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使之心
法國的哲學家狄德羅曾說:「真,美,善,是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在真或善之上再加上一種稀有光輝燦爛的情景,真或善就變成美了。」
人間到底有多少人可以抱着真善美的心呢?
很久以前,在一語破剛剛當上死神的時候,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斷看到人類的醜惡嘴臉,當時他就這樣問過。
他見過任何善良的人也有醜惡的一面,而最至極兇殘的壞人也有仁愛的一面,或多或少,世界上沒有什麽絕對的事物,包括人的內心。
他盡管知道杜宇聲不是一個完美的人。
所以,當對方說要把自己的器官捐給另一個病人的時候,他還是不可置信。
在驚訝中的帶着難以掩飾的敬佩看着眼前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溫溫柔柔的神色,很讓人憐愛的孩子。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殘做的手腳。
在這個男孩所剩不多的時間,那個死神還來這樣的安排,這不是很殘忍嗎?
殘似乎很想考驗這個男孩的心。
考驗這個純真靈魂到底可以為其他人做到什麽地步……
「不可以,你不可以做活體捐贈的手術,這樣危險了……你身體狀況不适合做這樣的手術,只會加速你的死亡時間……」
一語破神色有點激動地說,他直直地盯着躺在病床的杜宇聲。
那靜靜凝視自己眼神,出奇地平靜.
窗外的一樓陽光透過玻璃跳躍了進來,撒在其精致的輪廓,有種空靈的美感。
而此時,電視機正在播放中,播放一段新聞,這段時間這種類似的新聞也有很多。
「1名上月底曾到訪南韓首爾的22歲女子,今早到青衣城卓健醫療中心求診,懷疑感染中東呼吸綜合症(新沙士)個案,送瑪嘉烈醫院治理……」
「最近疾症流行地很快呢……你的同伴的手腳真快啊。」
杜宇聲的眼珠在一語破身上流連了一下,就垂下腦袋看着自己被插滿針孔的雙手,略有所思。
最近不單是外面的疾病流行,連自己的病情也越來也不好了。
看着常常被插滿針孔的手,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在快速地流逝,想捉也捉不住。
他擡頭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景色,嚴寒已過,春天很快就會來臨了。
可是,他的……「春天」沒有來,就要結束了。
「你都知道?」
一語破略微提高聲音,灰色的眼睛閃過詫異。
杜宇聲輕輕點了點頭,蒼白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你的同伴最近都在夢中都告訴我了,說想救那個孩子就要用我捐贈的肝才可以。本來,我還擔心自己提早死亡會不會讓你為難,畢竟你會來到我身邊,只是要保護我在正确的時間死去……」
想到這裏,杜宇聲心生一痛,畢竟他不想承認自己在一語破心中只是這樣子的存在。
毫無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頓了一下,再說:「不過,你的同伴告訴,因為他的關系,所以我就算提早逝世,也不會害你被上頭責怪……這樣也好……反正,我所剩下的時間也不多,倒不如給別人一個希望。」
杜宇聲再次露出微笑,淡淡的,很溫和。
一語破望着杜宇身蒼白如紙的臉露出這樣的笑容,心裏閃過一絲苦悶。
自從上次距離他昏倒之後,病情就一直沒有好過,臉色越來越差。就算一早就知道這是遲早會來的結果。
可是,他不想看見這樣的「杜宇聲」。
「我不同意。」
一語破冷冰冰地說,他不管對方到底是怎樣想的。
他就是不想看到這家夥為了一個無關重要的人而縮短自己的生命,這樣太不值得的。
「你在關心我嗎?」
杜宇聲笑嘻嘻地問,心裏像了開了一朵花一樣,甜甜的。
他很高興,無論自己在破爛的心目中是什麽,最少對方的眼裏曾經也有自己的存在。
「你明白就不要去捐什麽器官。」
一語破再次提高聲調,試圖打消對方的念頭。
在差不多一年的時間相處之中,他知道對方的性格很頑固,就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只要堅持下來的事情,就不容改變主意。
杜宇聲緩下嘴角的笑容,搖頭了搖頭,輕聲道:「我不可以聽你的。」
「你!」
一語破頓時覺得怒氣攻心,這個家夥還不明白自己是為他好的嗎?
