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下大了, 噼裏啪啦敲打着玻璃窗,小屋很靜。電暖器已經關了,電熱毯也沒用, 可是,小床上很暖和。
終究還是沒用兩床被子, 一床都顯得富餘, 摟在他臂彎裏, 她幾乎完全被他遮着,沒占什麽空間。談判的結果是她不脫睡裙,他卻也不肯穿着襯衣, 男人真的熱, 貼在懷裏,被他墊在身/下,腰很舒服。
将至午夜, 生物鐘還停留在平常工作的時間,季萱睡不着。黑暗中, 隐隐地小腹在痛, 大手捂着,那痛在他掌心的溫度裏像熔化了, 她出汗,不想動。
還有一周就過年了, 彤彤已經回了京城,宇飛又見過一次, 這一次不是她去找, 而是他主動打電話給她。季萱并不确定宇飛是不是知道顧辰女朋友的來歷,他似乎只是在和她保持聯系,告訴她顧辰最近有沒有消息來, 可是,季萱卻隐約覺得他像是在确保她會待在淩海,等他們回來。
宇飛是個對音樂,不,是對玩音樂很癡迷的人,玩心很大,浪漫過頭,義氣,豪情,可季萱卻不認為他有心計或者興趣參與到這種三角周旋裏來,他還在希望她和顧辰能和好,甚至覺得只要他們再見面,一切就會歸零、重啓,回到從前。
那是誰?誰在确保她留下來等待?
忽然,小腹痛,痛得她手心發冷,不由得輕輕吸氣,依然有點抖,手擡起來,窩進他臂彎處,暖着。
是……顧辰。
大若說,他賣了個好價錢。可是,那個女孩季萱見過,很漂亮,很簡單,簡單到想要什麽就伸手拿,不認為她該顧忌周圍的任何人和事。她對顧辰的迷戀幾乎在第一天見面就已經開始,而同時又非常喜歡季萱的畫,曾經不止一次地開價,甚至索要。季萱從沒覺得是顧辰在哄着她,卻在大若的提醒下,不再确定究竟是誰拿走了自己的畫。
畢竟,顧辰決定愛一個人,一定是傾其所有。如果真的是那女孩想要畫,并非沒有可能。
難道說,他要她等,是在争取幫她拿回畫?會麽……
大若也希望她不離開淩海,或者過了年後一定再回來。他在組織團隊進藏,初定五月出發,讓她一起同行。季萱已經沒有了同伴,雖然她不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進藏的準備,可這一次,确實機會難得。
跟大若一起去,一定是不同的視角、不同的體驗,只是,一個團隊,聽起來像工作,雖然他說團隊只是助手跟來打理生活日常、絕不會影響到他們的計劃和行程,甚至,可以他們兩個單獨開一輛車。這一點,季萱還沒想好。
不過,有一點倒是不必再擔心。曾經她不願意和大若遠行,怕會不自覺跟着他走,陷入一種無法控制的瘋狂。現在,似乎不會了,畢竟,最瘋狂的事她已經做了,就在她身後,風平浪靜的。
手輕輕摸去小腹,覆上男人的手。
季萱喜歡手,喜歡看手來看人。她曾經給手脫模,畫過整整一個月。喜歡勁瘦修長的手指,手掌可以寬,卻不可以厚;指甲長方,蓋過指尖,粉白有光澤,不會有圓圓的指端太過肉感;男人的骨節清晰分明,不要太突出,否則雖然看起來有力,卻有種讓人疼痛的感覺。最後,拇指。漂亮的拇指太難得了,在季萱眼中,一個渾圓嘟嘟的拇指幾乎可以毀掉一個男人全部的氣質。
她現在撫摸的這一雙,具備所有。
第一次注意到是那個大雨天,他在箱子裏給她拿衣服,修長的手指在疊得像犯了強迫症的衣服裏翻動,手背上的筋勾出一個很漂亮的三角。當時他淋了雨,皺着眉,可那雙手冷靜、耐心,不會犯一絲一毫的錯;再後來,拿現金給她。拿錢他不熟練,可是紙張,他的手很熟悉,翻着,像在翻書,遮掩不住的書卷氣。
今晚又和面、擀面,不知道又是一種什麽形狀,面條那麽薄又勁道,從他手指上抻起一定很好看。可惜,她沒看到。
“睡不着啊?”
低低的一聲在她耳邊,呼吸很熱,撩着她的發絲,癢癢的。季萱沒動。
“別裝啊,悄悄摸我半天了。”
她笑了,很輕,可他還是聽到了,手臂收緊,人前傾,她幾乎被折彎過來。
唇蹭在她耳垂下的小渦裏,他嗅着,吻着,哪還管什麽公德不公德,他是一定要傳播病菌了。
“疼麽?”她問。
“甜。”
他反手握了她,十指交纏,輕輕揉捏,“小萱,”
“嗯,”
“春節你在淩海過麽?”
