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事難追,故人難覓
郭三豐覺得自己真的失言了,執心居然被他弄吐血了?
執心見他目光定在自己胸前的血跡上,便把那個裝了小妖的袋子扔在地上:“被它咬的。”
郭三豐腦袋轟地一下,聲音都顫抖了:“會不會有毒?”
“不過是條家中蛇,應該沒毒。”
沒錯,他們在施家遇見的妖精便是一條蛇,怪不得執心的罡氣護盾對這條爬行動物不起作用,這蛇只是咬了執心一口。
郭三豐一想起那條蛇纏在他手臂上那冰涼涼的觸覺,到現在還有點兒毛骨悚然。
那蛇聽見他們的對話,好像意見很大似的使勁兒掙動起來,袋子被它撐得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郭三豐驚道:“它這是要變身啊?”
“施小公子,你不識得本座本座可識得你!”那袋子裏忽然發出人聲。
郭三豐與執心面面相觑,這條蛇是施蘭亭的故……蛇?
執心解開那布袋子,一陣青煙立刻從袋口飄出,落地化作個青衣男子。
不愧是蛇變的,他雙眼瞳仁豎成一條細線,化成人形便牢牢地盯着郭三豐不放。蛇這種爬行動物本就讓人類懼怕,郭三豐被他這種視線盯得心裏直發毛。
執心輕咳一聲,用道家清音說道:“你認識施蘭亭?”
青衣蛇妖身體一抖,怨恨地瞪了執心一眼,邁步走近郭三豐,行動間腰肢扭動看起來有些放浪,他伸出一條胳膊蜿蜒在郭三豐肩上:“自然,本座不但識得他,施家上上下下本座無所不知。”
“道友,你傷口不要緊嗎?”郭三豐身體動了動,想走到執心跟前。
“不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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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還跟他攪一起,你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蛇妖身形很快,一把拖住郭三豐攬進懷中。
除了美人在抱的青蛇,另外兩人都有石化的傾向,執心面色突變,艱難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他不是施蘭亭。”
蛇妖停頓了一霎,突然擡起郭三豐的右小腿,摞起他的褲腳。
“啊!”郭三豐不禁叫出聲,雖然他是從現代穿越過去的新新人類,露個小腿并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他現在已經彎了啊,被個陌生同/性扒褲子這種事,他有一種被糟蹋了的感覺。
當然,他叫了一聲之後就閉了嘴,他恨自己這種感覺……
“他就是施蘭亭,這裏便是被本座咬的。”蛇妖指着一塊痕跡很淡的傷疤得意洋洋道。
“你既然識得施蘭亭,便應知道他魂飛魄散,現在的他魂魄不全,他并不記得生前之事,我正在幫他找魂魄。”
“所以你們就找到了施家人?”蛇妖放開郭三豐,臉上現出個嘲諷的笑容,“施玉舟沒有騙你,施蘭亭的東西都被他們燒光了,什麽都沒留下。”
郭三豐逃也似的幾乎是從蛇妖胳膊下爬出來的,他躲到執心身後:“我們并非要找施蘭亭的東西,主要是想找魂魄。”
蛇妖似乎早就料到他們的想法,冷哼了一聲:“魂魄會留在他生前眷戀的地方?可惜過去的施家不是,現在的施家也不是。”
啊?郭三豐睜大眼睛,他腦袋裏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難道……
一時間,執心和郭三豐都各自陷入了思索。
一個小腦袋從門縫伸進來,輕聲說道:“哥哥,道長,你們肚子餓嗎?”
二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倒是那蛇妖眼睛毒辣,小耗子還不待把腦袋縮回去,便被他提進屋裏。
蛇妖伸出舌頭,長長的信子幾乎要舔到小耗子的臉上:“本座确實餓了。”
小耗子渾身哆嗦,緊緊閉着眼睛,顫巍巍的睫毛下源源不斷地滾下淚珠子,他跟小貓似的叫道:“……哥哥,救我……”
“哈哈哈”伴随着蛇妖的笑聲,他的身子被輕輕放到地上,小耗子差點癱軟在地,心髒都要從肚子裏跳出來了。
“吃的在哪兒?”蛇妖的視線在他身上打了個轉。
“我去拿來。”小耗子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跑了出去。
郭三豐沒有餓的感覺,殊不知他們折騰了一天沒進食,現在都到後半夜了。
小耗子很快端了兩盤吃食回來,無非是粗面饅頭、玉米饽饽,郭三豐開玩笑道:“不是外面那個小道士吃剩的吧?”
小耗子臊了個小紅臉,腦袋都要垂到胸前了,蚊子似的說道:“他沒再打我,我看他也不像壞人又沒有飯吃……”他從衣襟裏拿出個小鈴铛,“他還說謝謝我呢,看。”
那蛇妖似是嫌棄吃食寡然無味,瞥了一眼碰到沒碰。
執心拿了個玉米饽饽啃着,聞言看了一眼他的鈴铛:“他還說了什麽?”