「你的主診醫生也不會同意。」一語破拿起他人做借口。
「我會說服他的。」
就如同你,也會被我說服的。
杜宇聲在心裏補充道,眼神有一股堅定的光芒在閃耀,猶如星塵。
一語破面對這樣的眼神,他語塞。
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發脾氣,而且還會死為一個認識不久的男孩。
「咳咳咳咳……」
杜宇聲低頭咳嗽了幾聲,用手摀住嘴巴。心想可能是最近夜裏偷偷跑去看那個需要捐助器官的孩子,因而不小心染上了風寒。
一語破露出擔憂的神色,想走上跟前。
可是,一想到對方不管自己說什麽都不動搖,就覺得心中有氣,因而遲遲都沒有向前踏上一步。
「你就不能自私一點?」
一語破依舊不放棄地勸說。杜宇聲這麽熱愛生活,為什麽不為自己多着想一點,活久一點。
「哈哈……你還真是死神呢!就像魔鬼一樣……引誘着人堕落。如果是天使應該會稱贊我這種行為吧!」杜宇聲微微一笑,有點調皮地說。
「我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
一語破眼神如刀,壓低聲音,帶着一句濃厚的怒氣。
他很火大!很火大!很火大!
就算明白,杜宇聲只是一個人類而已,沒有必要為他的死活而在意什麽,可是內心就是忍不住火大。
為什麽會有這種心情?他沒有心情去理會,他只想對方改變主意。
杜宇聲掀起蓋在身上的床單,緩緩地走下床,慢吞吞地穿上鞋子,來到窗戶的旁邊。
他伸出手,攤開手掌,有一束陽光散落在手心之上。
暖和和的光線透過手,慢慢地傳遞到他心髒的位置。
他想永遠記住這種感覺,這種活着的感覺,這種如同生命的溫度的感覺。
陽光覆蓋在他精致的臉龐上,柔和了其輪廓,帶來錯覺一般健康的光澤。
他微微地閉上眼睛,然後慢慢地打開,回頭對一語破燦爛一笑。
「我也想多一點時間感受陽光的溫度。可是……我更想和其他人分享它。」後面語氣一換,輕輕柔柔的,卻重重地落入聽者的心湖。
一語破失神似的地看着面前這個男,喉嚨感到一陣苦澀,滾動了一下喉核,沉默不語。
「破爛,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多一點時間。真的很想,很想……」
杜宇聲低聲緩緩地說,如風中搖曳的風鈴,一陣陣鈴聲,清脆地敲擊着聽者的內心。
「可是,如果我是那個男孩子,我也想有人這樣幫自己。」
杜宇聲語氣一換,堅定地說道。
他明白那個孩子面對死亡時候的恐懼,渴求對生命地期盼。
每天下午,他都看見那孩子的父母來探望他,看見他們的相處,他就知道,對方也是一位愛着身邊的人的孩子。
就是因為他明白,所以他才要這樣做。
如果,剛才的幾番話沒有打動一語破。
那麽,現在這一句話卻徹底說服了他,打敗了他。
設身處地地調換雙方角色的身份,身為那個孩子,他也會想有人向自己伸出救助之手。
「随便你。」
一語破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把這三個字說出口。
聞言,杜宇聲微微一笑。
此時,他背對着窗戶,耀眼地陽光在他後面照射着,互相映襯之下,讓一語破覺得這個的微笑很刺眼,很刺眼……
快刺傷了他的眼球。
往後的幾天,一語破就看見杜宇聲在一群人的關心之下,依舊堅持已見,用着同樣的語氣,同樣的口吻,同樣的對白,一一把對方說服。
他看着對方簽下同意捐贈手術的同意書,看着他被打下麻痹針,安穩地閉上眼睛,睡在雪白的床上,然後被推進手術室裏去。
由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一切都不能回頭。
可是,為什麽他有種想沖進手術室,把人帶走的沖動呢?
