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賞金公社作為堪瑞斯小鎮最為出名的建築和地點,它的建築風格可以稱得上是神聖和嚴肅。
邁入前殿的路易一時間被這裏畫滿了神像塗鴉的房頂和窗戶迷了眼睛,若不是門口的告示板上明明白白地寫着“賞金任務”四個大字,他大概會覺得自己來到的是一處教堂。
“來這裏直接把想做的任務揭下,之後去櫃臺申報就可以了。”
加西亞蹙着眉頭走上前,手中自然而親昵地牽着路易,留下瓦倫一個人默默地在後邊跟着。
目前,告示板上最賞金高額的任務便是斬殺妖獸了,這很不走運,因為斬殺妖獸是這裏最吃力不讨好的任務——雖然賞金相比其他任務高了一點,可是任務的難度卻是指數上升。
路易看不太懂那些任務寫的都是什麽——有些尴尬,雖說他和這個世界的語言相通,文字他卻半懂不懂,就像是一串他能讀出來的字體但是卻不能理解它們的意思,因此這個時候這只可憐兮兮的小惡魔只能沉默着依偎在加西亞的身邊。
畢竟直接告訴加西亞“他不識字”似乎太過荒唐。
“按照第46號任務的賞金,我們大約要做八個這樣的任務才能買齊三張船票。”加西亞陰森地瞥一眼一邊的瓦倫,那少年正像個小雞仔似的縮着脖子。
他想盡辦法想要讓這個長相妖媚的狐貍精離他的路易遠一些,若是能徹底消失那就更好了:“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今天這些斬殺妖獸的任務只要全部接了,我們就能買兩張船票。真的要帶上瓦倫嗎?小路易?”
被點名的路易回過頭,眼神懵懂地在瓦倫身上掃視一番,随後甜美一笑,擡手像撸寵物狗那樣在阿爾頭頂撫摸兩把。
“看見他我就心情很好。”
“……看見我心情就不好嗎?”加西亞心中一酸。
路易先是自我安慰了半晌,這才擡眼看向加西亞的臉。
每一道線條都像是被精心雕琢過的那般美好,皮膚也瓷白細膩,整個人的身形更像是藝術家手下的雕塑作品,每個浮點都是黃金比例。
他頓時就覺得空氣清新了不少:“不,心情更好。”
加西亞的執念頗深,對着瓦倫被路易撫摸過的頭頂咬牙切齒,好像現在就要把那塊頭皮削下來:“那你為什麽不摸摸我?”
路易:“……”
這做派很有被他的種族天賦蠱惑了的趨勢。
好在這裏的其他人面對他的目光只是單純的贊美,讓他還能确信自己的種族天賦确實沒有生效。
他對于加西亞的質問并不回應,只是眨着眼睛,表情像讨食的小動物那樣惹人憐惜:“加西亞,我們什麽時候去做任務?我想去找我的家人了。”
這種作态對于路易來說,太過熟悉和好用了。
每他遇到無法解決的追求者的時候,路易都會委屈又讨好地看着對方,轉移話題——
加西亞擡手,兇狠地接連撕下三張賞金任務:“現!在!”
他算是明白了,平日裏他也許還能硬着頭皮維持一副老流氓的姿态,而一到了路易的專場,他就會輸得一敗塗地。
并且像是打了雞血那樣,時刻準備為對方赴湯蹈火。
可他才認識這只小惡魔不過一周不到,這太不正常了。
加西亞被迷得七葷八素的腦漿終于有些清醒過來,開始思考他一個上古大妖為什麽會被一只看起來弱到爆的小惡魔按準了死穴。
“走吧,我們去申報。”
這事太過奇異,需要時間慢慢思考。
至于現在……
加西亞裝作不經意間低頭,看一眼自己牽住的那只小一號的手掌。
現在還是先享受他騙來的這些好處吧。
任務中的那些妖獸并不是在人類掌控的迷霧之森,因此對于加西亞和路易來說,這些任務反而非常簡單。
暗夜之森是妖獸的地盤,雖然魔族也不太容易進入,但是因為有加西亞的存在,他們三個甚至不需要驚動森林守護獸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森林邊界随意進出。
“他也要跟我們一起進去嗎?”
路易歪歪頭,指了指身後瓦倫的鼻子:“他進去的話會不會很容易就死了?”
