個小疤痕。
“星柔,你胳膊是不是受傷了?”
許星柔瞥一眼自己的紋身,無所謂地說:“不小心刮到的,沒事。”
“嗯。”程律沒懷疑什麽,點點頭先去搬行李再上車。
車子很快發動,一路行駛,兩人都有點尴尬地無言。
等送他到了程家別墅,許星柔才算完全任務般地放松下來,朝他揮揮手準備再見。
程律忽然從口袋拿出一串手鏈,套在她系着泰國祈福求回來的白繩旁,笑笑說:“別摘,我在意大利跑了一天才找到的這一串18世紀經過聖水洗禮的手鏈,他們當地人說戴着能保佑一生。”
許星柔哦一聲,有點尴尬,手指輕輕摸摸這串手鏈,有點粗糙和咯得手腕皮膚疼,不過她倒也不好意思摘了,這種粗糙的手鏈應該是他誠心去找來的,“謝謝。”
“嗯,路上注意安全。”程律朝她笑笑,眉目溫柔盛載所有癡迷。
這一生遇到許星柔,足矣。
這一天就這麽沒什麽波瀾地翻篇,時間從指間飛快流走,很快就到了下周一,離池漾訂婚還有一天。
許家為了拉攏南方鋁業對池漾的婚事操辦很用心。
該給的一些嫁妝一樣不少。
而南方鋁業也很有誠意,已經提前送來了關于合作的簽約合同。
就等他們訂婚就可以正式商談合作。
這一樁無關愛情只有利益的聯姻,許天揚很滿意,池漾恨到骨子裏卻也沒辦法改變,她知道許天揚有千萬種法子逼她結婚。
那就破罐破摔。
她知道許星柔一直在利用陸嶼,只是陸嶼不知道。
還以為她真的只是因為愛他才搶婚。
如果知道是玩他,陸嶼這樣的男人肯定不會放過她吧?
既然他們不讓她好過,那就誰也不好過。
周二初八,好日子。
許氏重工和南方鋁業正式隆重的聯姻來挽救岌岌可危的許氏集團。
池漾沒辦法跟網上的網友解釋一直保持沉默,方晨那邊是甘願當家族棋子沒心沒肺地和她訂婚。
訂婚晚宴設在京圈最豪華的酒店。
許天揚為了許星柔特意邀請了京圈所有名流人士包括陸家過來見證池漾的訂婚。
陸家人意外地沒推拒。
尤其這一年一直鮮少抛頭露面待在療養院的陸老爺子都答應親自出來參加這場訂婚宴真的給足了許天揚面子。
然而這場奢華又熱鬧的訂婚宴,也就這些利益者得利笑得開心。
池漾包括方晨始終板着臉笑不出來。
不過他們兩個笑不笑跟許星柔沒什麽關系,她這2年忍那麽久的目的也達到了,尤其這段時間陸嶼都提分居了,她沒必要再耗着。
所以參加這場訂婚宴的時候,她把離婚協議書帶來了。
進場,掃視一圈熱鬧又衣香鬓影的宴會,一眼就看到那個被幾個董事低頭哈腰恭維圍住,鶴立雞群的英俊男人。
許星柔微微半阖了下眸,有點嘲諷似看了會。
這個男人應該挺高興馬上要擺脫她了吧?
畢竟纏了那麽久,心裏肯定很憋毛。
許星柔斂回眸色,趁着沒有陸家父母還沒到場,踩着高跟鞋緩緩走過去,對那個被那些董事圍住的男人說:“老公,我來了。”
許星柔一出聲,那些董事聞言回頭看她一眼,紛紛拍馬屁地恭維她一番就各自散了。
許星柔就不客氣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來,将包內的離婚協議書丢到這個男人面前,聲線很淡地說:“協議我已經簽好了名字了,明天去民政局把離婚證辦了吧?”
陸嶼低眸看一眼她遞來的離婚協議,臉上沒什麽大的波瀾,只有眸底有點微沉,“明天幾點?”
“随你呀,民政局9點開門,那就趕早,9點那一波。”
陸嶼沉吟一下,沒多說什麽,收起那份協議書,從喉骨內淡薄地嗯了一聲鼻音就不說話了。
陸嶼這麽冷淡,許星柔頓時側眸看他一眼,唇角就微微扯了下,2年婚姻……就這麽結束。
沒什麽拖泥帶水。
好像真挺容易。
起碼比她費盡心思綁架老爺子弄到這份聯姻要簡單。
“一會跟爸爸媽媽說一聲,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許星柔沒興致觀摩池漾的婚禮也沒興致再陪這個男人。
拿上包起身要走。
身旁的男人忽然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下來,“今天先留在這,爺爺也在。”
許星柔很想翻他一個白眼,讓他滾。
都離婚了,還管老爺子幹什麽?
不過演戲也有收尾,那就陪他演最後一場。
免得生枝節。
從他手心掙脫出來後就靠在椅子上,看向站在宴會廳前方,打扮聖潔如仙女般的池漾,忽然就嫌無聊地故意問:“她訂婚了,你會不會去搶?”
陸嶼呵一聲,眸色在霓虹燈折射裏有點看不出色彩,低緩又涼薄地說:“我沒這個惡趣味。”說完,他下意識就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燈影晃動了,這個女人絕美的側臉全部被他納入眼底。
某種壓抑的情感又有點冒出來。
陸嶼緩淡又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克制着繼續看向幕布前方。
許星柔沒察覺陸嶼剛才看她,很放松地撥撥自己的卷發,一臉輕松地說:“我想你也不至于low成這樣,吃我讨厭的?”
說完,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慢喝水。
透明的水沿着她粉色的唇有些溢出來,一滴滴落在她弧度柔軟的下巴處,形成一顆晶瑩地小水珠欲掉未掉。
有些勾人。
陸嶼瞥到沒接話只是眸色微微低睨,眼底忽然有些濃稠,喉骨滾了下,他竟然想吻掉她下巴那滴水珠。
而且是狠狠吻。
這個念頭跳出來,陸嶼攏回視線,手指不着痕跡重重互相撚了撚趕走腦中那抹亂想。
既然離婚了沒必要想這些。
接下來的訂婚儀式一切挺順利,但結束的時候,池漾在自己公寓上演了‘假自殺’虐粉的把戲,想通過網絡的力量幫自己斷了聯姻。
作者有話要說: 轉折寫的有點慢,不好意思,這章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