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離別時
撲向陸離的司徒沒被齊骥拉走,已經被陸離一個過肩摔,只覺得天旋地轉,三顆痣沒看到,人已經趴地上了。
齊骥還沒動手呢,陸離拍了拍手上樓拿衣服去。
陳彥過去的扶了一把的,司徒就坐在地上的抓着頭發開始吐槽:“啧,虧我那時候那麽幫他,下手真狠。”
齊骥瞄了一眼地上的人:“我都打不過陸離,你可別腦殘了哦。這醫院沒少住吧?”
“哎呦,真暴力。”司徒只覺得陳彥幫他拍掉背後泥土的手特別柔軟:“有三顆痣了不起呀!”
陳彥擡頭皺眉看齊骥。
齊骥搖搖頭,上樓找陸離去了。
“其實看相這個事信則有,不信就沒有。民間不是都說,老人們都趕在年三十前離世,是因為年前閻王要收人?其實并不是這樣。”司徒坐在凳子上的生悶氣,陳彥好心得拍拍他的後背表示安慰。看得出來,剛被陸離特別沒面子的一個過肩摔和的狗啃泥的姿勢讓司徒覺得特別挫敗。都是男人,多少好面子的,這人和小朋友一樣地撅着嘴在這兒不高興呢,其實過一會兒就好,他腦子裏也記不住多少事:“其實并不是這樣,我是學醫的總是呆在病房裏。其實一年四季的死亡率挺平均的,年末會稍微高一些,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天冷了,老年人新陳代謝降低了,偶爾降溫沒注意就會凍到,受到感染,容易引發急性的病。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冬天穿得多,老年人平日裏活動起來不方便,所以摔倒跌倒常有發生,很多是撞到頭了,就過去了。你明白?”
司徒難得聽陳彥說這麽多話。
愣愣地看着陳彥的嘴一張一合的。臉頰上還有塊髒髒的東西。好像是剛剛自己一激動把人推在地上了,他還記得安慰自己……
好像每次自己特別狼狽的時候,陳彥都在……
唉,為什麽那三顆痣不在陳彥身上呢?
陳彥說了什麽司徒也沒怎麽往心裏去。
直到陳彥委婉地給他普及完了科學知識,又給他削了一個大蘋果看他吃完。
“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這句話司徒終于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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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他下意識地咽下蘋果,伸手去拉人。
然後就拉上了陳彥的手。
“咔嚓——”不遠處的秦媽換了第二包薯片吃了,嘴裏嘎嘣脆地咬了下去,停在了那裏。
陳彥只覺得手心一熱,一只大手拽着自己,對上司徒舍不得的小眼神。心裏漏了一拍。
只是那個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司徒意識到自己拉着人,着急地松了手,清了清嗓子,找別的話說:“哦,我是想問你呢,你拿來的橘子怎麽就那麽甜?”
“哦,我老家種橘子的,所以我會挑吧。下回有好吃的橘子我讓軒軒拿幾個過來。”
“哦,好。那你回去小心。”
……
然後,陳彥抱起和小黃玩累了的小花貓,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回去了。
一路上路燈有一盞沒一盞的亮着,小黃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跟在陳彥的身後搖着尾巴細條腿pi噼裏啪啦地發出聲響。
晚風吹得陳彥心裏亂糟糟的。
想到自己在這裏也呆不了長久,留戀肯定是有的。所以這樣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他每天都很珍惜。