她輕輕搖搖頭。
“回家?”
“嗯。”
“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那給我留個電話好麽?”
“幹嘛?”
“你家是在京城吧?我說不定,嗯,過年的時候會過去。”
“不在。”
“不在京城?還是,你不在家?”
她輕輕籲了口氣,“你過年去幹嘛?”
“不管幹嘛,總有時間找你。”
“找我做什麽?”
這丫頭總是這樣,明明貼得這麽緊,可她輕聲一句回過來就能把他堵死。這他怎麽回答?是說:我忙完別的,可以順便睡你。還是告訴她:其實我一個人過年,放假的幾天想跟你在一起。我可以在酒店等着,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都行。
前者,他不是個東西。後者,就像Tony說的。應召,還是千裏送。
“過年回去走多久?過了十五麽?”
“不知道。”
“怎麽不知道?兒童畫坊給你放多久的假?”
“那裏我已經辭了,再做三天就不做了。”
“是麽。”難怪她之前在趕工,張星野無意義地應了一聲,心不知怎麽的,忽然發緊。她不是淩海人,在淩海沒有工作、沒有任何生活來源,除了這個租來的小屋,她跟這座繁華的都市一點關系都沒有……
“小萱,”
“嗯,”
“你不考慮留在淩海麽?”
“不。”
“為什麽?淩海是國際性的都市,在這裏工作、學習、創業,成本雖然相對高一些,可機會卻比別的地方多很多;而且,文化包容度高,國內外的新生事物總是最先在這裏落腳、起步,眼界開闊,生活上的選擇也多,不管哪方面都可以說是應有盡有,還不夠啊?”
“太多了。”季萱笑笑,“我需要的少,不用浪費淩海。”
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淡淡一笑就了之,留下的空白根本沒法填。突然,張星野有一種白癡的感覺,媽的!兩個人在一個被子裏,還談特麽什麽生活和理想??他立刻抱住她,抱緊她,在她耳邊直接問,“告訴我,過了年,你還回來麽?”
“不知道。”
“小萱!”
“我真的不知道。”
“總得回來退房子吧?阿婆這裏你怎麽租的?付三押一?”
“嗯,不過,當時因為我要的急、短期又不好租就跟阿婆講好了,我如果提前走,剩下的房租和押金就都不要了。這幾天我會把東西都收拾好。”
張星野咬了牙,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麽。淩海相遇,只在意重複當初神奇的邂逅,他從沒想過會持續多久,見她幾次。後來,他天天打電話,等着,秘密的激情背後其實是篤定的。淩海這個地方,只要人們奔着來了,不到實在生活不下去,不會輕易離開。而她,絕不會生活不下去,因為,他是張星野!
曾經很得意聽她說淩海和桐江一樣,現在覺得根本不一樣。桐江那三天,是額外多出來,每一分鐘都是天賜的,他不是在揮霍而是在索取,直到離開,都是滿足;可現在,是預計的擁有在提前失去,每一分鐘都感覺是在逼近分離……
過了午夜,雨小了,窗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催眠……
小屋裏很安靜,每次和她聊天,都是很快就結束,其實,今天并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話題,可是,他沒想到是這種感覺,心口悶悶的,抱她多緊,都壓不住……
小腹已經不疼了,他的懷抱反倒疼起來。季萱輕輕拍拍他的手臂,“好了,睡覺吧。”
“小萱……”
“嗯,”
“讓我……壓一壓。”
他的聲音啞喉中、埋在她耳後,一種說不出的渾濁和危險,她蹙了眉,“不行,我不舒服。”
“不會弄疼你的,乖,讓我壓壓……”
說着他已經翻身起來。他像喝醉了,好像不能講理,她不得不躺平。他撐着手肘,俯身下來貼着她,卻不覺得沉,只是,他已經把自己剝/光,睡裙也掀了起來。這大手輕輕地撫摸她,臉頰,脖頸,光滑在手心裏反複摩挲,一點點往下。
“你不是有姨媽麽?怎麽……”
“棉條。”
他笑了,一把扯了最後那一小層障礙,俯身下來,跟她緊緊貼在一起。忽然的重量,讓她險些不能呼吸……
他埋頭下去,輕輕地咬住她……
一個月,怒火啞在心裏,身體是最難熬的。像毒/瘾的戒斷期,一種全面的爆發。現在,明明做不了什麽,可是,只是抱着她,肌膚磨蹭,就足夠他發出自己都覺得羞恥卻根本無法抑制的聲音。
這一個月,他幹什麽去了?她根本就沒有不見他的意思,她根本就無所謂見不見他,可他卻矯情了一個月,現在,跟她在一起的時間被自己浪費的只剩下七天……
七天,造物主用了七天造出整個世界,可是給他七天,他能做什麽?還能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愛滴甜甜圈小姐,雷雷收到!
謝謝親愛滴糯米豬豬,雷雷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