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自地獄
副局長拉開抽屜,将一份資料推到了伊文的面前。
“西澤爾·林德曼是約書亞·林德曼的兒子。”
伊文被這個消息給震住了,“那個約書亞·林德曼?”
約書亞·林德曼是三十五年前一系列殘忍殺害幼童案件的兇手。他的手法令人發指,曾經參與這個案子的六名FBI探員,有一人自殺,一人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其他的四人都接受了三個月到半年的心理療養。
FBI對這個殺人狂魔毫無頭緒,當時并沒有專業程度和經驗像現在這樣的行為分析小組,約書亞·林德曼本來很有可能逍遙法外,但是他卻寄了一封信給FBI的總部,就在那封信的郵票背面提取到的指紋确認了兇手的身份,而當FBI正準備逮捕他的時候,他卻人間蒸發了。
當懷孕八個月的林德曼太太看到電視上的新聞之後,她的婚姻、她的生活已經完全被毀掉了,她走到廚房裏,拿起刀紮進了自己的心髒。趕來的FBI探員将她送進了醫院,當她進入搶救室的時候已經停止呼吸。而她肚子裏的西澤爾卻拱動着要活下去。醫務人員只覺得這是一個奇跡,他們剖開了林德曼太太的肚子,于是西澤爾來到了這個世界。
“連環殺人犯的兒子不一定也會成為那樣的人。”伊文合上資料,“也不意味着他能夠比局裏的側寫師更了解類似他父親那樣的人。”
副局長笑了笑,“你知道西澤爾對你的評價嗎?”
“哦,什麽樣的評價?經不起挑釁還是過分脆弱?”伊文對西澤爾嗤之以鼻。
“他說你真實的可愛。如果FBI還想要請他做顧問,他只接受你的邀請。”
“那麽他永遠也沒有可能成為我們的顧問了。”伊文起身離開。
他的心緒難以平靜,耳邊似乎仍然是炮火連天,還有派克·卡農瀕臨絕望的眼神。
西澤爾的話挑開了他心中的傷疤。他以為自己可以忘記過去,其實過去永遠在那裏。
那次見面後,伊文便遇上了現在這個連環殺人案。聯邦調查局成立了專門的小組,就連行為分析小組也放下了手中的其他案子專注于對這件案子的分析。目前為止,調查局已經找到了六具相似的屍體,行為分析小組也對兇手做出了非常詳盡的分析,可惜仍然無法鎖定兇手是誰,一切就似大海撈針。
兇手的犯案殘忍程度有升級的傾向。第一個受害人直到被勒死後才遭到了一系列的淩辱;而到第二個受害人的時候,對方被活生生閹割,失血過多致死;第三個受害人,他是在飽受摧殘之後兇手以毫無憐憫的閹割完全剝奪了他活下去的希望,甚至在他的呼吸還未停止之前将他的性器塞入他的後體……
而現在的第六個受害人,他的頭骨嚴重損毀,法醫甚至難以對他進行面部複原,也就無從确定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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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文不斷告訴自己,西澤爾不過是個騙子罷了。他所有能夠給予自己的答案,一定是來源于猜測和臆想,他之前對兇手的準确預測都是巧合,就像一個小說家編造了精彩的故事。但是伊文的耳邊卻時不時回響起他那句“為什麽要拒絕真實”。
到底什麽才是真實?
