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後娘娘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原本想着好不容易當上太後,和過往心驚膽戰的日子說再見,自此可以過上舒坦的退休生活,含饴弄孫,後宮奪寵她也能看個熱鬧,結果什麽都沒有!
好不容易心心念念大年初七女眷入宮,自己舒坦坐在上面聽人講些趣事,還能看見小姝姝,誰知道一早戴庸帶着太醫跑來,硬是說自己病了!皇上孝順,為讓太後安心養身子,初七女眷入宮免了。
哀家沒病!
哀家好着呢!
但畢竟是皇上的意思,太後也只能認了。
午憩過後,袁嬷嬷給太後捏揉肩膀,見她無精打采的,開口調劑道“娘娘,皇上也是擔憂您勞累,這宮裏每每都閑,唯有過年幾日鞋底都不落地似的。”
太後低“嗯”一聲,“哀家這是想着,秦王在京裏還不知道能待多長時日,看他那副樣子也不是個能自己讨媳婦的。當年後宮鬧成那樣,也多虧了鎮遠大将軍府還時時想着來看一眼,如今這家裏就只剩秦王一個外孫,老将軍若是泉下有知,總也想看他有個着落。”
“娘娘是看準了寧姝姑娘,那也當真是她命好,入了娘娘的眼。”袁嬷嬷說道。
提起寧姝,太後心裏又覺得不舒坦,“袁嬷嬷你說,若是秦王和姝姝成親了,漠北那頭風吹日曬的,好好個姑娘嬌客可別給糟蹋了。能不能讓姝姝就留在京城,時不時的來宮裏陪哀家坐坐?”
袁嬷嬷尴尬笑笑,手上的力氣恰到好處,說道“娘娘,秦王三年才回京城這麽一次,若是寧姝姑娘成了秦王妃,總不能讓人家小兩口三年見一次啊,想來總是要去漠北的。”
“也是。”太後幽幽吐了口氣“不然孩子都不認爹了。”
“娘娘若是真不舍得寧姝姑娘,大可以給她賜個旁的婚事。”袁嬷嬷提議道“離的近些也好。”
太後聽了這話,又在心裏頭把年紀合适的青年才俊們扒拉了一遍,“袁嬷嬷你看,狀元郎鄉裏有原配,在家中供養父母,哀家賜婚,一年後就是話本子上棒打鴛鴦的壞人,連姝姝都要被拎出來罵;鴻胪寺卿家的大兒子,聽說最愛尋花問柳;群牧司家的聽說馬味兒太重;晉國公府的眼睛瞎;柳府的聽說是個混不吝,到時候可別給姝姝氣受。還有幾家早就定下了,就剩一個秦王了。”
兩人正說着,荀翊來了,太後連忙讓人去準備些甜糕,笑道“皇上小時候最愛吃甜的,今日他們做了這道蜜棗芙蓉糕來,倒是不膩,皇上試試。”
“母後有心。”荀翊只看了那甜糕一眼,并沒有動手。“兒臣見母後方才聊的正開懷,可是有什麽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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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嘆了口氣“能有什麽趣事?不過就那麽幾件事兒翻來覆去的想呗。”
袁嬷嬷連忙在旁混合“方才娘娘在說寧姝姑娘的婚事,娘娘是将寧姝姑娘當成自己掌上明珠似的幫着選呢。”
荀翊聽了這話,眼底有些沉色。
“這姑娘可憐,但又是個好的,哀家喜歡。”太後娘娘說着,“哀家喜歡的人,便應當給些優待。”
荀翊明知故問“母後心中可有了人選?”
“有了。”太後說道,“數來數去便也只有秦王了。這孩子原本脾性就好,哀家知根知底的,到了這個年紀也未婚娶,也實在是讓哀家惦念。”
說罷,她便去看荀翊面色,荀翊倒是不言語,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清,可站在一旁的戴庸卻略帶擔憂的看着他。
“皇上有煩心事兒?”太後關切問道。
荀翊回過神來,“朝廷上的事兒,母後無需擔憂。”
太後就看見戴庸在旁輕咬了下唇,更顯擔憂。
往日戴庸都不這樣的,跟在帝王身旁,自然知道應當喜怒不形于色,怎得突然……莫非這神态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太後陷入了沉思。
可未等她想明白,內侍前來禀告“皇上,娘娘,秦王來了,在外面候着呢。”
太後又看了荀翊一眼,說道“快讓秦王進來暖和暖和,外面天寒地凍的。”
荀歧州今日穿了件熟褐色的外袍,懷裏抱了個盒子,一如既往精神抖擻,進來幹淨利落了行了禮。
這般活力的年輕人最讨長輩喜歡,更何況秦王功勳一身,也不是只憑個性子取勝的人。
太後笑道“昨個兒便不見秦王來,哀家原本可等着你一起吃大年飯的。”
荀歧州将懷裏的盒子往前一送,說道“歧州昨個兒有件大事兒去做,耽擱了,想到新年還未給娘娘送禮,連忙把壓箱底兒的東西請了出來。”
袁嬷嬷接過盒子,送到太後面前打開一看,裏面放了只五彩缤紛的瓷花觚,上口大些,下口小些,中間還有個圓弧的束腰,富麗堂皇。
“喲,倒是喜慶熱鬧。”太後仔細打量這花觚,只見上面描繪了牡丹、菊花、石榴花等儀态各異色彩萬千的花朵,将整個瓷面俱都填滿,不留絲毫白地。
荀歧州說道“這是前些年在漠北見的,歧州一見正中的牡丹便想到太後娘娘,連忙買了下來。一開始那人還不肯出呢,後來聽說是要獻給太後娘娘的,您猜怎麽着?”
