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竹馬

第9章

十年後，夏初，天空下着小雨，安靜的村莊籠罩在一片安詳當中。

韓軒撐着雨傘站突兀的站在村莊的莊稼地裏，他放眼看向眼前遼闊的土地，細雨蒙蒙，天色灰暗。

一別家鄉兩年，再次回到這裏，韓軒的心裏空空的有些落寂。

兩年前，他剛剛高考結束，還沒等到分數下來，一直疼愛他的奶奶就去世了，那時，他悲傷了很久以後，最終背起行囊離開了這裏，開始了漫長的打工生活。

往事就像昨日剛剛發生，韓軒最後一眼看向村莊，兒時的一切似乎在也回不去，他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提着菜籃子一蹦一跳出去給鄰居家送菜的那個肥胖的傻小子，所有是事情都成為了過去，那個他再也回不到的過去。

回到鎮上的家，爸爸不在，媽媽正在客廳裏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看見韓軒，媽媽放下手裏的瓜子，笑着問道，“這下雨天去哪溜達了？”

“就出去随便走了走”韓軒收起傘，擡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走進了衛生間，找了條幹淨的毛巾擦了起來。

擦完之後，韓軒回到房間，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就收拾了起來，這時，房門被推開，媽媽走進來。

韓軒在收拾東西并沒有擡頭， “怎麽剛回來就收拾東西，出來看會電視，媽媽有話和你說，” 葉紅走上去親昵的理了理韓軒的衣領說道。

“就一點東西一會就收拾好，”說着韓軒擡頭看了一眼媽媽，“我一會就回A市了，晚上八點半的火車，”

葉紅一愣，“這不昨天剛回來，怎麽就要走了。”

“早點去早點上班。”

葉紅有些生氣伸手把韓軒手裏收拾的衣服一把抓了過來，“你那班不上也罷，我就知道你跟那個徐遠航混一起就不是什麽好事。”

韓軒沒有說話，低頭接着收拾，葉紅自知說話有些沖了，便又柔聲說道，“小軒啊，聽媽的話，去把你那酒吧的工作辭了，媽給你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學個手藝，好不好？”

韓軒把收拾好的包拉鏈拉上，“媽，A市挺好的，我還不想回來上班。”

葉紅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小軒，可是媽想讓你回來，你一個人在外面媽也不放心，在說，你也二十歲了，也可以找對象了，今天隔壁張主任過來，說昨天你回來時，她看見了，非要給你介紹個對象，我聽說對方不錯，你要不要見見？”葉紅試探性的問道，接着擡手理了理韓軒的衣服，“真沒想到我們小軒長大後，竟變的如此帥氣，”說着葉紅似乎有些自豪起來，是啊，誰又能想到當初呆笨肥胖的傻小子，如今會瘦下來。

韓軒又把包的拉鏈拉開，伸手從包裏拿出了一個信封交給葉紅，“我回來什麽也沒給你們帶，這裏面有五千塊錢，給你和我爸，你要是喜歡什麽就用這個錢去買。”

葉紅一愣，擡頭看向韓軒，這孩子，自打兩年前跑出去打工之後，還是第一次回來，以前韓軒在鄉下，她從來不擔心，因為她知道，只要自己想孩子就随時回去看他，可是韓軒出去工作之後，這兩年來真的很想韓軒，她的心就像提在心口一般，日日盼着他回來，現在孩子回來了，她的心裏又踏實了，可是韓軒這個舉動讓他欣慰而過難過，欣慰是孩子孝順她，難過的是自己曾經遺棄了他。

葉紅其實也知道，在韓軒的心裏對她和韓文華都是有怨言的，可是，過往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沒有辦法在回頭，此時，她想彌補他，可是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不在需要他們。

看見韓軒遞過來的信封，葉紅沒有伸手接過來，“我和你爸不缺錢，你自己留着用，”葉紅眼眶隐隐有淚光，“小軒真懂事，”說完葉紅含着淚走出了房間。

屋外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窗臺上，天漸漸暗了下來，韓軒看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五點了，他把信封放在寫字臺上，提着包走出了房間。

此時的葉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拿着紙巾低頭擦着眼角，“媽，我走了，”韓軒說完，提起門邊的雨傘就往外走。

“小軒，外面還下雨呢，就不能過幾天再走，”葉紅似乎有些着急。

“不了，你跟爸保重身體，”說完，韓軒打開傘就走了出去。

葉紅着急的追到門口，“你哥學校放暑假了，明天就回來。”

“我會給他打電話的，”韓軒的說完，身影便消失在灰暗的雨簾中。

葉紅看着韓軒遠去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

韓軒一手提着包，一手撐着傘，就這麽在小雨中走在小鎮的路上，前面的公交車開了過來，韓軒把包背在肩上，沖公交車招了招手。

上了公交車，車上一個人都沒有，韓軒找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天氣，不禁讓韓軒想起兩年前他離開家鄉的場景。

