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楊翊銷假上班,庭裏給他送了束馬蹄蓮,何雲建作為代表将花交給楊翊,鄭重道:“楊翊同志,你辛苦了。”
楊翊嘴角抽搐,“不辛苦。”
何雲建将花交出去的瞬間終于破功,大笑出來,這一幕被手快的同事拍了下來,後來還被寫成了中院的宣傳軟文。
日子照常過着,自從楊翊被打傷之後尤烜将他看得更緊了,不僅上下班必定接送,上班期間經常打電話過來問候,最後一定還要交代上一句:“不要走出中院。”
經歷了這次意外危險,楊翊也知道尤烜不是無的放矢,乖乖聽話,午休時候何雲建叫他出去吃飯都統統拒絕了,老老實實地吃食堂。
有一天下午庭裏開了個集體訴訟的案子,四十多個當事人搞集體訴訟,哪怕他們沒有全部出庭,但也足夠密密麻麻地站了好幾排。這個案子人數又多又複雜,民四庭派了五個法官共同審理,楊翊做庭審記錄,案子雙方當事人來來回回拉扯不休,等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
法官們倒是可以直接走了,但楊翊還得讓當事人在庭審筆錄上簽字,只能耐着心等待。
好不容易弄完,楊翊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外面下過雨地面都濕了,尤烜的車停在老位置,車子的下方的地面幹得顯然,顯然尤烜已經等了很久。
楊翊趕緊上車,心裏滿是愧疚,“我沒想到要這麽久。”
他告訴過尤烜下午要開庭估計不能按時下班,但沒想到竟然拖到了七點多。
“沒事。”尤烜道,“也沒有等太久。”
楊翊心裏還是難安,“要不然你以後就別來接我,過幾天月底歸檔我也得加班。”
“這怎麽行,”尤烜在楊翊頭上胡亂地揉了一把,“要是你真出事了,我找誰後悔去。”
今天時間晚了,尤烜直接帶楊翊在外面吃。
吃完出來,楊翊心血來潮趁着夜色沒人注意去牽了牽尤烜的手,尤烜立刻将他緊緊握住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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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立市明目張膽的gay不少,楊翊大學時候在廣場做兼職,時不時能看到兩個男生手牽手,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員。
他們還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一個堪稱驚悚的呵聲:“楊翊!”
回過頭,身後是楊翊的舅舅王澤岷一家,舅媽立刻拉着兒子離開,不讓他看接下來的畫面,王澤岷強忍着怒火:“楊翊,你過來!”
楊翊不動,尤烜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你舅舅?”尤烜問。
楊翊現在還有聯系的親戚就是他舅舅一家,這個男人的身份不難猜。
“嗯。”
見楊翊不動,王澤岷更怒了,但他自诩也是有身份的人,礙着大庭廣衆之下不好當場罵街,只能咬牙道:“你媽媽死了你就這樣亂搞?你也不想想你媽在地下她能安心嗎?”
“死了就是死了,還說什麽安不安心。”尤烜冷聲回怼。
王澤岷沒想到他們被自己抓了個正着還敢這個态度,氣得直發抖。
楊翊苦笑一下,王澤岷真是習慣于應這句話來逼他。
“楊翊你不好好學習對得起你媽嗎?”、“楊翊你不成家立業你媽媽走得也不安心!”……
諸如此類的種種,數不勝數。
好像楊翊的出身就是罪,他生下來就永遠對不起他媽媽。
“舅舅,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麽冷靜!你缺什麽不能跟我開口?跟個男人混在一起算什麽!”楊翊沒有絲毫驚慌失措,這讓王澤岷火氣更上一層樓,“你跟我回去,你要是不過來我以後就當沒有你這個侄子!”
尤烜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楊翊拉住他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平視着王澤岷,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說完就拉着尤烜要走。
王澤岷氣得頭疼,痛心疾首地吼了一句:“楊翊,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楊翊頓住,腦海裏有一瞬間的刺痛,他猛地回頭,“我爸出去鬼混被人打死,我媽也跟後自殺,那時候我都還不到十七歲,誰又對得起我?!”
