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天飙車
喬崎從來沒有做過這麽奇怪的夢。
夢的色調是灰黑的,極度壓抑黑暗。她站在破舊而陰森的停屍間中央,周圍都是布滿灰塵的人體标本;在她的旁邊,躺着一具僵硬灰白的屍體,屍體的上方,陳舊的日光燈在不停地晃着。
她緩步走近,揭開屍體上蓋着的白布,發現那是具女屍——鐵床上正不斷滲出鮮血來,她定睛一看,這具女屍竟然是葉晴。
夢裏的喬崎,明白自己這是在做夢,這種現象在心理學上被稱作“清晰夢”。于是她開始本能性地檢查起這具屍體來。
可是,葉晴的屍體分明已經在這次爆炸中破碎得不成樣子,怎麽會如此完整?
“很奇怪是嗎?”背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而熟悉的男聲。她轉頭一看,席川正穿着他平時的工作服,噙着笑朝這邊走來。清俊的臉上帶着很奇怪的表情。
喬崎松了一口氣,不過轉念一想:這男人在夢中都是如此自大。
他倨傲的面龐逐漸顯現在燈光之下,手裏拿着那把亮閃閃的解剖刀,“我可以将她的屍體恢複到爆炸之後的樣子。”席川聲音驟然有些冷。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待他靠近,喬崎背脊骨一涼,甚至主動給他讓出一條路來。男人仿佛有些嫌惡這裏的環境,皺着眉将屍體上的白布扔到地上去。他轉頭看她:“整個過程千萬不要出聲,不然血跡會沾到你身上,我會十分生氣。”
她理解地點點頭。
室內的空氣更加冰涼,像是被這具恐怖的屍體給感染了一般;頭頂上的燈不再搖晃,燈上飛舞的蚊蟲也紛紛靜止。她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動作,看着他戴了手套的手指在那具女屍上輕撫着。
喬崎忽然覺得有些惡心。
接着,那具僵硬的屍體在他的刀下被分割成幾十小塊,他将內髒放置到一邊的鐵盤裏,手法熟練地将解剖刀沿着女屍脖頸上的大動脈緩緩切去,然後是腹部、手臂、大腿,切口淩亂而血腥。
滿眼都是血紅,她跑到一邊去嘔吐,吐到膽汁都快出來。
男人在一旁輕笑:“怕什麽呢?這是我的基本工作。”
半響後,她感覺自己緩過這一陣,于是擡眼朝鐵床那邊看去——和今天現場一模一樣的碎肉出現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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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川脫了手套走過來,蹲□和她齊平,幹淨修長的手指支起她的下巴,“知道葉晴為什麽會被殺嗎?”
“她知道Joker的真面目。”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宮靜呢?”
喬崎語氣艱澀:“葉晴為了報複她。宮靜不僅搶走了她的男友,更讓她以為殷邵陽被毀是因為宮靜。”
他勾唇一笑:“很好。”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瞳孔一縮,喃喃道:“他接近我,會從我身邊的人開始下手嗎?”
席川不語,只是安靜地看着她。那雙黑得發亮的瞳孔實在是有太多的東西,又深又沉。
“這是夢,是夢對嗎?”喬崎突然失控地抓住他的胳膊,“你告訴我,他會不會害我的朋友和家人?”
夢裏的她尤其軟弱,像只受到驚吓的小兔子。
他動作輕柔地将她擁進懷裏,細聲安撫:“不會的,別擔心。你可是我的小七。”我怎麽會允許別人來傷害你?
“小七……”聽到這個稱呼,她逐漸安靜下來,“小七是誰?”
席川用額頭抵住她的,啞聲說:“你忘了?小七就是你。我從未見過面的小七……”
耳邊卻開始響起陌生男人的驚叫和喘息聲,帶了濃濃的死亡色彩。她看着席川的薄唇一張一張,卻什麽都聽不清。
頭痛欲裂。
後面的話她錯過了,只知道接下來,周圍的環境開始驟變。場景轉換,她站在那堆碎肉面前,抱着雙臂,渾身發冷……
“喬崎……”有人在叫她。
她艱難地動着雙手雙腳,試圖張口,卻無能為力。她清晰地看見席川的俊臉在她上面晃着,他緊皺着眉頭,不停用手拍着她的臉。
“醒醒,有情況。”他在她耳邊輕語着,溫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
喬崎猛地睜開眼,身體逐漸平靜下來,也開始有些知覺。耳邊除了他的聲音,随之而來的還有清晰而現實的雨聲,她撐着車椅坐起身,看向窗外——天已經亮了。
原來這雨下了整整一夜。
席川握住她的手,一股冷意透過她的皮膚傳給他,“怎麽會這麽冷?”她身上的毯子還蓋得好好的。
喬崎按摩了幾下鼻梁,狂跳的心髒也逐漸平複。她閉着眼甩了甩頭,道:“可能是太累了,之前有點鬼壓床。”
“還做惡夢了?”他替她按摩着太陽穴。
她點點頭,把剛才那個夢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你認識小七嗎?”說到這個夢,喬崎低聲問。她果然還是最在意這部分。
席川手上的動作一頓,随即聲音平淡地回答:“不認識,是條狗的名字嗎?”
“不是,你在夢裏叫我小七。”她制住他的動作,眼神灼灼,“席川,你告訴我,我們以前認識嗎?”