一語破反問自己。
他擡頭看着手術室外紅色的燈光不斷地閃動,一如他的內心不能平靜。
直到杜宇聲被推出手術室的門口,待在病房裏面,一直懸吊的心,才稍微降下了一點。
夜裏,繁星點綴整個高空,彷佛是一副醉人的美景。
一語破自杜宇聲離開手術室就一直寸步不離,一直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人。此時,杜宇聲的麻醉藥效力還沒有過去,所以還閉目不醒。
雖然,今次的手術很成功,但是對杜宇聲虛弱的身體來說,這樣的手術還是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的。
一語破不明白,人沒有完人,金無全赤,為什麽杜宇聲的靈魂會可以如此的純潔?
就像高山中的泉水,沒有被城市的發展而弄污一樣。
窗外微風一吹,撩起白色的簾子,輕輕舞動。
一道黑色的人影憑空出現,看着一語破的臉容,無聲地微微一笑,讓人猜不出他到底在笑什麽。
「我本來想要将你心中的天鵝變成烏鴉,結果反而賞賜了他一雙美麗的翅膀。」
一道聲音傳到到耳邊,一語破緩緩地轉回身,看見一樣和打扮的人站在面前。
一瞬間,心中的怒火湧起。
一語破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人,月牙狀的鐮刀旋即出現在手上,二話不說就向對方攻擊而去。
「喂!一語破,有事慢慢說好了,何必動刀動槍啊」
對方臉色一變,東躲西藏地避開他每一招的攻擊,焦急地叫道。
畢竟,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和同樣是死神的一語破變成敵人。
即使他們同樣是來自地獄的使者,可是所用的黑暗力量卻完全不同。
一語破有着地府「戰鬼」的稱號,在地獄的武士大賽之中,曾經連續三屆奪得最高的稱號,至今依舊沒有被人打破。
一語破,這個人,活生生就是生物武器,可以把一切都毀滅。
他,是冥王也忌諱三分的死神。
所以,冥界的死神們都不想與他為敵。
但是一語破毫不理會,對對方的話充耳不聞,緊緊地追逼着他,
他跑到窗前,自己就追到窗前,跑到屋頂,自己就追到屋頂去。
鋒利的刀劍帶着淩厲的殺氣,每一次都向對方毫不留情地砍去,像要把對方看成一段段,好拿去喂狗,也不能洩心頭之恨。
從當人類到死神直到現在,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感情激烈的人。
像沉睡的火山,平時冷冰冰的,一點熱度也沒有,只要碰上了一個時機,灼熱的熔岩就會洶湧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他舉起一刀,毫不猶豫,流暢地砍劃過殘的手臂,使對方原本黑色的袍子刮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殘不禁吃痛地低聲一叫,剛喊道一半,頓時,又忍住了。
他不想讓一語破小觑自己。
「你就這麽在乎他?」
殘眼睛望向冷酷的死神,險險避過其招數,手抱着自己手上的手臂,疑問地問道。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一語破」,近乎瘋狂的野獸,橫蠻無理,橫沖直撞,企圖将一切都要撕破與破壞。
本來,一語破還想向對方砍下去,聞言,心中遲疑,手突然一頓,在半空中竟然停了下來。
在乎?他在乎那個男孩?可能嗎?
說真他不知道。也許是吧!
他很在乎,在乎得不能自己,只要是那個男孩的一言一行就很在乎。
這樣的「在乎」似乎不知不覺中形成的,沒有既定的公式與答案,彷佛突然有一天烏雲滿鋪的天空倏地放晴,一片明媚灑下,是這麽的理所當然。
一語破冷眸瞄了對方一眼,收回自己的武器,低聲一句,一如威脅地說道:「滾!」
殘很識趣,立刻連忙帶滾地爬起來,轉眼間就消失在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