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越饞越不敢要
大學雖然沒有高中那麽大的壓力,但課也不少。鐘甯除了上課,總往張蔚岚身邊湊,又想顧一顧小歡,正事沒幹幾樣,時間倒是挺緊張,成天東倒西颠的,一學期過了一半,連個社團都沒報。
某個周五晚上,鐘甯跑回來,坐在張蔚岚床上翹二郎腿,他手上擎着手機:“不去了。不想去,周末......”
鐘甯掃一眼張蔚岚,笑起來:“周末陪女朋友。”
張蔚岚正背對着鐘甯寫卷子,聽了這話給手裏的筆放下,轉過身瞅鐘甯。
鐘甯嬉皮笑臉地擱電話裏打哈哈:“你們單身狗不懂。”
鐘甯:“......看什麽嫂子弟妹,沒照片。我的人才不給你們看......對,我就是妻奴。”
張蔚岚:“......”
等鐘甯挂了電話,懶洋洋地抻了個懶腰,又打個哈欠。
張蔚岚問他:“周末有事?”
“沒事。”鐘甯說,“班裏有個同學生日,想聚餐,一起玩一玩。”
“怎麽不去?”
“不想去。反正禮物也送了。我想在家陪你。”鐘甯站起來,走到張蔚岚跟前,“還想領小歡出去玩。”
張蔚岚頓了頓,眼睛垂下去:“其實不用,你......”
“去了沒勁。”鐘甯打斷他的話,“我平時都住校,就周末有空回來,你還要趕我啊?”
張蔚岚沉默了片刻,輕輕笑起來,擡頭看鐘甯的眼睛:“不趕。”
“這才對。”鐘甯的胳膊伸長,去夠桌子上的成績單,“好容易有空,就想黏糊黏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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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蔚岚心裏倏得動了下,嘴角的笑又深了些。
鐘甯去看張蔚岚的成績單,這是最近一次月考。鐘甯啧了一聲:“年級第二,數學滿點......”
鐘甯服了:“你真棒。”
張蔚岚沒說話。
張蔚岚又複課一年,鐘甯瞅他的成績,覺得張蔚岚一定會考得更好。可惜了。他考得越好越可惜。他考得越好,叫人看着越難受。
鐘甯給成績單放回桌上:“你後天打工吧?”
“下午。”張蔚岚說,“怎麽?”
“徐懷,他回來到現在一直也沒好好聚一次,要不後天中午,咱仨簡單吃個飯?”鐘甯問。
徐懷沒鐘甯考得好,報的是個二本,學校離鐘甯的學校也挺遠,開學忙,鐘甯只和他草草見過一面,通過兩次電話,一直沒扯着張蔚岚一起聚過。
鐘甯看着張蔚岚:“去呗,一起。”
“行,那就去吧。”張蔚岚點頭,“和你們吃完飯我再去打工。”
“好嘞。”鐘甯笑笑,“那我回頭和徐懷說。”
“嗯。”張蔚岚應了聲。
鐘甯挑了挑眉稍:“哎,那你吃完飯去打工,小歡我就帶出去玩了?”
張蔚岚剛想張嘴說話,鐘甯連忙又說:“上周末我都沒帶她出去。”
張蔚岚嘆了口氣,這才說:“行吧,別玩太久了。她最近成績又下滑了。”
“......好。”鐘甯拖長音答應。
周末那天,三人找了個飯館,要了四個家常菜,就着三碗米飯吃了起來。
吃飯間沒多聊什麽,徐懷回來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張蔚岚,也就随便寒暄幾句。
徐懷知道張蔚岚的爺爺走了,又聽說張蔚岚因此複讀,心裏定是梗得慌。
可張蔚岚這性子,徐懷又不好說什麽。
張蔚岚給人的感覺,總是有些涼淡。他孤獨又乖僻,常常拒人千裏。
比如徐懷,楊澗他們,其實和張蔚岚的關系都不錯,但好像誰也不能真正走進張蔚岚的生活裏,誰也不能在他的生活裏多說一句話。怪難開口的。
張蔚岚吃完,看了眼表,站起來說:“我先走了,不然打工要遲到。”
“行。”鐘甯望了眼天。老天爺最愛變卦,他們上午出來的時候還有太陽,一頓飯的功夫居然陰天了。
鐘甯皺起眉:“我怎麽覺得晚點要下雨呢。”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陣雨。”張蔚岚說。
“那你帶傘了嗎?回去別淋雨了。”鐘甯趕緊問。
張蔚岚瞅了鐘甯一眼,拉開自己的背包。
他包裏放着兩把傘,張蔚岚拿出一把塞給鐘甯,問:“你沒帶吧?”
“沒帶。”鐘甯一愣,将傘在手上轉了一圈。
還是張蔚岚細心。這人這樣子,怎麽能不讨他喜歡呢。
張蔚岚和徐懷簡單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走了。
徐懷盯着張蔚岚的背影望了兩眼,又瞅了瞅鐘甯,笑了下:“還是你有能耐。”
“嗯?什麽能耐?”鐘甯問。
“張蔚岚呗。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酷。但總感覺......更成熟了?”徐懷有點說不好,頓了頓低聲道,“可能是經歷多了吧。”
徐懷又笑起來:“主要是你倆關系比以前好太多了。”
“啊......”鐘甯頓了下,低頭看手裏的傘,将傘挂在椅背上吊着。
“他以前那樣,真的讓人頭疼,一看就難受。”徐懷随口說,“看來你終于給他感化成功了。”
徐懷:“以前就看你跟着張蔚岚,張蔚岚成天一副‘別靠近我’的樣子。”
鐘甯喝了口飲料,樂了:“這都什麽時候的事,我什麽時候總跟着他了?”
