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鳳儀殿內,心魔對峙
執心雙眼通紅,把郭三公子抱回床上,捏了顆藥丸送到他口中,然後小心地翻過他身子,讓他伏在自己腿上,幫他清理了後背的傷。
差一點,差一點眼前這人就沒了!
郭三公子輕呼了口氣,總算是醒轉過來,他臉龐沖外躺在執心腿上,一手揪着執心的外袍,只感覺一陣陣後怕。
“這衣裳是哪兒來的?”執心輕聲問道。
“衣裳的料子是皇上賞的,我送給了二嫂,二嫂叫人做了衣裳給我,不會是二嫂,前幾日她還在宮中替我解圍。”他像是說給自己聽,語氣堅定,聲音卻有些低落。
“嗯,不是你二嫂,皇宮是所有根節所在。”
郭三公子聞言扭過臉問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麽?”
“……你莫要管了。”
郭三公子坐起來,直視着執心:“我怎能坐視不理,二哥已經被我所累,我斷不能害了他。”
執心臉色一沉:“你做了什麽?”
郭三公子突然沒了底氣,別過臉去:“皇上已經決定廣召天下能人進宮降魔,此事便由我二哥負責。”
“人多反倒要壞了事。”
“總好過你一個人。”
執心沉默半晌:“你不懂,此事必須由我了斷。”
“不懂的是你。”郭三公子輕聲說道。
執心隐了身形,沿着皇宮內院逐寸布陣,他內心既有大仇得報的激動又有如臨大敵的緊張,兩廂衡量,竟然是緊張害怕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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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打跟随郭三公子進宮,碰巧發覺了宮中的異樣,便開始日夜不眠不休地探查。此外,這皇宮裏住着的那位天下至尊,似乎有意無意地打他心尖上人的主意。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到了這裏畏首畏尾謹小慎微,動不動就要跪,還經常一副心驚膽顫的樣子。
他雖然并不把這皇宮以及住在這裏的人放在眼裏,但是卻忍不住擔心他心尖上的人轉眼就被人害了,偏偏那人兒還一心要往裏頭紮,他只想着趕緊把這裏的事兒解決,然後就可以把人帶走,再也不回到這裏來。
“師兄!”
伴随着這一聲叫喊,眼前景物一變,他已經被人帶着離開皇宮,站在了城外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
“你來這裏作甚?”執心冷冷地問道。
塵心臉上表情也很不好看:“這話該是我問你,修道之人理應忌諱暴露廟堂,師兄你仙根已滿,何苦再來管這些俗事,快随我回青羽山罷。”
“皇宮裏有魔物現世,不可不理。”
“皇帝已經下令召修道者進宮,天下修道之人不知凡幾,師兄你何必跟着趟這趟混水呢。”
執心面有疑色地看了塵心一眼:“此事你如何知曉?”
塵心頓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說道:“上次與你說朝廷下令捉我清風派弟子,我自然也想查明真相,我到京城已有幾日,皇榜貼得滿大街都是。”
執心不再追問,說道:“宮裏的魔物不是別個,我必須親自除了它。”
塵心一怔,試探地問道:“難道是心魔又現世了?”
“正是它!”
塵心臉色大變:“那你更應該離這裏遠一點,師兄你這次一定要聽我的,讓別的修道者去除心魔罷,你快跟我回去。”
執心一笑:“你待如何?還有捆仙繩來制我?”
塵心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師兄啊,你非要被……被那個施蘭亭害死你才好過麽,你怎知他願不願意!”
“一切與他無關,是我甘願的。”執心輕道,這句話是那個人曾對他說的。
塵心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把舊佛塵,面色凝重道:“我早知說不動你,不過,我要按照師傅的遺命,再作天師印與你封印以免你走火入魔,若是你因此鬥不過心魔也只能順從天意了。”
也不知道執心給他上的什麽藥,第二天傷口便愈合了。再者,他當然也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被自家老爹的家法給打傷了。
于是,郭三公子誰都沒說,撕了截內衣将傷口包了一層,然後把外袍一套便去了內書院。
他在宮門口正遇到二哥,二哥似乎是在等他,見了他便把他叫到角門裏無人處。
“怎麽了,二哥?”
“那個道士找上門來,他想要進宮。”
郭三公子瞬間就明白了二哥說的是誰,他擰眉問道:“除了他,可有其他修道者揭皇榜?”
“有是有,雖然我沒怎麽見過修道者,但是那些愛慕富貴之人我卻見的多,依我看他們比你那冤家道士差遠了。”
“修道者偏安山村野林,消息散得越遠越好,有本事的縮地成寸頃刻間便能到京城,二哥你多挑揀則個,免得有人魚目混珠,一來強者方能除魔,二來以免人多出亂子皇上怪罪你我辦事不力。”
“我省得,那他……”
“該如何辦便如何辦罷,否則就憑你我凡人也是斷然攔不住他的。”
郭三公子與二哥分開便前往內書院,他忽地停下腳步,見左右無人,貼着宮牆垂頭慢慢走着,間或踢開一些浮土,終于讓他看到土裏埋着的符咒,他不動聲色地複又用土掩好。
也不知執心花了多少功夫埋下了多少符咒,這宮裏的魔物如此厲害麽?
