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然光
Tony來了。
這是張星野打在PNTI項目上的關鍵王牌,幾個月的辛苦到了最後沖刺的時候。
PNTI是歐洲冶金業位列前茅的公司,不過近幾年國內民營企業異軍突起,一條産業鏈從成本到質量迅速占領市場。若非礦藏因歷史原因多集中在“歐洲列強”手中,幾乎就是被堵死。所以此次PNTI再在東南亞投資,從工藝技術到廠房設備要求非常之高。
PNTI亞洲總部就在淩海,早在幾年前張星野就盯上了這個油水豐厚的大客戶,卻不敢輕舉妄動。十年的磨練、國內高速的發展讓CNE具備了非常豐富的設計經驗,如今羽翼豐滿,可以開咬了。而且,這次競争不是與國內設計院而是國外的設計公司更讓東西合璧的CNE占有優勢。
野心早就膨脹,卻不敢說勢在必得。從項目意向初起、PNTI尚未決策時,張星野就開始跟進,歷時近一年,帶着拓展部攻克這些已經本地化卻依然抱着歐盟總部标準不能放的客戶代表。從項目要求到标書細節,親歷親為,現在又特意把岳紹輝招回來最後為技術把關。
兄弟二人合作早就固定,張星野負責投标方向、投标策略,輪到技術問題,他以閉嘴加洗耳恭聽的姿勢把所有的決定權都給岳紹輝。
最終審核會開了一整天,其間再沒有出現任何意外,連張星野最後都點點頭問不出什麽,這是很難得的,因為通常的審核會他的提問都會把Tony氣個半死,說他是個FUCKING IDIOT,但是,依然會按照他的問題進行修改準備,這直接導致了他們在國內的投标命中率一路飙升。
等到團隊都離開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兩人又就第二天下午與客戶的陳述會現場細節讨論了一番。這一番就番到了午夜。
一個本來就有時差,一個精神好得出奇,一起回到辦公室。岳紹輝解了襯衣,露出裏面的白T恤,乍着膀子往椅子裏一坐,大長腿搭上張星野的總裁辦公桌,一副氣宇喧昂的樣子。
張星野對他這種現場工頭的土匪作派很是不屑,瞥了一眼,自己只把領帶摘掉、解開領口的扣子,起身從吧臺拿了紅酒斟了兩杯,遞給岳紹輝,這才坐進椅子裏,一轉,透過落地玻璃看着外面星光點點的都市,很惬意。
“說吧。”岳紹輝懶懶的一聲。
“嗯?” 張星野轉回目光,“說什麽?”
“你把她藏哪了?”
“藏什麽?”
“小,萱。”岳紹輝很清晰地發音,不等張星野發聲,他豎起食指,“NO. 不要試圖跟我玩,說:她現在在你哪套房子裏?”
張星野被噎得挑了下眉,不過抑制不住笑意爬了上來,“你怎麽知道我跟她在一起?”
“Because I can always tell.”(因為我總是看出來。)
“Tell what?”(看出什麽?)
“You've had sex. ”岳紹輝頓了一下,“A lot.”
這特麽也太神奇了!張星野不服,“How??”(怎麽看出來的?)
岳紹輝順手拿起桌上的鐳射筆,在他眉心、鼻翼、嘴角畫圈,“Here, here and here. All sex marks.”(這裏,這裏,這裏。都是性//愛傷痕)
“媽的,”張星野抄起手邊就扔了過去,“滾蛋!”
“啪”一聲一本文件夾砸在胸膛,岳紹輝大笑,“哈哈哈……If I couldn’t find you, you were either doing it or kidnapped. God help me which one I should choose!” (我如果找不到你,你除了在做就是被綁架了,上帝幫我,我該選哪個?)
真特麽倒黴!張星野咬牙,這個嚣張土匪一樣的東西是他在這世上唯剩的親人,兄弟兩個不論在哪裏都24小時對彼此待命。這些年,也只有最近這段時間張星野才會靜音手機,畢竟那個小丫頭一旦被打攪了興致,天知道會發生什麽。
“And,the last but not the least,you,”岳紹輝手一指張星野,“you worked out.”(你健身了。)
這下張星野滿意了,立刻放下酒杯把袖子捋起來,比劃着胳膊上的肌肉,“三周,那個教練還不錯。”
然而對面這個大塊頭對此毫無興趣,酒杯輕輕晃,看着他。似乎證據确鑿,張星野放下袖子,無奈承認,“是,我是又碰到她了。之後麽,偶爾會見面。”
“And?”
張星野瞪了他一眼,“做!怎麽啦,你還想學習姿勢啊?”
“沒興趣。我是問:Where?”
“在她那裏。”
“她那裏?”
“她租了房子。”
“在哪租了房子?”
“北海路後面的弄堂。”想起那個屋子張星野就皺眉頭,“挺破舊的。”
“是麽?來找工作?”
“沒有工作。”見岳紹輝一蹙眉,張星野忙解釋:“她在淩海只是短期逗留,很快會走。”
“旅行?”
“不是。”張星野想了想,“不知道。”
岳紹輝聞言籲了口氣,放下酒杯,“告訴我你沒那麽蠢。”
“嗯?”
“廉價出租屋,沒有身份的女孩,錢,性,有需求頻率的約會,還要我繼續麽?”
張星野不耐,“我已經告訴你:It’s NOT like that!”(不是那樣!)
“Like what?you didn’t pay??” (那是哪樣?你沒付錢??)