“你還不承認。”徐懷啧了一聲,“高二那陣,張蔚岚家出事,你不成天圍着他轉呢。”
鐘甯剛想反駁,徐懷又說:“喝多了扒着人家不放,不就是你嗎?我還以為張蔚岚能給你摔大街上。”
鐘甯:“......”
別說,細想想還真是。
提起那次喝醉,一些往事浮上來。徐懷的表情明顯就有些變化。
鐘甯猶豫了下,還是開口了:“一直也沒問你,怎麽報這邊的大學了?特想我們?”
“美得你們。”徐懷倒沒什麽不能說的,“我爸媽其實不樂意我回來。不過我這破成績,報哪都一樣。”
徐懷頓了頓,也喝了口飲料。他皺起眉,似乎是嫌這不是酒,嘆口氣:“我是背着爸媽自己填的志願,偷偷報回來的。為這事家裏差點翻天。”
這話徐懷說的時候頗為輕描淡寫,但鐘甯能想到有多傷筋動骨。
鐘甯有些意外,但也算意料之中。他抿了抿唇,低低地問:“你是不是......還是放不下周白雪?”
周白雪這名字好久沒提了。提起來似乎隔了老遠。像那個熱烈的夏天,也離開了好遠。
鐘甯琢磨了一下:“我們和周白雪也沒有聯系,不過你要是想找她......”
“我知道,費點力氣,也許還能找到她。”徐懷擺擺手,打斷鐘甯的話,“但找到了又怎麽樣呢?我倆不可能在一起了,就算見了面也......”
“很多事......”徐懷搖了下頭,“可能還是太嫩了吧,不成熟。”
徐懷:“我覺得我沒保護好她,她覺得愧對我。變了,找不回來了。”
鐘甯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你費這麽大勁兒要回來?”
“我也不知道。”徐懷的眼神躲了下,他皺起眉,“就是心裏硌楞着,覺得不回來難受,必須得回來。”
“扯吧你,就是沒放下。”鐘甯笑了下,端起飲料瓶。
徐懷也端起飲料瓶跟鐘甯碰了碰。他們沒再多說什麽。
說了也沒用。
青春這玩意挺奇妙的。它必定會随着時間,變成一個幹癟的名詞,變成一段記憶的歸納,失去生命力,失去時效性。
但這裏頭的坎兒,這裏頭的結,有時候卻格外的酸和澀。有的人過得去,有的人過不去,也許它會梗在某人胸口很久很久。追悔莫及,難以釋懷。
徐懷下午學校還有事,必須回去,鐘甯也約了小歡去玩,兩個人吃完飯就散了。
和徐懷分開後,鐘甯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他和小歡約了在公園門口見面,可他不放心讓小歡等,就打了個車,直奔目的地。
但盡管鐘甯緊趕慢趕,也架不住小歡提早去。
這公園離三趟街不遠,裏頭有碰碰車,還有蹦蹦床,她早就想來玩了。可惜她從不敢主動提要求,不單是對張蔚岚,就連最慣她的鐘甯哥,她都不敢說。
也怨不得她,草根兒娃娃生得苦,膽子小,小嘴巴不敢要糖吃。越饞越不敢要。
好在鐘甯似乎懂她心思,會主動給她喂糖。
天氣已經愈發冷了,小歡站在公園門口跺腳,她知道自己來早了白挨凍,但她大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地等着鐘甯。
路邊推過一個載滿玩具娃娃的小推車,小歡的眼睛就跟着推車從馬路東頭到西頭。
她正看着羨慕,一輛車停在她跟前,随後車門打開,下來了個中年男人。
這男人三十多歲,穿着一件大衣,臉上帶着笑,手裏拎着一只粉紅色的長耳朵玩偶兔。他先站着仔細打量了小歡幾眼,然後走過去,在小歡跟前彎下腰。
小歡一愣,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她左右轉轉頭,見還在街上,人來人往,心裏稍微定了定。
但她還是害怕,想起張蔚岚和她說過:“不要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而對面的男人明顯是沖她來的。其實小歡若是再長大點兒,或者警惕性再高一些就會發現,這男人從三趟街就開車跟着她,慢慢跟了她一路。
男人也知道小歡害怕,連忙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從彎腰變成蹲在小歡跟前。
他擡起頭,一手抱着玩偶兔子,一手将照片遞給小歡,他說話時有明顯的南方口音,一聽就不是本地人:“你是張言歡吧?你別害怕,我沒有惡意。”
男人問:“林梅是你媽媽吧?”
小歡聽見媽媽的名字,忽而一頓。她發現,這男人的說話腔調,和媽媽很像。小歡怔怔地盯着男人看,還是不說話,但下意識點了下頭。
林梅。媽媽的名字。她想她。
男人臉上的笑更溫和了,他将照片在往小歡眼前又遞了遞:“我叫林博陽,是你媽媽的親弟弟,也就是你的舅舅。”
他又說:“你看照片。”
小歡低頭看照片。照片上的确是媽媽。比小歡印象裏年輕了些。這還是媽媽變成星星以後,小歡第一次見她。
而媽媽旁邊,就是眼前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