那一天，A市同樣下着小雨，18歲的他獨自一個人背着行囊站在A市火車站出口，那時他才發現，他無路可走，偌大的城市，他該去哪裏？看着馬路上車水馬龍，這種沒有了歸屬感的感覺讓他有些孤獨和無奈。

經歷了徹夜的火車，淩晨5點，韓軒終于又回到了這座城市，出站口，徐遠航早已在哪恭候多時，當他看見韓軒時，便興奮的揮着胳膊大喊道；“小軒，小軒，這裏，快過來。”

看見動作誇張的徐遠航，韓軒無奈的笑了笑走了過來，“遠航哥。”

徐遠航伸手把韓軒手裏的包給提了過來，“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怕你一個人餓死。”韓軒笑着說道，徐遠航不會做飯，而且也特別的懶，如果一人在家很餓的話，随便吃點就對付過去了，韓軒一直以來都不明白徐遠航為何能如此将就自己，直到有一次，他喝醉了，回家後非拉他在客廳聊天，那時他才知道，兒時的徐遠航，在父母離婚後，他就變成了一個無人照顧的小孩，吃穿用度一律自己解決，偶爾忙碌中的爸爸回家送點錢給他，所以一直以來他的吃穿用度都是花錢買的。

“不錯，還是小軒對我好。”徐遠航喜滋滋的說道。

走出火車站，天還沒有放亮，灰蒙蒙的的，韓軒跟在徐遠航後面走在火車站廣場上，東方的天際露出了魚肚白，早晨的空氣清新而又涼爽，韓軒擡眼看着這座城市，他記得18歲那一年，他第一次來到這座遙遠的城市，那一天他孤獨一個人穿破雨簾，鼓足勇氣走出火車站，那時的他對這座城市充滿了害怕與好奇，一轉眼都兩年過去了。

回到租住的房子已經六點多了，徐遠航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昨晚點才睡，早上四點就起床的，不行了，我得回去睡個回籠覺去。”

“吃完早飯再去睡把，我看樓下的包子鋪已經開門了。”韓軒說道。

這時，韓軒的手機響了來，他掏出褲兜裏的手機看了一眼，是媽媽打來的。

“恩，媽”韓軒接起電話說道，“我已經到了。”

這邊葉紅手裏拿着手機站在客廳裏，韓文華坐在沙發上聽妻子打電話，他面前的茶幾上放着一個信封。

“那個信封裏的錢，我和你爸都看到了，你爸說這錢我們不會用的，幫你存起來，等你以後結了婚在還給你，”葉紅緊了緊手裏的手機說道。

坐在沙發上的韓文華最終沒忍住，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把信封裏面的錢抽了出來，看着這一張張百元鈔票，韓文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小兒子會這麽孝順他，猶記得前天他打開院子大門那一刻，門口站着那個高瘦俊朗的少年，竟是當年那個癡傻醜陋的小兒子，那個少年沉穩的喊了他一聲“爸”讓他愣在那好一會。

韓文華記得，韓軒18歲離開家的時候也有200斤左右的體重，怎麽短短兩年瘦了那麽多下來，這孩子，在外面又經歷過些什麽？韓文華眉頭死死的皺在一起，他不敢想象他這個老實并不聰明的小兒子，在現如今如此現實的社會，是怎麽生存下來的。

這邊韓軒挂了電話，有些發呆的站在客廳，徐遠航擡頭的看了眼韓軒，“你媽跟你說什麽了？這麽心不在焉的，來，坐下來歇會，我把你的行李放回房間。”

“恩，謝謝遠航哥”韓軒說道。

“跟你哥還客氣啊？，”

韓軒沖他笑了笑。

吃完早飯，徐遠航就去睡覺了，坐了一夜的火車，韓軒也很疲倦，他洗了個澡，也便躲進房間睡覺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韓軒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他打開房間門走了出去，便看見徐遠航站在客廳的陽臺上不知道和誰在打電話。

韓軒轉身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當他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徐遠航已經挂了電話出神的站在陽臺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幹嘛？”韓軒在徐遠航身後問道。

還在出神的徐遠航聽到聲音後轉頭看向身後，抿了抿嘴，“沒什麽，你醒了，睡飽了嗎？”

“恩，”韓軒看了眼時間，“都中午了，去吃點午飯把，晚上我再去買菜做飯。”

“我還不餓，你去吃吧，我還要在睡會，”說着徐遠航拿起手機朝房間走去。

韓軒看着徐遠航背影，他看到出來徐遠航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