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司徒晟
陸離學開摩托車失敗,腰上又多了一塊紅印子傷痕的第二天。
齊骥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輛助動車。
傍晚。
軒軒舔着一小塊白糖冰棍,坐在大排檔門口皺着眉頭看了好一會兒了。
小黃吐着舌頭,一雙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盯着軒軒紅紅的小嘴也好一會兒了。
軒軒的冰棍晃到哪裏,小黃的腦袋就晃到哪裏,濕乎乎的狗鼻子還一聳一聳的。
“那……我剩下的給你吃,你可不許告訴我爸哦。”軒軒看了看遠處的大人,偷偷地同小黃商量着。
不遠處,陸離又顫顫巍巍地從灰不溜秋的電動車上跳了下來。整個人都僵硬着扶着車子,腦袋上一層虛汗。
齊骥扶着額,一臉恨鐵不成鋼——“大少爺,這是電動車,速度那麽慢,你別扭什麽呢?”過去幫人把車扶穩,各種抓狂。
陸離不能騎摩托車他能理解,但是助動車都怕成這樣真是——
“軒軒,你又給小黃吃冰棍!”齊骥着急,心情不太好,突然一聲大吼。
那邊剛要把剩下濕噠噠的冰棍往狗嘴裏塞的軒軒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啪嗒——冰棍掉在了地上。
“汪——”這可把小黃給樂得,屁颠屁颠地咬了冰棍就跑得老遠。生怕齊骥罵他。
“唔——”軒軒撅撅嘴。抓起身邊的語文課本去找秦媽,結果秦媽在雜貨店裏隔着玻璃看着窗外,也一臉的怒氣。
——這大人都是怎麽了呀。
“你在我邊上,我緊張——”陸離咬着下嘴唇。臉上的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丢了兩天臉不好意思的。
Advertisement
“緊張什麽緊張,秦媽當年一學就會,會騎自行車就會助動車。”齊骥看到不遠處光穿着個背心,拎着幾條魚的光叔來了,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指了指店裏:“啧——明天也在家裏好好呆着,什麽時候學會了再去。”
“……你先去忙,我自己練。”
“啧,摔了怎麽辦?”
“沒那麽嬌弱。哎喲——”某人扭到腰上的傷口。
“回去。”
陸離手上的助動車被齊骥無情地沒收走了。
夕陽西下,紅海鎮的晚上也開始了。
陸離去洪老爺子家裏搜了一遍有沒有偷吃零食,帶了兩件髒衣服下來,就聽到光叔和秦媽在鬥嘴。
只是今天同以往有些不同。
光叔其實也就是沒事兒找事路過秦媽店裏撩撩騷:“喲,今天怎麽一張苦瓜臉?你家小水三天沒和你聊電腦,就不高興啦?”
“哼!”“啪——”
誰知道秦媽哼了一聲,就把玻璃窗給拉上了。
兇巴巴地看着光叔,順帶兇巴巴地盯着路過的陸離。
“啧,又吃火藥了,更年期女人喲——”光叔愣了一下,沒事人一樣地拐進大排檔。
等陸離過來了,抓了人,一個眼神瞟了瞟外面小聲道:“幹嘛?你又惹到秦媽了?”
陸離尴尬:“原本小水已經簽了市裏的黎氏集團,現在出了點狀況,好像是去不成了,下午的時候秦媽給小水打了個電話……”
光叔叼着煙,皺着眉看着陸離一挑眉:“不會和你爸有關吧?”