窗外已經完全亮了,伊文掀開被子下床,洗漱之後穿上西裝,對着鏡子整了整領帶,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打印了一份法醫報告,來到了西澤爾的辦公室前。
門虛掩着,傳來優雅的華爾茲。
伊文推開門,看見西澤爾正握着一位女學生的手在木制地板上随着音樂的節奏緩緩旋轉。他的發絲輕揚,唇上的那一點笑容溫柔得将對方的視線包裹。一切浮躁喧嚣遠離,伊文的視線也跟着他們旋轉起來,像是進入了無止盡的迷宮,卻絲毫沒想過尋找出口。
音樂緩緩停止,西澤爾挽着女學生轉了半圈停了下來。
“潔西卡,今天就到這裏吧,我猜想這周末的晚宴,我們能搭配的很好。”
潔西卡羞澀地一笑,當她注意到站在門邊的伊文時,便意識到自己應該離開了。
西澤爾不緊不慢地靠着書桌,雙手撐着上身,“真意外,你還會來找我,伊文。”
伊文将門關上,沉下嗓音道:“我并不相信你。”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西澤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那麽做些什麽,讓我相信你。”伊文将法醫的報告扔在了西澤爾的書桌上。
輕笑了一聲,西澤爾将報告打開,閱讀了起來。不到兩分鐘,他就将長達三頁的報告合上,侃侃而談:“這個兇手,總是尋找體格健壯的男人,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他的身形很可能相對弱小甚至于自卑,所以才會以虐殺比自己更加強壯的男人來找回以及證明自己的自信。男性象征被割下很有可能是兇手對他們男性身份的不認同,将它們塞進受害者的體內除了是對這些受害人的侮辱之外,還含有性意味,兇手很可能是一個同性戀。能夠卸下受害人的防備心,并将他們綁起來,要麽兇手将受害人灌醉了或者下了藥,要麽兇手還有可能是一個MB,他是在交易過程中将這些受害人制服捆綁起來,要知道男人被欲望征服的時候總是警戒心最薄弱的時候。”
伊文拍了拍手,“你分析的這些都很有道理,但是這一切的分析只能幫助我們縮小兇手的範圍,卻無法找到兇手。我承認你在行為分析這一領域也許達到了專家的級別,但是你并沒有比調查局裏的行為分析小組高杆多少。”
西澤爾搖了搖那份報告,“我只有這份報告,而你所謂的行為分析小組擁有很多。我只用了兩分鐘,我打賭他們用的卻不止兩天。”
“除此之外呢?你還有什麽值得讓我打報告請調查局聘你為顧問呢?”
“你不需要。”西澤爾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我這個月很忙,沒有時間成為聯邦調查局的顧問。而且比起這些毫無美感的屍體,我對古代君王的木乃伊更加感興趣。”
西澤爾的話語是緩和的,沒有絲毫怒意完全公事化,但是伊文卻無法将話題繼續下去。
一切陷入沉默,西澤爾坐在書桌前翻閱起堆在桌邊的書籍。
他垂下的眼簾,專注而內斂,完全陷入了字裏行間的世界。
伊文卻無法邁開腳步。
良久,他終于開口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西澤爾将手中的書翻過四、五頁之後才微微張了張嘴。
“你剛才說什麽?”
“我需要你的幫助。”伊文收起了所有表情。
“你說過你不相信我。既然不相信,你又怎麽知道,你需要我的幫助?”西澤爾側目,眉眼的角度隐約而富有神秘感。
“我的理智告訴我不應該相信你。但是我的直覺卻要我試一試。”
西澤爾了然地點了點頭,“但是我真的很忙。這段時間考古界的學術交流很多,而新發掘的瑪雅遺跡也邀請了我去做鑒定。”
“我明白了,對不起,打擾了。”伊文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本來開口懇請西澤爾幫忙對于伊文的自尊心來說就是莫大的挑戰。
“明天下午怎麽樣?”
西澤爾的聲音令伊文停住腳步。
他轉過身來,西澤爾正在電腦前敲打着鍵盤準備學術會議的稿件。
“明天下午?”伊文蹙眉,這家夥說自己很忙不就是在拒絕FBI的邀請嗎?
“我同意做你的顧問,但是我必須能把握我自己的時間。只有我想幫你的時候,我才會幫你。”西澤爾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了剛才的儒雅,語調平靜的就像是命令一般。
伊文在心中輕笑了一聲。他記得局裏的行為分析小組曾經說過,很多連環殺人犯是不同程度的控制狂。而西澤爾的這一舉動,很明顯是想要在他們兩人的合作關系中取得主導地位。
“你覺得我是一個控制狂?”西澤爾眉梢輕挑,伊文的心緒一顫。
“難道不是嗎?”伊文反問,他沒有想到西澤爾竟然能猜到自己想的是什麽,這家夥明明連頭都沒有擡過。
“我只想控制我自己的時間,至于你的,你可以自由支配。”
伊文失笑,“好吧,林德曼先生,明天下午我們去做些什麽呢?”
“拜訪受害者家屬,了解受害者就是從側面了解兇手。”
“比較他們更深層次的共同點,從而找到兇手選擇他們的真正原因。”伊文明了西澤爾的意圖,只是僅僅是這樣,FBI早就做過這些工作了。
“我和你們看問題的角度可不一樣。”西澤爾輕笑了一聲,終于擡起頭來。
“為什麽你總能猜到我腦袋裏的想法?”即使是行為分析小組裏的專家也要借由對方的表情和反應來判斷對方的思考模式和想法,但是西澤爾根本沒有看自己,他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如果這一次我們合作愉快,我會告訴你。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去拜訪第一個受害者的家人,怎麽樣?”
“因為他是兇手的‘處女作’?”
西澤爾搖了搖頭,“因為他的太太是一流的西點師,三點正好是下午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