撞倒司徒出事的那天陳彥原本是去市裏打報告想要留在紅海鎮繼續工作的。只是這個流動醫生的崗位有明确規定,三個月需要輪崗。畢竟下面縣城和鄉村裏醫療環境差距太大,有比紅海鎮條件還差的小村莊,有條件非常好的地區。為了讓醫生們能公平所以才有輪崗機制。現在還能留在這裏,聽到司徒的告白,還被這麽多溫暖的人們在乎關心着,陳彥只覺得是自己賺到的。
紅海鎮的下一位輪崗趙醫生正好家裏有事,所以陳彥還能多呆一段日子。
白天已經收到找醫生的郵件了,下周他就會入職。
陳彥也該開始寫總結報告了。
想到這裏,陳彥的眼睛有些酸。
雖然和那個少根筋的人沒有辦法在一起。可多少是希望還能是不是地碰到。
陳彥也不想做什麽,看到那個人活蹦亂跳地犯二,手上的時候可以幫點小忙,就很好了。
只是這些也沒有辦法實現了呢。
“汪——汪——”小黃跑到了自己身側,擡頭看看陳彥懷裏的小花貓。
陳彥索性把貓咪放下,看到小黃歡天喜地地把貓咪親昵地叼走。陳彥心裏有些羨慕小貓。
然後一路上陳彥的腦子裏都是晚上吃飯的時候司徒的樣子。挫敗的,失望的,興奮的,不知所措的。
他知道司徒一定是喜歡他的。
他也是喜歡司徒的。
他并不相信長長久久的愛情。
美麗的剎那最是珍貴。
不遠處。
司徒怎麽跟着陳彥過來都不知道。
明明沒怎麽喝酒,好像是醉了一樣。
他看到陳彥走到家門口,呆呆地愣了好久。
就在那個暗暗的燈光下,陳彥突然撩起衣服低頭看自己的身上。
他看不到身後,所以扭着脖子的樣子很可笑。
那個人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把衣服放下。
又站了會兒,開門回家了。
剛剛還教育自己不要迷信呢……
司徒嘀咕着,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
都忘了陸離才把自己摔得狼狽,也忘了之前為了找那三顆痣的窘迫。
于是他哼着小曲,轉身回家了。
……
幾天後滕誠寄來了幾張市裏主題樂園新開園的豪華套票。
收件人是軒軒,于是軒軒數了好幾遍又點了幾遍人,風風火火地下樓找爸爸和陸離:“我們一起去!一起去啦!”
軒軒一晚上只說這麽一句話。
為此齊骥特地打了電話給土豪滕。
土豪一臉無所謂說,哦,之前無腦投資了點錢,結果弄的貌似還不錯,麥柯要去玩我覺得那個比較幼稚,所以叫上你們一起,他會玩得開心。”
土豪把齊骥手上一大疊四位數的套票說得和毛紙一樣。
“……”
“門票夠嗎?不夠我再送點過來。”土豪特別熱心。
……
齊骥看到陸離已經兩眼放光拿着計算器再算這些門票全部折現要多少錢了。
“哎,把你家陸離一起叫來,麥柯喜歡他。”
“好。謝了。”
齊骥過去把陸離的計算器拿走,揉揉他的頭發:“一起去,你該休息休息。”
“不了,一去起碼兩天,我要賺錢。”
“錢是賺不完的,未來還長呢。”
“耶!”
軒軒聽到爸爸同意了,一下子就撲到了老爺子身上。
陸離還從沒有見過軒軒那麽高興過。
國外的主題樂園陸離都玩過,他也沒多感興趣,不過齊骥說得對,生活比賺錢重要。
想明白了也就心安了。
晚上軒軒嘴裏叼着快排骨一路小跑去醫院找陳彥。
發現陳彥在收拾東西,上樓的時候碰到花姨和洪嬸,他們的表情怪怪的。
軒軒興致勃勃地把票塞給陳彥:“陳叔叔,一起去呀,胖叔叔寄來的,我們都去,後天就出發!”
陳彥愣了一下:“大家都去?”
“我,爸爸,陸叔叔,洪爺爺,秦媽,光叔,還有司徒叔叔,我們都去!”軒軒眨着大眼睛期待:“爸爸然我來喊你一起。”
陳彥呆呆地看着票,看到了日期搖了搖頭:“可能不行呢,軒軒。”
“啊?”
“那天我剛好有工作要做。”那天是他在紅海鎮的最後一天。
“啊……”軒軒失望地搖搖頭:“可是……”小臉都拉下來了。
“軒軒不要失望,明天是你的生日吧,我明天晚上給你過生日好不好?”陳彥笑着從抽屜裏拿了一把陳皮糖塞給軒軒。
小孩子一聽過生日,又被塞了把糖,很快就高興起來。
臉蛋還紅了紅:“陳叔叔你還記得我生日呀?我爸都不記得了。”
陳彥笑:“哪有,昨天你爸爸就和秦媽光叔說明晚要做你最愛吃的烤鲈魚!”
“哇塞!”