他到了內書院,跟同僚打過招呼,同僚看待他的眼光已經不單純是敬而遠之那麽簡單,那眼神裏有輕蔑有妒意,還有一點懼意,郭三公子倒也無所謂,管天管地能管人拉屎放屁麽。
他坐到自己的書案後,院正李世言例行訓誡之後又問過他們手頭的卷宗。
郭三公子聽完才發覺這裏頭沒他什麽事兒,待院正走了,他從案頭的書裏抽了幾張紙直奔茅房。
“呵——”身後傳來同僚們稍顯憤恨地氣聲。
郭三公子在茅房蹲了挺長時間,然後一臉舒爽的開門出來,他走了幾步,忽然發現有幾個太監在路邊站着。
那為首太監看見他,輕咳一聲:“鳳儀公子,蘭妃與皇上請您到鳳儀殿。”
“鳳儀殿?”
那太監笑得十分谄媚:“鳳儀公子有所不知,您宿的偏殿皇上已經下旨立為‘鳳儀殿’了。”
郭三公子尚在猶豫,那太監躬着身體,始終一副等待回話的姿态。
“走罷。”
其實,郭三公子知道這太監在說謊,一來他居然說的是“蘭妃與皇上”,可謂大不敬,郭三公子猜想這太監大概沒有膽大包天到敢假傳聖旨,于是拼着說錯把蘭妃挂在了前頭,二來又捏造了一個‘鳳儀殿’,企圖混淆視聽。
不過,他不在乎将計就計,他倒要看看是誰用這麽低劣的伎倆來騙他。
這幾個太監帶他走的确實是去那間偏殿的路,那太監一指門額:“鳳儀公子,這牌匾可是皇上昨夜禦筆親書的。”
郭三公子擡頭觀瞧,也是一怔,還真是‘鳳儀殿’。
那太監殷勤地走上前,把門一推:“鳳儀公子,請。”
郭三公子邁步進去,宮門随即在他身後被關上了。
一個穿着宮裝華服的女子坐在他的榻上,只見她嬌若國色,正微仰着頭,舉着自己一只白若凝脂的手仔細觀瞧,華袖掉落在手肘之下,露出一段皓腕。
“微臣郭鳳儀叩見蘭妃娘娘。”
蘭妃轉過臉來,莞爾一笑,正是千嬌百媚讓人不敢直視:“好個鳳儀公子,本宮還沒仔細瞧過你呢,來,過來給本宮好好瞧瞧。”
郭三公子挺直腰背,尚跪在原地未動,他直視着蘭妃娘娘的臉:“臣下不該私見後宮妃嫔,微臣鬥膽,蘭妃娘娘有話便直說罷。”
“鳳儀公子與後宮妃嫔有何分別,鳳儀殿?呵,我到不知這處偏殿何時被皇上布置的有模似樣,聽說可是皇上親自吩咐的。”
郭三公子微垂了眼眸,皇上做事自然不容他人置喙,可此舉确實讓他難堪……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生死尚由皇上作主,這便是臣子的本分。”
蘭妃點點頭,似是很贊同他的說辭,忽而問道:“皇上賞賜的西域貢錦,鳳儀公子可有作成袍子?”
啊?郭三公子猛地擡頭,雙目直視蘭妃,臉上的表情再也掩飾不住。
蘭妃嘴角一動,露出個凄楚悱恻地笑容,宛如一朵将要衰敗的玉蘭花:“這西域貢錦乃是今春西域使者進京貢獻的,以前從未有過,統共兩匹,皇上是不是都賞給了你?皇上說這西域貢錦雖無華麗之色卻細軟滑膩如人之溫潤如玉,正合鳳儀公子之翩翩無雙。”
郭三公子緩緩站起身:“後宮妃嫔無不國色天香,蘭妃娘娘更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娘娘何必因為我一個臣子與皇上無謂的鬥氣呢。”
“君是臣的天,他何嘗不是我的天呢,難道我已經人老珠黃了麽,他竟然再不去我的泰阿殿,我不是跟他鬥氣,他是天下的主子,我怎能跟他鬥氣,我只是心裏難過……”蘭妃站起身,緩緩走到郭三公子跟前,“你呢,你以為皇上真對你起了別樣的心思麽,那是你不知聖意難測,我想以鳳儀公子的七竅玲珑心不該不懂,那你又為的什麽呢?本是個逍遙人,何苦跑到這高高的廟堂,背着佞幸的罵名,也要保住郭家?”
蘭妃雙目平視,一垂眸,伸出蘭花指點了點郭三公子的胸口:“我看鳳儀公子顧着的人不只是郭家人,你被他害得那麽慘,再世為人卻還要顧着他,他知道嗎?”
“你!”郭三公子大驚失色,只覺得胸口劇痛,他低頭一看,蘭妃的纖纖十指已經沒入了胸口心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