小耗子呆呆地搖搖頭。
“你管他一日三餐他就給了你這個?”郭三豐拿過鈴铛搖了搖,根本不響,竟然是個啞的。
執心冷然說道:“此鈴铛一響便是你性命攸關之時。”
小耗子送完吃的,收好自己的鈴铛就回他的耗子洞去了。
蛇妖自稱黃快,說‘本座既見故人自然要敘舊在此盤桓幾日你們理當覺得蓬荜生輝’,然後就盤到了房梁上。
執心未處理胸前被黃快咬傷的傷口,盤膝而坐,好像睡着了。
郭三豐卻一直睜着鬼眼,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今日去此處。”執心在他手繪的秋棠縣地圖上點了點。
郭三豐擺弄着自己的傘:“我便去找柳瀾汐敘舊。”
執心有些吃驚地擡頭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霎:“随你。切要小心。”
在為施蘭亭找魂魄這段時日以來,執心心中的結早已越節越多,從柳瀾汐泣訴施蘭亭愛慕于他開始,柳瀾汐對施蘭亭的記憶,裴壽年說出當初施蘭亭為心魔所害的真相,他已知施蘭亭确是難得的極好極善之人。
而且,以找到的施蘭亭魂魄所在之地來看,無一處不與他有關,施蘭亭偷看他練劍所呆過的槐樹,在柳瀾汐的琴閣前因為看見他與柳瀾汐執手相握而落入的池塘,為了與他的埙相合而寫下的曲譜,他真的沒想到曾經為自己所不齒的人竟然對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可惜,這個人早已冤死在他劍下,而他再也無從彌補,現在這個魂魄不全的鬼自稱是郭三豐,完全沒有施蘭亭的記憶,等他為施蘭亭找回魂魄之後呢?即便郭三豐有了施蘭亭的記憶還是要去投胎的,這個人也不會是施蘭亭了,那麽他現在為施蘭亭找魂魄到底為什麽呢?只是讓自己心裏好過?
他仰頭望着一品茶樓,就是在這裏,施蘭亭扔下茶壺茶杯,那時他為找心魔整天在街上游走,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錢喝茶,當時他滿心以為這個富家子弟是在捉弄他,現在想來那大概就是施蘭亭獨有的樂善好施之舉,亦或是因為愛慕自己……
執心指尖有一點從郭三豐魂魄中抽離出來的魂精,他一直從樓下走到樓上,又走到施蘭亭當時坐的那個位置,可惜,那魂精半點反應都沒有。
已經過了晌午,他要了兩碟點心讓小二包好然後揣到懷中,他走出一品茶樓,眼光突然瞥到一個人影,心中突地一動,動身趕回城外農戶家。
小耗子精正在門口踱來踱去,看見執心回來立刻焦急地跑到他跟前:“道長!不好了!你們房間裏有個渾身是傷的妖,還有還有,兩個妖打起來了!”
“你哥哥回來沒有?”執心皺起眉頭,腳下生風地往房間沖。
小耗子精跟在後面跑:“沒有啊。”
執心一腳踢開房門,只見玉暖一身是血地暈倒在地,黃快正騎在他身上扒衣服。
執心屈指一彈,黃快立刻旋身閃到一邊,口中罵罵咧咧道:“臭老道,你別不分青紅皂白。”
執心根本無暇理會他,把玉暖搬到床上,輸真氣到玉暖體內順便探查他傷勢,氣息還算平穩,看來只是外傷。
他往玉暖身上掃了一眼,怎的去朱雀神宮傷得這樣重,他捏了兩顆丹藥塞進玉暖口中,又扳起他腦袋捏了捏喉嚨助他下咽。
小耗子倒了杯茶水端過來,他一走路身上的鈴铛‘叮鈴鈴’地響着。
“無量壽佛,裏面的道友請出來說話!”外面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用的也是道家清音。
果然是沖着他們來的!
“蛇妖,你看着他,你們兩個都別出去!”
“臭老道,竟然敢吩咐本座!”黃快呲出兩顆尖牙,在後面嚷嚷着。
執心拿過自己的劍囊,理了理道袍走了出去。
外面站了兩個道士,一個年長一個年輕,年輕的就是在這裏蹲守了十幾天那個愣頭青。
年長的那個與執心年紀相若,他向執心行個拱手禮:“道友見禮,貧道華真。”
執心拱手還禮:“執心。”
華真嘴角一動,淺淺笑了一下:“前幾日你打傷了的是我師弟華青。”
執心轉視線看了華青一眼,華青略微垂下眼角。
“我師弟技不如人本該心悅誠服,我這作師兄的也該勤加教導才是正理,只不過聽聞道友養鬼怪在身側,你我同屬道門,道友何以堕落至此,故此恕貧道不能袖手旁觀。”
“道友此言差矣,鬼怪乃是應天道而生,并非貧道所養,貧道之所以與他們同行皆因道緣。”
華真甩了甩手中佛塵:“荒謬!身為修道之人理應以鏟除天下鬼怪為己任,怎的與鬼怪有道緣,你的道已經脫離正途,你再冥頑不靈莫怪我同道相煎!”
執心冷笑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
“正是!”華真話音未落,便出手疾射出數道符咒襲向執心。
執心一邊撩道袍疾退幾步,一邊符咒出手,兩股符咒碰撞在一起,空氣立刻受到激蕩,一波波地震蕩開來,他們二人五十步以內的空氣如遭受雷電沖擊噼裏啪啦作響。
“師弟,屋裏還有兩個,你還不快去!”
華青聞言,飛身躍了幾步直奔房間而去。
執心蹙眉望過去,玉暖傷勢嚴重還在昏迷之中,那兩個不成氣候的小妖最好能抵擋陣子,郭三豐卻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他不在也好……
可是,以往每次在他對抗強敵的時候,那只鬼從來都會站在他身邊不會退縮。
執心只覺得一陣心慌意亂,此事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