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然而, 顧向陽辦公室裏，完全不是她們想的那樣，久別重逢的戀人互道衷腸什麽的, 似乎并不存在, 只有各類醫學名詞充斥在整間屋子裏。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顧向陽收起了手中的病例和片子, 看着旁邊的女人說：“章磊應該快到醫院了吧, 你們這次打算在國內待多久？”
這個女人叫俞茜，而章磊是她的老公，兩人都是顧向陽M大的校友, 後來又同在一個醫療支援隊做無國界醫生, 再加上三人都是華人，自然關系又比其他人親近幾分，幾年相處下，倒也成了好友。
而這次俞茜和章磊回國探親，正好在機場的路上碰到一個孩子昏厥休克, 情況很嚴重, 但章磊那有急事走不開，所以兩人分開行動, 由俞茜送來醫院，章磊随後辦完事再過來。
因為最近的醫院碰巧是A大附屬醫院, 于是俞茜在路上便打通了顧向陽的電話，希望醫院方面可以提前準備，能為孩子争取最佳搶救時間。
“恩, 說是在路上了，還有十來分鐘的路程吧。”俞茜看着章磊發給她的消息說道，“待多久還不确定, 兩方家裏的老人也好久沒見了，這次怎麽着也至少呆半個月吧。怎麽樣，你這一會也該下班了，咱們晚上聚聚？”
“今天不行，我還有病人。”一個很饞很特殊的病人，想到雲暖暖昨天各種想要吃紅燒肉的暗示，顧向陽眉眼染上笑意，一會去食堂幫她打一份吧。
“奧，那你先忙，我們改天約吧。”俞茜倒是沒在意，畢竟患者優先嘛，做了這麽多年醫生，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章磊還沒到，兩人也不着急，俞茜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說實話，你這一回國，醫療支援隊那邊還挺不适應的，畢竟像你這樣醫術好又不要命的醫生可不多，大家都哭着喊着想讓你回去呢，這要不是章磊攔着，估計都該直接煩到你面前了。”
顧向陽笑了笑，“那我倒是要好好謝謝章磊了。”
俞茜聳聳肩，不置可否，“你這醫院呆着還适應嗎，怎麽樣，還想回去嗎？”
“不去了。”顧向陽搖搖頭，很堅決。
俞茜有些意外，以她這幾年對顧向陽的了解，他似乎一直都沒有回國的打算，這突然回來了，而且看現在這架勢，還不準再出去了，這怎麽看都有點奇怪啊。
“為什麽呀？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怕死？”顧向陽在回國前不久，當地經歷一次小規模武裝轟炸，所以俞茜才會這樣開玩笑地問道。
顧向陽頓了一下，悠悠地說：“恩，也許是心裏有了太深牽挂，所以想自私活着。”
俞茜一臉詫異，顯然沒有料到顧向陽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你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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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向陽搖搖頭，“還不是女朋友，正在追。”
“我天哪，是誰啊，這麽牛掰，竟然能讓你顧向陽動心！”俞茜一下子來了興致，勢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快給我說說，你追到哪一步了，吃飯看電影了嗎？送花了嗎？”
顧向陽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問：“在病房裏一起吃飯，算嗎？”
俞茜：……
當然不算啊，環境氛圍不對就算了，身份也很容易讓人誤會呀，這哪裏是追人，怎麽看都像醫生怕病人亂吃東西，親自在病房裏監督啊！
“你追別人，不會還沒表白吧？”俞茜不死心地問。
顧向陽一頓，“一定要表白嗎？”
俞茜扶額，“當然啊，都沒表白算什麽追人啊，這是追女孩的常識好不好，你不說，人家怎麽知道你喜歡她呀，你知道有多少感情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我以為對方都懂的’錯誤認知裏胎死腹中……”
顧向陽沉默片刻，若有所思。
終于送走了俞茜，顧向陽拿起飯盒，準備去食堂打份紅燒肉帶給雲暖暖，卻被臨時通知有臺緊急手術，患者已被送進手術室，顧向陽匆匆趕了過去，再出來時已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手術很成功，醫護人員推着患者走出手術室，顧向陽和等在門口的患者家屬交代了手術情況和一些術後注意事項後，他擡頭看向手術室外牆上的時鐘，已經9點多了，醫院食堂早就關門了，雲暖暖那邊肯定也已經吃過晚飯，看樣子，紅燒肉只能明天再說了。
走在醫院的走廊裏，顧向陽認真思考着俞茜的話，看樣子他之前用錯方法了，他沒有追人的經驗，只是本能學着幾年前雲暖暖靠近他的樣子，那時候他也是慢慢才發現她的心思，初發現時，顧向陽不得不承認，他沒有一絲反感，滿心都是歡喜。