“我不是變成這個樣子,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楊翊鮮少有這樣刻薄的時候,他本可以說更惡毒的話,但最後還是無法說出口。
·
楊翊跟尤烜到停車場取車,一路無話只有彼此的手還牽着。走到車前,尤烜不急着開門一把摟抱住楊翊,在他額頭上親了親,這才把人塞進副駕駛座。
等車開出停車場,楊翊才說話,聲音又啞又低沉,“剛才被監控拍到了吧。”
地下停車場裏到處都是監控,如果有人在監控室看到他們相擁的這一幕估計下巴都要掉下來。
“那可惜監控的清晰度不足夠拍出你的帥氣,不然我也想洗上幾張收藏。”尤烜道。
楊翊笑了一下。
尤烜:“又帥又貼心又可愛,這麽好一對象肯定是要有點難度的,只是一個舅舅反對不算什麽。”
“沒什麽,”楊翊搖搖頭,“就算他反對我也沒用了。”
晚上臨睡前,尤烜抱着楊翊說:“以後我疼你、愛你,有我就夠了。”
·
尤烜開車送楊翊上班,兩人情意綿綿地道別之後尤烜沒有回家,他先去了店裏一趟處理了點事情,這一待就待到了午後。将店裏的瑣事解決完畢,尤烜開車去了一個地方——王澤岷家。
大白天的,王澤岷沒有出門,臉色十分難看地在家裏等着,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煙,煙頭扔滿了煙灰缸,客廳內也被他弄得烏煙瘴氣的。
三點十分,王澤岷家的門鈴響了,通過門前監控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來人正是尤烜。
王澤岷起身去給尤烜開門,尤烜十分不見外地走了進去,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
尤烜瞥了眼桌上散落的東西,揚起一抹滿意的笑容,“這些你都看過了吧?”
王澤岷沒有坐下,死死盯着尤烜恨不得将其生剝了一般,半響之後王澤岷勉強擠出一聲:“你是在威脅我?”
尤烜反問:“不然呢?”
他拍拍沙發,“這沙發不便宜,你母親的買命錢花得還爽快不?”
王澤岷臉色劇變,“我、我沒有!”
一句否認的話也讓他說得磕磕絆絆的。
“有沒有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尤烜随便撿起幾張桌子上的資料,“關鍵是別人信不信。”
王澤岷深知人言可畏,沒有的事也能說成有的,更何況自己這件事确實太玄了——前腳給母親買了高額人壽險,後一腳健健康康的母親就猝死了。
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信,若真的被尤烜捅了出去,只怕有幾張嘴都說不清,最糟糕的情況還得面臨牢獄之災。
“你想做什麽?”
王澤岷心情十分複雜,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尤烜,第一次尤烜給他侄子在街上明目張膽地牽手,第二次尤烜給了他一個“意外驚喜”,親自上門敲詐。
楊翊果然是學壞了,這都是跟什麽樣的人混在一起……王澤岷艱難地分出一點閑心想。
“這要看舅舅願意給我什麽了。”尤烜故作天真,語氣造作地說道。
王澤岷被尤烜這種說話的姿态真實地惡心了一下,他沒開口,這種談判場合先露出底牌就輸了,對方正在試探自己的承受底線,絕對不能被尤烜抓住失誤!
尤烜沒有急着繼續問下去,換了個方向悠悠為王澤岷分析,“當然舅舅你也可以無視我,畢竟你問心無愧對吧,謠言總是會退卻的,但舅舅你也算是小有成就,平時來打秋風的親戚舊友不少吧?如果大家知道你平白得了這麽大一筆保險賠付金……我猜舅舅總得有幾個推脫不掉的人情。”
尤烜報了幾個名字,“聽說他們最近有些艱難,如果開了口舅舅準備怎麽回絕他們?”
這幾個人都是對王澤岷有過恩惠人情往來的,其中一個還在他兒子東東上學選班的時候幫了一把……
無數實例證明過借錢這種事麻煩得很,但對着這些人王澤岷确實難以說不。
王澤岷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手裏有大筆閑錢,尤烜非常精準地戳到了他的痛點,而且尤烜所知道的信息這麽準确,王澤岷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這樣的人心絕對不小,恐怕幾十萬都打發不掉,而且被他纏上後患更多……
而這個麻煩并非自己的過錯,都是因為楊翊識人不善交往不慎引來的,很有可能楊翊也參與其中,否則尤烜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王澤岷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他看着一副安逸舒适模樣的尤烜,心裏正被某些東西所籠罩。
他臉上和肢體上細微的變化都落到了尤烜的眼裏,他卻仍舊不慌不忙,沒有一點規避一下潛在風險的意思。
等王澤岷心裏的情緒發酵得差不多,身體前傾有站起來趨勢的時候,尤烜才開口:“我要的很簡單,不管你得了多少錢留着自己花,以後你們一家離我跟楊翊遠點。”
瞄準了煙灰缸的王澤岷頓住,有些懷疑自己聽岔了:“什麽?”
尤烜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離我們的生活遠點,你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