軒軒歡天喜地樂翻了天。
陳彥心裏更加得不舍了。
新醫生要來換崗的事陳彥愣是拖到了今天才同花姨和洪嬸說起,兩位一聽就紅了眼睛,陳彥安慰了好久。
他只想默默地來又默默地走,他真的不習慣離別的氣氛。
“新來的醫生是個帥哥哦,我也沒有馬上就走啦。其實和之前沒什麽區別。”陳彥連哄帶騙,才讓兩個女人的情緒穩定下來。
想到之後大概沒有什麽機會在見到司徒,又想到可能是在紅海鎮和大家熱熱鬧鬧一起吃的最後一頓飯。
給軒軒過生日的那個晚上,陳彥有些肆無忌憚。他話很少,但是喝了很多的啤酒。
陳彥不太能喝酒,所以聽軒軒和老爺子你一句我一句争主題公園有多大,不知不覺就喝了三四杯,面前的玻璃杯子又滿了。
齊骥給他倒的,仰起頭又是半杯下去。
都說酒能解千愁。
陳彥把離別的小情緒都化在了酒裏。
肚子裏吃得剛剛飽,腦袋裏也暈暈的。
走的時候他在軒軒軟軟糯糯的臉上親了一口,說了些什麽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只知道軒軒很喜歡他在網上給他買的變形金剛的玩具。
然後他看到司徒和光叔在猜拳,那人是真的高興,一雙眼睛一直眯着。
哪裏還有在市裏見到時道貌岸然的樣子,整個人都笑得沒心沒肺,希望他能一直這樣高高興興,健将康康。
就好。
陳彥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旋律。
他記得第一次聽到整個旋律的時候他就很喜歡,只是腦袋蒙蒙地想不出來歌詞,于是他就哼着調子踩着晚風回家了。
有一句歌詞裏唱的,有一次告別天上就會有一顆星星熄滅。
陳彥哼着曲調,非常樂觀的想,離別雖然酸楚,但是曾經相聚快樂過,就已經足夠。
……
這邊的司徒沒有只顧着光和光叔猜拳。看到陳彥和大家告別先回去了,還是跟了過去。
因為陳彥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喝高了還是別的,總覺得那個人怪怪的,回去的時候走路都有些不穩。
然後,他看到陳彥走到了海邊,馬上就要走到了海裏……
我草!
司徒越來越覺得後怕。
趕快把要下海的人拉住。
黑黢黢的海岸,只有遠處的燈塔掃過來的光,陳彥停在了海邊。
“你不會想不通要自殺吧!”司徒喊。
燈塔的光亮劃過,他看到陳彥眯着眼睛在笑,嘴裏還哼着不知名的歌。
“……”司徒只覺得後怕,把人要往岸上拉。
“我要去看星星。”陳彥是醉了,指了指天空,又要往海裏走。
“那裏是大海,星星在天上!”司徒拉人看天,一擡頭——
滿目的銀河星光璀璨。
司徒這人沒心沒肺,來紅海鎮還從來沒有擡頭看過天。這一擡頭太發現,黑暗裏星空像一幅巨大的畫卷,整個銀河都在他的眼前,瑰麗又震撼。
“不……星星在那裏。”陳彥指了指海的方向,那邊有遠處漁船微茫的燈光。
司徒咽了咽口水:“傻子,那裏不是星星,星星在我們頭上。”
他沒有覺得,但是那語氣太過的柔軟。
陳彥愣愣地看了會兒他。
搖了搖頭。
司徒以為這人喝多了又要往海裏走,趕忙拉住人。
下一秒,一個熱熱的身體就摟住了他。
陳彥靠在司徒的肩膀,濕濕熱熱氣息吐在他的脖頸。
陳彥還在哼着那首不知名的歌,聲音輕輕的,但是調子很好聽。
剛剛吃飯的時候,有那麽一刻,司徒又想起了王婆婆說的三顆痣。
可當他伸手把人擁入懷中,感受到了陳彥的溫度,司徒再也不在乎什麽三顆痣不三顆痣了。
還是很在乎他,越來越在乎,越來越在乎。
“喂……”司徒摟着人,輕輕地說。
“恩?”陳彥軟軟地答應着。
“這裏的天空好漂亮。”司徒笑着說的。
“五顏六色的……”陳彥喃喃着。
“有嗎?”司徒呆呆地擡頭,臉掃到陳彥的頭發,軟軟的:“嘿,還真是。”
“真好。”遇到你。
“嗯。”
抱得久了。
司徒松開他,好像要說什麽。
陳彥轉了身。
頭也不回地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海風把酒勁都吹散。
陳彥終于想起了那個曲調的歌詞: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抵擋失落的痛楚,
一個人的路途,
也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