畢竟是剛到手的新玩具,哪怕不是那麽放在心上,還沒玩膩就死掉了也是很可惜的。
“放心吧。”加西亞邪氣地對着路易一笑:“我會保護你們兩個的。”
他又轉過頭,面朝瓦倫,微微一笑,眼中滿是威脅。
去他媽的保護,加西亞心中嗤笑一聲。
不把瓦倫直接推進妖獸嘴裏就是他最後的仁慈了。
只要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稍稍做出些漏洞出來,保證這個少年可以死得很難看。
反正路易一定不會發現的。
任務中的三種妖獸都是非常強大的家夥,因此帶它們的腦袋回去能賺到性價比還算較高的賞金。
路易悠悠地把任務單拿在手裏研究,就算他看不懂文字,想要看懂照片卻還是容易的。
三種任務妖獸長相都是奇奇怪怪,唯有一種有些像老鼠的家夥他曾在自己的世界見過。
路易頓覺得意起來,他揚起眉梢,亮着眼睛把任務單舉到加西亞眼前:“這種棘皮鼠很好找,只要在地面挖洞就行。”
“那讓瓦倫來吧。”加西亞贊揚似的摸了摸小惡魔的腦袋瓜:“他說願意為我們做牛做馬,現在這樣的粗活就輪到他來做了。”
沒等路易下令,一邊站着的瓦倫就自發起身去尋了樹枝和藤條來綁成一排,做了個簡易的鏟子用來挖土。
棘皮鼠是群居生物,通常大批成群地在地下生活。若是單只的棘皮鼠當然沒有任何攻擊力,但是當他們結隊出動的時候,許多妖獸都會喪生在他們尖利的牙齒和唾液中的細菌中。
這類妖獸就像是食肉的蝗蟲,遇到獵物便一擁而上,幾秒鐘就能把一頭兩三米高的妖獸噬咬成為一堆白骨。
而挖地洞來尋找棘皮鼠,對于人類來說,顯然是致命的。
“讓我看看——大概要三十只。”加西亞接過任務單,心中盤算着瓦倫可能出現的結局。
只要他裝作保護不力,對方很快就會化作碎肉。
心情雨過天晴,加西亞和藹地對着正在專心尋找松軟土地的瓦倫笑了笑:“你找好地方再叫我們就好了。”
說完,加西亞長臂一攬,将路易抱進懷裏,在空中輕點兩下便坐在了濃密的樹蔭中。
“尾巴收一收。”加西亞感覺手臂上一涼,轉過頭就看到一條遍布鱗片的尾巴左右扭動着冒了出來,末梢的地方還有一個尖利的箭頭似的小角。
“不要。”好不容易暫時沒了外人,想要把尾巴放出來放放風的路易傲嬌地一搖頭,尾巴纏繞地更歡快。
“說起來……他會沒關系的吧?”他的心中稍微有點不安,棘皮鼠他是知道的,但他從來沒見過人類捕殺棘皮鼠的樣子。
對于他們魔族來說,一個法術下去就可以消滅一窩這類妖獸。
加西亞晃了晃腿,笑容不變:“放心,我會一直注意情況的。我們要收留他,他總要做點事情吧?”
樹下專心挖洞的瓦倫在兩人沒注意到的時候稍微側過頭,像是用餘光快速掃過了兩人坐的位置。
随即,他不動聲色,繼續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下的洞穴。
棘皮鼠見光就會變得狂躁不已。
瓦倫顯然對于這種妖獸并不了解,他大手大腳地一鏟子鋤進土裏,掀起一塊地皮。
地皮下方松軟易坍塌的土塊發出輕微的響動,稀稀疏疏地掉落下去,幾縷光線順着土地間的縫隙照了進去。
很快,窸窣的聲音就透過地皮傳了出來。
一只貓仔大小、滿身坑窪盔甲的老鼠順着洞穴鑽出來,冒出了頭。
“——”
緊接着,成千上萬的棘皮鼠湧動而出,尋了血肉的味道直沖過去,“吱吱”的叫聲刺破耳膜,讓人幾乎感到惡心。
“有點麻煩了。”
路易坐在樹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樹下自己的新玩具:“加西亞,你要不要去救救他?”
他現在自己也許能從那些棘皮鼠口中逃生,但是讓他從那些惡心玩意兒中救出一個人族來還是過于困難了。
加西亞心中冷笑,面上卻是帶着安撫之意:“別擔心,小路易。他一定能活下來的。”
樹下的人族少年大步後退了幾步,這當然抵不過棘皮鼠迅猛地沖刺,他們伺機而動,一擁而上,眼看着已經順着瓦倫的褲腳爬上他的腿。
路易擡手捂住眼睛,卻又從指縫間投出目光來:“加西亞,他要是死了你得再賠我一個這麽好看的,好不好?”
小惡魔撒起嬌來完全不會閃了舌頭,大約是他成年還不久的原因,撒嬌賣萌讨好人的做派在他這裏算不上丢臉。
再加上看加西亞被他随意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逗得如癡如狂的模樣委實有趣。
路易平日裏和親戚朋友就能做到完美地考顏值和嬌氣的樣子讓人服從,因此他也并不介意稍微做些多餘的動作來讨人歡心。
瓦倫被上百只的棘皮鼠爬滿了全身,那模樣讓人看了直掉雞皮疙瘩。而轉眼再看加西亞這邊,他正在不緊不慢地搓火球,就好像地上即将遇難的只是一只半死不活的狗。
終于,十幾秒後,樹下的少年已經看不到人影,而是被大批的棘皮鼠啃噬地轟然倒下。
待到算着時間差不多,加西亞這才勾起一個冷漠的笑容,火焰一股腦地順着一地妖獸燒過去,将少年身上的棘皮鼠全部燎成了灰燼。
路易的眼睛完全沒有看躺倒的瓦倫,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妖獸骨灰上:“……你倒是留個屍首,不然我們怎麽交差?”
“沒關系,我們抓活的。”加西亞很是自信,他跳下樹枝,又對着路易張開雙臂,像是他們第二次見面時那樣:“小美人,跳下來。”
“……”
路易臉色鐵青,嬌俏的面容繃得緊緊的。他随着性子一躍,正被加西亞摟在胸口臂彎。
手感真好。
加西亞色眯眯地捏了一把對方腰間的軟肉,這才心情很好地走上前去查看阿爾的“屍骨”——
……見鬼的他沒死!
“……主人。”
地上的瓦倫滿臉都是血跡,他虛弱地睜開眼睛:“救救我……”
路易順勢蹲下身,探出小手摸了摸瓦倫髒兮兮的臉:“別着急,讓加西亞救你。他一定有辦法的。”
“對嗎?”
說完,蹲在地上的小惡魔擡起頭,看向加西亞,剛巧錯過對方眼裏的陰沉。
“對,我會的。”加西亞勉強掂出一個笑容,将溫和的治愈力量輸入到瓦倫的身體中。
為什麽這個人族少年的衣服上,會有仙界法寶的味道?
加西亞眯着眼睛看向瓦倫。
趁着小惡魔正拽着加西亞的衣服撒嬌,依然躺着的瓦倫忽然和加西亞對上了視線,勾起唇角。
那是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