所以，現在他才想着用同樣的方法，但如果對女孩子來說，不表白就不算追人的話，那他要盡快同雲暖暖表明心意，免得夜長夢多！
不知不覺來到了雲暖暖病房門口，顧向陽稍加整理思緒後，敲了敲門，但沒有回應，推門進去後才發現裏面沒有人，看着空蕩蕩的病房，顧向陽神色肅然，快步走向了護士站。
“顧醫生。”值班護士見到顧向陽，打招呼道。
顧向陽指了指雲暖暖的病房，臉色不是太好，“病人呢？”
值班護士連忙解釋道：“哦，病人今天下午非要出院，我們攔不住，就給辦了出院手續。”
顧向陽雙眉微皺，微微颔首後離開了護士站，朝着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走去，可是，當坐進車子裏，顧向陽才突然發現，他不知道要去哪裏找雲暖暖，一瞬間深深的無力感籠罩着全身。
半響後，顧向陽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按下了撥通鍵。
電話很快接通了，只是許久才傳來雲暖暖的聲音，“有事嗎？”
顧向陽拿着手機的手僵了一下，“你，出院了？”
“嗯。”雲暖暖的聲音有些啞，“我沒什麽事，總住在醫院也不太好。”
顧向陽：“身邊有人照顧你嗎，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雲暖暖回答的很快，“不用你過來，我身邊有人照顧。”
顧向陽一頓，目光望着車窗外，語氣輕柔，“暖暖，我有話想和你說。”
電話那邊停頓了幾秒鐘，才傳來雲暖暖一聲輕輕的回應，“嗯。”
顧向陽握着手機的手又緊了幾分，身子坐得筆挺，沉默了一瞬，才繼續說道：“今天我見了個朋友，她的話點醒了我，我覺得我不能再和你繼續做朋友了，暖暖，其實，我……”
“好。”雲暖暖直接打斷了顧向陽的話，強忍着淚水說道：“我也不缺朋友。”
想到在醫院見到的那個女人，雲暖暖苦笑，也是，大概沒有人能容忍男朋友身邊有個以朋友身份卻心懷叵測的人吧，而且，她也沒辦法做到以朋友的身份，看着他和別人成雙成對，那不如索性就這樣吧，雲暖暖想。
他為了喜歡的人推開她，沒有錯。
雲暖暖眼前一片氤氲，卻故作輕松地說：“我理解，真心喜歡一個人，想給她安全感也是應該的。我男朋友也不放心我再繼續和你做朋友，畢竟你這麽優秀，我還……他不放心才是應該的嘛。”
“你男朋友？”顧向陽聲音中有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雲暖暖未察覺顧向陽的異樣，她不想自己更難堪，選擇撒了個謊，“嗯，我也有男朋友了。”
電話那頭傳來長長的沉默，“是路河？”
雲暖暖咬着唇，沒否認，算了，他想是誰便是誰吧，反正以後連朋友也不是了，又有什麽關系呢。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挂了。”雲暖暖說。
“你，喜歡他嗎？”顧向陽有些魂不守舍。
雲暖暖一怔，“喜歡啊，他很好，對我也很好……”
A大教職工樓的陽臺上，雲暖暖站在夜色中，盯着手中的手機，久久沒有回過神。這次顧向陽總該放心了吧，知道她又有了喜歡的人，就再也不會因為她的喜歡而感覺是負擔了。
就在這時，陽臺的門被推開，雲媽媽走了進來。
雲暖暖慌忙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媽。”
鄧女士沒說什麽，走到雲暖暖面前抱了抱她，“暖暖，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向陽這孩子很好，可你們有緣無分。”
雲暖暖再也控制不出自己，低聲哽咽道：“媽，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又不是你爸，這麽遲鈍。”雲媽媽嘆了口氣。
七年前她就有所察覺，只是不知道後來為什麽兩人最終不歡而散了，今天這丫頭又死活鬧着要出院，于是趁着辦出院手續的時候，她想去找顧向陽問問，誰知……哎，這就是命吧。
“上次我試探向陽，說你爸有個學生不錯，想介紹給他，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我想應該就是今天在醫院見到的這個女孩子吧。暖暖，向陽不喜歡你，不是你不好，只是你們沒有緣分，你要學會放下。”
“可是，真的能放下嗎？”雲暖暖不确定地問，很久前，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能治愈她的從來不是時間，而是放下，可她卻偏偏沒有這個能力。
雲媽媽輕輕拍了拍雲暖暖的後背，“會的，之前只是你還心懷希望罷了，這次死心了，該放下了。”
“暖暖，你要學會別人的離開，因為他們也有自己的星辰與大海。”
城市已徹底被夜色籠罩，雲暖暖站在窗前，擡頭望向天邊，久久未回過神。
是啊，她憑什麽阻止別人追逐自己的星辰與大海，之前是不撞南牆不死心，總是抱有一絲僥幸，覺得顧向陽不喜歡她，但也沒有喜歡別人，總歸還是有希望的。但這次，她死心了。
雲暖暖拿過手機，低頭解鎖，點進手機相冊，找到那張她趁着顧向陽睡着後偷拍的，也是兩人唯一的合照，點下了删除鍵。
界面上提示：是否永久删除？
手指輕點，按下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