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

第3章

他大概是從另外一個劇組趕過來的，穿的是一套筆挺的西裝，頭發也梳的油光可鑒，乍看之下好一個青年才俊。

“辛苦了。”穆東因為只拍了一場戲同別的演員都不熟，一來便是同導演打招呼。導演看到他來也很是開心，拉着他喝了好幾杯酒。陸辰低頭吃東西的時候，感覺有一個人走到了身邊，擡頭一看是剛才還在導演身邊寒暄的穆東。他正奇怪這人為什麽會來和自己打招呼時，就聽他說道“曹媽，又拍完一部戲了，辛苦了。”原來是同坐在他身邊的曹媽打招呼來着。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幹杯，幹杯。”曹媽今日興致頗高，剛剛已經拉着陸辰喝了好幾杯。

“小陸，來，給你介紹下，話劇界的傳說穆東，以後指不準你們也有合作的時候，先認識認識。”曹媽一把拽起了還傻坐在身邊的他。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穆東很豪爽，對着他一杯啤酒下肚，卻不知為何讓人覺着此人風度翩翩，不似在這吵雜的環境中相互寒暄，而是仿佛古代文人墨客間的對酒吟詩一般。

“穆哥，你好，我叫陸辰，今後請多多指教。”陸辰也一杯啤酒下肚，他酒量一向沒有很好，此刻才喝了幾杯啤酒，臉已有些微紅，增添了幾抹他人不易察覺的妖嬈之色。

“穆東，來，這邊，這邊，我給你介紹一下。”穆東還想同陸辰說些什麽時，又被導演叫去了，陸辰看着穆東站在那一群人中間不知為何覺着他同那些人有些格格不入，或者更确切的說是有些與衆不同。

陸辰後來有聽曹媽陸陸續續說了些關于穆東的事情。原來看起來才不過三十歲的他，竟已将近不惑之年，同這部電影的導演是同班同學，二人交情一直不錯，只要是力所能及的，穆東一定會來幫忙。陸辰看着導演的啤酒肚大的像是女人懷胎之時，又看着站在他身邊玉樹臨風的穆東，真難以想象他們竟是同齡之人。

穆東來的匆匆，走的也匆匆，還沒等殺青宴結束，就已同各路人員告辭，原來晚上還在拍另一個劇組的一場大夜戲，中間抽空來了這。穆東走後沒多久，殺青宴也結束了，一夥還覺得意猶未盡的年輕人又相約去唱歌了，也有人來邀陸辰去，陸辰覺得自己晚上已經喝的夠多，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就推辭不去了。

回到黑漆漆的家中，想着這部戲結束後下部戲還不知道在哪裏，心裏多少有些惆悵，加之頭有些痛起來，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平時很少做夢的陸辰，今天晚上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穆東同自己住在一塊，更神奇的是在夢裏面他和穆東似乎是情侶，二人看着對方時的神态和眼神都極盡甜蜜，活生生就是一對在熱戀中的愛人。

陸辰是被樓下的狗吠聲吵醒的，他望着窗外剛有些泛白的天空，想着自己剛才做的夢，可真叫一個莫名其妙，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下了。

上部戲殺青之後已經進入緊鑼密鼓的後期制作中，但離上映至少還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這期間陸辰同魏旭又不斷奔走于各種面試中。陸辰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每天有那麽多的電影電視劇面試、開機，需要那麽多演員，可來面試的人總是延綿不斷，如他和魏旭這樣沒被面上的人更是多如牛毛，想想真是可怕。二人雖然有氣餒喪氣借酒消愁的時候，但大部分時間還是積極努力向上，因為他們知道再不努力，大概連借酒消愁的酒錢都快要付不起了。

可即便這般努力，得到的也總是一些同群衆演員無異的角色。陸辰好歹還演過一部電影的男配角，魏旭就別說男配角了，大大小小雖然也演了好幾部電影，但一句臺詞都沒能說上。不過魏旭心寬，也不以為意，只要還餓不死，他就覺着總歸還有希望。魏旭這樣的開朗和樂觀也影響了陸辰不少，想起自己當時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是挺慚愧的。

正當前途一籌莫展時，傳說中黎明前的黑暗總算過去了，黎明的曙光終于願意來照亮陸辰的星途了。他接到了張岳劇組的複試電話。比起陸辰，魏旭顯然比他更高興，一直嚷嚷晚上要喝兩杯慶祝一下。但也真是兩杯，因為魏旭把身上所有的家當都給了陸辰，加上陸辰所有的積蓄到大商場買了一套西裝。