陸離默默地點點頭,他腰疼,背疼,肩膀也疼,頭也疼。
光叔好一會兒沒說話,拿下巴指了指水槽裏的魚。
陸離乖乖地蹲過去殺魚。
光叔什麽也沒說去冰櫃裏倒騰了半天,找出小半袋速凍的雞爪丢進水槽裏解凍。
六七點的光景,大排檔的生意陸陸續續地忙了起來,軒軒做好了作業叼着棒棒糖一本正經地坐在洪老爺子的位置上認真地算着大排檔的流水。小家夥一會兒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一會兒戳着個屏幕裂開的計算器好不歡樂。
偶爾還咽咽口水幽怨地往廚房的方向看兩眼。
光叔炖了一大鍋的鹵雞爪,一打開鍋子就香味撲鼻,陸離幹了一晚上的活,再加上海邊的村子裏雞鴨很少見,他早就被那個味兒熏得肚子咕咕叫了。
“今天什麽日子有雞爪?來幾只下酒。”’晚上好幾個客人要點雞爪。
“哎呦,老爺子在家裏呆了幾天整天找孩子們讨零食,他又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的,炖點給他解解饞,你看軒軒都沒吃着。”光叔從廚房探出腦袋又一陣解釋。麻利地拿了兩個飯盒盛好已經炖得爛熟,香味撲鼻的爪子,數了數,給那個帶着花的飯盒裏多放了兩個。
招呼來了陸離:“這個給老爺子拿上去,這個給你秦媽拿過去。”又指了指後門:“送完了把軒軒喊去老爺子那裏,他饞了一晚上了。”
“哦。”陸離咽了咽口水,乖乖地送吃的去了。
軒軒和小黃哪裏需要陸離去叫。他剛從老爺子那裏回來,軒軒已經在秦媽那裏待着,和着小黃一起嘴甜地讨好秦媽:“哇塞,光叔果然最疼秦媽,知道秦媽媽心情不好,才做的雞爪子。”
小嘴答吧答吧的說得特別溜,眼睛一分鐘都沒有從陸離的飯盒裏挪開過。
“軒軒胡說什麽呢。”秦媽擡頭看到陸離來送,不高興:“還給他,我不吃。”
陸離明明看到秦媽也偷偷地在咽口水。
知道秦媽現在一定還遷怒他:“老爺子不能吃太甜,所以醬油沒放多少——”
“哎呦,又是他們!”
突然。
門口一陣尖銳的剎車聲。
大排檔裏一陣騷動。
陸離背後一緊,放了飯盒,讓軒軒和秦媽呆在店裏千萬別出去,自己沖了出去。
鎮子口,又是那輛白色面包車,那個車牌陸離做夢都記得。車上下來的那個人胳膊上紋着的張牙舞爪的圖案他也認識——是龍九。
和上回一樣,龍九又是帶了好幾個兄弟。小弟們各個嘴裏叼着個煙頭,頭發也五顏六色的,好不怪異。
“齊骥,齊骥!”帶頭的龍九老大個子,嗓門喊得老響。
客人們幾個是見過那天晚上的陣仗,剛對救了老爺子的陸離有了好感,現在盯着陸離的眼神裏滿是懷疑。
“哎喲,真是做了什麽孽!”年長的大爺低低地嘀咕着。
光叔一下就擋在了大爺的面前,站在陸離身邊,嗓門也老大:“不是要下個月才還錢嗎?這才幾天!”
“我找齊骥!”龍九掃過陸離,兇神惡煞地在人群裏找齊骥的影子。
沒有人回答他。
一下子大排檔裏的村民和幾個地痞流氓就站在那裏對峙。
一邊火急火燎,一邊嚴防死守。
一時間,空氣都要凝固了。
“我爸爸在樓上偷懶睡覺哩——”
突然,秦媽的小店門口探出兩個小腦袋——一個小娃娃和一條土狗。
小娃娃喊了一句。
“哎呦!”小娃娃的小腦袋就被秦媽打了一個大腦崩,給拽了回去。
“齊骥!齊骥!”龍九一聽,立刻開始對着車庫的二樓大喊:“司徒哥找你——哎呦!”