一到這個問題就被卡死,張星野咬碎了牙也不敢說沒有。
“星野,你要是真的想玩,就好好玩。一,鑒于她目前的條件,給她費用之外,最好也提供住處,I don't care if it's just fucking one-time thing,you need a room, you make it a safe one(我不關心這特麽是不是只是一次□□件,既然要開房,就開個安全房);二,房子要寬敞明亮,good location, good view,符合你一貫的奢侈标準;三,不管花多少錢,你最好确保她不要在任何社交網站上提起CNE,她可以炫你,不可以炫CNE,更不可以炫兒童白血病基金。”
張星野無語,兄弟是對的。付錢不是關鍵,現在的社會,用錢養情人這件事幾乎約定俗成,更何況他未婚,也沒有正在交往的女友,哪怕這個女孩和他的背景相差十萬八千裏,只要在一起的時候有足夠奢侈和享受,無論什麽時候被挖出來,她都是他交往過的女人之一,沒有任何曝光價值。而現在,她在簡陋的出租房裏,他付錢,做/愛,再走人,這是性/交易,違法,那張支票足夠釘死他。
可是,當把這一切考量跟那張清靜的小臉、那雙琢磨不透的眼睛聯系起來就變得格格不入……
“Tony,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
“Doesn’t matter. People only see what they want to see.” (無所謂,人們只能看到他們想看的。)
聞言張星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着兄弟微微一笑,“What if there's nothing to see.” (如果說沒什麽能看的呢?)
“嗯?”
終于還是說到這裏,想起這些日子隐秘的刺激,張星野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些,起身斜坐在辦公桌上,學着那個陰森森、冷冰冰的小丫頭,“我和她,從來沒有一起在自然光下出現過。”
岳紹輝一皺眉,“What?”
“因為,我們每次見面都是零點以後,每次分手都在黎明之前。而且,她從來沒有出來過。至于能看到我的,只有街上的流浪貓,還有樹上的鳥。還得時差的。”
他說得很悠然,卻讓岳紹輝聽得有點咬牙,星野這個家夥做事總是跳在盒子外、不按規則出牌,這慣于冒險的精神成就了CNE的今天,可是,在對待女人的問題,一直是個十足的紳士,這一次,這樣的時間段,這麽純粹的piao實在是讓岳紹輝難以接受, “流浪貓和鳥?你以為你沒碰到,人就不會在?你知道窗簾後能藏下多少雙眼睛麽?”
“我知道。可那條弄堂光線極暗,而且晚上過夜的都是老人,在那種可視條件下,再強的八卦心沒有CIA的設備也取不到什麽有用的證據。更何況,我又不是演藝明星,哪有那麽多狗仔隊天天跟着我?一旦出了弄堂,碰到誰也都無所謂了。”
“你真是做足了功課啊!”岳紹輝冷笑一聲,“我就想知道你這樣對待一個也許并不是做那種生意的女孩,是想給她多大的怨恨?”
張星野挑了下眉,目光落在窗外的夜和燈火上,“是有點被侮辱的感覺,汗還沒落就走了。”
“你也知道這是侮辱??在這種事情上,證據在其次,只要女孩公之于衆,哪怕最後沒有成立,也足夠博取所有同情、毀掉你的名聲!”
張星野回神,“哦,放心,她不會的。”
“You idiot!The worm turns!(你個蠢貨!兔子急了也咬人!)” 岳紹輝怒,啪一聲放了酒杯,“You fucking go fix this before it sinks the whole damn ship !”(你特麽趕緊補救,在把整個船拖沉之前!)
“There’s nothing to fix!”(沒什麽需要彌補的。)
“Why?Because she loves you too much and can’t have enough of you??” (怎麽?因為她愛死你了要不夠你??)
“Because it’s all her idea!”(因為這全是她的主意!)
兄弟兩個越說嗓門越大,直到這最後一句,房中突然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岳紹輝才回應,“What?”
張星野沒搭理他,起身坐回辦公桌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床太小了,兩個人睡不好,所以就讓我回去睡。”
岳紹輝皺了皺眉,“那為什麽去得也那麽晚?也是她要求的?”
“哦,那倒不是。主要是不好聯系。”
“不好聯系?”
“她白天不在,晚上回來不方便接電話,不過十一半點以後,她知道是我,會接。”張星野解釋道,“所以,等我到她那裏最快也過了午夜了。”
岳紹輝沒動,這句中文每一個字他都知道,可是連起來的話,他不确定他理解到這裏的意思,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切入口,“這是個什麽電話?”
“跟房東客廳連在一起的座機。阿婆有心髒病,晚上睡覺就拔掉電話線,之後她在這邊房間才好主動接電話。”
解釋得好清楚。想起剛才說侮辱的時候兄弟那莫名悵然的表情,岳紹輝抿了下唇, “星野,”
“嗯,”
“她叫什麽名字?”
“小萱啊,不是告訴你了麽。”
“我是說全名。她姓什麽?”
“不知道,沒問。”張星野很平淡,“有什麽關系?”
岳紹輝很努力克制,依然沒有阻止到笑意洪水泛濫一樣湧到臉上,但是聲音還是把持得很好,深沉道,“Sorry.”
張星野看了他一眼,有點莫名。
“我收回我的話,你是對的: There’s nothing to fix, and you are safe.”(沒什麽需要彌補的,你很安全)
“I told you.(我早告訴你了)”張星野松了口氣。
“不過,”岳紹輝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
岳紹輝大咧咧地靠進椅中,下巴一挑,“她付多少錢給你?”
看他眯了眼睛,忽然很流氓的樣子,張星野蹙眉,“沒有啊,她為什麽給我錢?”
“因為,你,上門應招啊。”
作者有話要說:
The worm tur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