“只是一個夢。”席川強調,“你以前不是問過我嗎?我們那是第一次見面。怎麽,突然對我感興趣了?”他湊近她,眼神暧昧。
喬崎見他不肯松口,只好無奈地擺擺手,喟嘆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眼神黯了一瞬,不過很快就恢複正常。“喬警官,你經常夢見我嗎?”
席川趁熱打鐵:“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可能是在潛意識裏已經愛上我了。”
聽到這話,喬崎心裏倒莫名湧上來一陣酸楚,她不語,朝窗外看去。清晨的雨尤其急,別墅內外風平浪靜,沒有一絲風吹草動。“你一夜沒睡嗎?”突然,她問身邊的男人。
席川靠在車椅上,下巴生了些細細的胡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他唇角一揚:“這對我來說很正常。”
兩人又一時無話。
只是這種靜谧平和的時刻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停歇了一夜的對講機突然有了動靜。守在離別墅更遠處的小張的聲音伴着“滋滋”的電流聲從對面傳過來:“喬大,前方十字路口有輛銀色別克看起來很可疑。”
他又重複了一次。
“能看得到車牌號嗎?”喬崎問,“它停了多久?”
“停了大概有十多分鐘的。雨太大了,從我們這個角度看不到車牌號,只能看到車裏有個男人。”小張舉着望遠鏡,潛伏在保安亭裏。
喬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席川,後者很快便發動車子。她繼續問:“能看得到長相嗎?”
“能。”小張簡單描述了一下重點,“單眼皮,嘴唇有點厚,鼻梁高得跟外國人差不多。”
那個男人……喬崎臉色一沉,“盯住他,讓外面的車把出口堵住,我馬上過來。”
“不通知張警官嗎?”
“不。以防是調虎離山計。”
喬崎暫時關掉對講機,對旁邊的男人說:“Joker來了。”
席川聞言,顯得分外平靜,沉默地發動車子後,朝前面十字路口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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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簾朦胧的大道上,銀色別克如一只卧虎般沉靜在原處。幾輛警車停在不遠處,将其堵住。
而當席川的車到達那裏時,別克卻突然有了動靜。
“這次的目标很危險,沒有我的口令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以避免不必要的傷害。”喬崎沉聲吩咐參與這次逮捕行動的所有人。
由于雨的趨勢越下越大,刮雨器工作的節奏也開始快起來,讓衆人的心情莫名煩躁起來。席川虛踩着油門,微微朝她這邊側頭,蹙眉道:“他開始動作了。”
他話音一落,只見從銀色別克的車窗上伸出一只手來,手上貌似拿着什麽東西。
喬崎眉頭一皺。
就在那一刻,雨中“砰”的一聲,不大不小,沉悶而短促,很快便被雨聲掩埋。同一時刻,正待命的幾位刑警都震驚地發現,警車的輪胎在那一瞬間幾乎同時爆掉。
輪胎不知何時被人做了手腳!
“他要從對面的兩輛警車之間的空隙逃走了。”席川隔着雨簾看向那輛車,臉上的表情帶了幾分邪氣,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如鷹眸般閃着狩獵時的興奮光彩。
喬崎觀察了一下現狀,拿起對講機說對那邊的刑警說:“原地待命。”說完,她轉頭看向席川,“沒問題吧?”
“可以試一試。”他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輛別克,手指在方向盤做着極有規律的擊打。
喬崎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銀色別克開始緩緩朝前駛去。那個剛剛能容下一輛車的空隙,他打算從那裏逃走——又轉頭看了看席川,他一直波瀾不驚的情緒倒是有些高漲。
“喬大,我們真的不行動?”那邊的小張聲音有些急,“就這麽放他走了?”
喬崎:“這人不是一般的罪犯,今天要成功逮捕他恐怕是件難事,所以大家要做好撲空的準備。”
“可是我們一隊的人……”
她打斷小張的話:“上頭怪罪下來就說是我的過失。”喬崎很清楚,這并不是她逞能或者一意孤行,而Joker讓這些警車癱瘓掉的本意就是不讓他們參與進來。她深知這種人的心理,你越是違背他的原意,他就會做出更加猖狂的事情。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所以她才讓他們按兵不動。
而就在她講話的空隙,那輛別克已經以不可思議的技巧從狹窄的空隙中完美逃竄。輪胎濺起的水花很快便被雨水淹沒。
她臉色完全沉了下去,這麽明顯的挑釁!
席川也輕笑一聲,“系好安全帶。”
喬崎抽出槍,現裝上子彈,“能配合我嗎?”
“能。”話音剛落,他就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般從警車的空隙駛過。
可是喬崎很快便想到一個問題——萬一他朝鬧市區開怎麽辦?到時候就不好開槍。
開出幾百米後,保時捷911到底是性能卓越,很快便追上別克。
現在的車流不算大,但一旦加碼後就容易招來交警。只是……“到底是亡命之徒。”喬崎冷哼,看着前面那輛顯然已經超速的車,甚至無視紅綠燈。
席川迅速判斷出這裏的地形,将車子轉了個方向,油門一腳踩到底:“交警已經追上去了,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耍我們。”
喬崎頭疼無比:“簡直就是鬧劇。”
“不。看到剛才他手上拿的那個東西了嗎?”席川沉聲道,“那是個雙遙控裝置,一旦我們不追上去,他就會引爆那幾輛車。你最好通知一下車上的人,讓他們盡快撤下來。”
……
席川走的這條路比較靠近商業街,平時路上人流較多,但這個時候由于下雨,情況要好一些。“如果運氣好,倒是能攔截到。”他冷靜地分析。
喬崎握緊槍,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