突然從開着的面包車的後門裏丢出了半瓶可樂,帶着水呢,就砸在了龍九的腦瓜子上。
“我操——你再喊,你喊到所有人看我笑話!沒用的東西!”面包車裏有人咒罵着。明明聲音很響,但是明顯沒什麽中氣。
樓上的齊骥到底是被喊醒了,探了下頭,看到陸離和龍九對峙着站着,差點沒從二樓直接跳下來。
等到他光着腳下樓,就聽到司徒晟在罵人。
好在陸離和光叔都沒事。
“哎呦,齊骥你總算來了。”
剛剛還一臉怒煞霸氣模樣的龍九,瞬間就變成了小雞仔,又是遞煙又是點煙,低頭哈腰還陪笑,在齊骥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老半天。
突然——
“哈哈哈哈,司徒,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齊骥突然朗聲大笑。
一邊緊張得手心全是汗的陸離和光叔對視了一眼——這是唱哪出呀。
“哎呦——”伴随着的面包車裏難以忍耐的□□聲,齊骥叼着煙随意地站成了大字,笑得更加放肆了:“司徒晟,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啧,你幫不幫!嘶——”面包車裏的人說。
“那我們陸離的錢——”
“八折——”
“五折——”
“堂堂大佬司徒,開車回家撞倒電線杆骨折——哈哈哈——”
“操!七折——”
“還不敢去市裏治——哈哈哈——”
“六折——”
“給我們鎮上醫院捐幾臺設備——”
“我操——算你狠……成。哎喲——”
齊骥終于不笑了,招呼大家坐下來繼續吃飯,說了一些都是朋友之前都是誤會的話。
讓陸離去找陳醫生。
自己上了那輛面包車。
小店裏,軒軒抱着小黃低着頭正被秦媽教育。
秦媽一邊麻溜地啃着雞爪子,一邊念叨着讓軒軒以後長大了千萬別學壞,遇到危險也要學會躲起來不能去湊熱鬧。
軒軒噘着小嘴,眼裏只有香噴噴的雞爪子。
秦媽一擡頭,看到光叔叼着煙站在窗口看着他們。
“咳咳咳——”
秦媽被雞骨頭嗆到了。
另一邊,陸離也不知道齊骥和司徒到底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那個新來的陳彥醫生這幾天來看過洪老爺子好幾次,陳彥讓他有事去燈塔那邊的住處找他。
人果然在。
等趕到醫院,陸離和陳彥直皺眉。
陸離記憶裏那個又自戀又自大的司徒晟,現在整個濕漉漉的,血流了一腦袋,右手呈非常不自然的形狀放在胸前,右腳也耷拉在那裏。
“這裏沒得治。”陳彥看了一眼人,轉身就走。
“我操——”已經傷成這般狼狽的司徒晟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那只沒受傷的手一把抓住陳彥的白大褂。
白大褂上很快一個大血手印子,老刺眼了。
“老子那麽狼狽,去外頭可不要被道上的人笑死。就這兒,這兒夠隐蔽,你給我把手和腳——哎呦。”司徒晟疼得眉毛皺得快縮到一起去了。
“這裏不能手術。”陳彥居高臨下地看着人,臉上各種冷靜:“10小時內不做手術,等着截肢。”
“mlgb——”司徒晟罵了句髒話。還是死死抓着人:“你,你,好樣的——等老子好了,弄死你。”
陳彥掙脫不開,看了眼陸離和齊骥,兩個人都給了他一個這個人不好惹的表情。
再看了看身後站着的一群能打又能鬧事的地痞流氓。
好一會兒才問:“他怎麽弄的。”
身後的龍九屁颠屁颠地來接話:“老大開車,撞電線杆上了。”
“不會是我改裝的那輛吧?”齊骥擔心是自己弄的車子出了問題,等司徒好了,他還不被司徒弄死。
“哦,是老大自己那輛大奔。”龍九回答。
齊骥和他身邊的陸離都松了口氣。
陳彥又問:“他骨折的時候誰在場?”
幾個小弟面面相觑,不說話。
龍九黑黢黢的臉表情異常糾結:“呃,老大開着車去接兒子放學,路上興致好,就邊開車……邊……打飛機……”
龍九說得自己都為自己老大感到丢臉。
陳醫生聽完,滿臉寫着“活該”兩個字。
再去看那個“老大”。
司徒晟滿臉的虛汗,已經疼得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