要說人靠衣裝可真是一點沒說錯。以前也知道陸辰長的帥，但因為穿的一身廉價的衣物，充其量也只能算個小帥哥。今日這筆挺的西裝一穿起來，那可真不輸給任何一個現在紅到發紫的小鮮肉，要顏有顏，要身材有身材。比起陸辰，魏旭比他更有信心一百倍，直言他定能得到此次電影的角色。

陸辰懷着忐忑的心和魏旭一廂情願的期望來到劇組參加第二次面試。這一次雖然比上次少了許多人，但陸辰大致數了下還是有好幾十號人，要在這百來號人中挑選出五個人，也不知魏旭哪來的這麽大的信心。

這次的面試每個人的時間明顯比第一次長了一些，時不時可以聽到門內傳來的哭聲，陸辰想這大概跟他們在學校時被要求演哭戲一樣。對于哭戲，陸辰有些擔心起來，這一直都是他最弱的一環。

等了二個來小時，陸辰被助理叫進去複試。陸辰在門外深吸了口氣，敲了敲門。門內傳來張岳的請進，陸辰推開門走了進去。比起第一次吵吵嚷嚷的清形，這次面試的屋內十分安靜，倒讓陸辰有些緊張起來。

陸辰同各位面試官打了招呼，擡眼一看，赫然見到穆東竟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他看到穆東突然想起那晚的那個夢，雖然夢的內容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但他的臉不知為什麽有些紅了起來，忙轉眼看了別的面試官，他們還在整理上個面試者的資料，他忙收斂了心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面試過程比陸辰想象中簡單，時間也較短，他沒有被要求表演什麽哭戲，只是被簡單了問了一下他的近況，讓他又再填了份資料，就讓他出去了。全程穆東沒有說一句話，可陸辰卻時不時能感到那邊傳來的視線。待填好資料準備出去時，陸辰終究按捺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穆東竟也直直的看着他，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都不知該放哪裏。幸好這時張岳說了句“可以出去了”，他才如獲重釋般走了出去。

出來後第一時間給魏旭打了電話，報告了今日面試的細節，魏旭聽完後也有些錯愕，沒想到連表演也沒表演就讓出來了，他本來的滿腔信心有些坍塌，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陸辰道“沒事，面不上的話我們兄弟就一起再努力就是了哈哈”。陸辰原本也沒有抱特別大的希望，所以也沒有特別失望，只是看着身上這套西裝直嘆可惜了。

未成名的日子總是過的異常艱辛且緩慢，魏旭終于熬不住再沒完沒了的演這連一句臺詞也沒有的群衆演員，開始考慮轉行了，只是學了表演四年，突然讓他幹別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幹啥，這幾日正愁的很。

陸辰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也不能安慰他什麽。轉眼畢業已經一年半，班上有些同學在演藝圈都混出了小名頭，而他還在伸手向父母要錢，且這樣的日子也不知何時才到頭，陸辰覺着自己要不要也效仿魏旭考慮轉行的事情。不過還沒等他考慮到這邊，張岳的助理打來的電話告訴他面試通過了，不管手上有沒有別的事情都處理一下，下個月準備進組了。

接到電話的時候陸辰和魏旭正在外面吃晚飯，看着陸辰接完電話後心神不在的樣子還道是他碰上了什麽難事。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剛剛通知我面試上了。”

“哪個面試？”

“張岳的。”

“張……岳！”魏旭反應了十秒才反應過來陸辰說的是那個大導演張岳，嘴上還嚼着才吃到一半的面條，這一吃驚，連面帶湯呼啦啦都回碗裏去了，魏旭也顧不得惡心，一掌拍在陸辰的身上大喊着“發達了呀，兄弟！發達了，發達了哈哈。”

因為不是晚飯時間，店裏除了他們兩個也沒別的客人，老板看了這邊幾眼确定他們不是在鬧事後就沒在管他們，陸辰也就沒有制止魏旭的大喊大叫，連帶着自己心情也好了起來，也是一直到現在，他對剛剛那個消息才有了一些實感。

“兄弟，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小的，小的端茶遞水無所不能，全憑這位大俠差遣。”

陸辰被他活靈活現的表情給逗笑了，舉起面湯真誠的說了句“現在以湯代酒，預祝我們今後都飛黃騰達。”

魏旭毫不介意的端起剛才那碗加了佐料的湯和他一碰碗，兩人相視一笑，真真是少年時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