“怎麽着?”
“白送給歧州了。”秦王畢竟是在魏家“歷練”過的,一張嘴就能讨長輩歡心的本事不輸人後。
太後聽了愈發開心,“秦王有心了,千裏之外仍想着哀家。巧了,哀家方才也在和皇上說你的事兒呢。”
荀歧州抿了下唇,“說歧州什麽?”
“正說歧州年紀也不小了,應當早日成家娶妻生子,也給鎮遠大将軍府留半絲血脈不是?”
荀歧州剛回京,太後便将這事兒同他說過,算是提前打了個預防針,試探他的态度,有無看中的女子。如今幾日過去了,他都沒個聲響,太後這心裏便算是有了底兒,如今便是要戳穿這層窗戶紙。
可誰知,荀歧州就像聽不懂太後這話似的,壓根沒搭茬,也沒接着往下問,只話鋒一轉,說道“太後娘娘可知道歧州昨日忙什麽去了?”
“忙什麽?”太後倒也不急,先順着他說道。
荀翊看着荀歧州,他便不用說自己也知道,秦王昨日去了寧府,和寧姝月下交拜私定終身了。荀歧州的性子向來如此,但凡未觸碰到禁區,都率性而為。
荀翊輕輕吐了一口氣,掌心微微出汗,心口那怪異的感覺又浮了上來。
戴庸在旁跟着緊張,方才他感覺到太後就要說出給秦王和寧姝賜婚的事兒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皇上會是什麽反應。如今秦王将這事兒打斷,他的那顆心便又稍稍落回去了些。
“歧州這次回京,可算是大有收獲。”荀歧州說道“往日不知,京城裏竟然還有如此俠義的女子。”
“哦?”太後聽了這話,心裏也跟着忐忑起來,端起茶碗慢慢的捋了起來,“什麽事兒?聽着好似挺有趣。”
“可不就是。”荀歧州将自己買青瓷虎子這事兒三兩下掐去不堪回首的內容,變了個法子說了一遍,之後又說“歧州之後遇到晉國公世子,随他一同去寧府,結果就遇到這仗義執言的姑娘了。一問之下才知道她便是太後娘娘那日誇贊的寧姝,娘娘,您說這事兒巧不巧?”
“巧!”太後心裏舒坦了,這不就是話本裏的內容嗎?落難千金與王爺将軍!這不就是天定的姻緣嗎?她掀開茶碗蓋,抿了一口茶。
“昨日歧州便是去見她的。寧府也真當不是東西,初一還讓她一個人在小院裏吃飯。”荀歧州說道。
“寧府這般确實過分。”太後點頭,“歧州可幫了姝姝?”
荀歧州一拍手“那是自然!歧州當時一生氣,就去寧姝院裏與她一同吃了大年飯,讓他們瞧瞧,這寧姝非但得了娘娘的青眼,如今秦王也是她的靠山。”
“做得好!”太後點頭肯定。
“可是歧州一想,去個女子後院用飯,被人說出去可不是敗壞女子清譽?”荀歧州話鋒一轉,說道“歧州苦思冥想該如何解決這事兒。”
這便說得通了,因擔憂影響寧姝清譽,所以不若直接娶回家中。
荀翊想着,只覺得這慈棹宮雖大,但竟有些呼吸不順,只想出去走走。
他站起身,說道“兒臣想起還有奏折未批,既然有秦王在此陪母後,兒臣便先回磬書殿了。”
太後正聽得興起,極度想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匆忙說了兩句送皇上的話,目光便又轉回荀歧州身上“然後呢?歧州可想到了什麽法子?”
荀歧州嘿嘿一笑“歧州一不做二不休,也是為了長久考慮,這便當機立斷認了寧姝姑娘當義妹。”
“噗——”太後沒秉住,一口茶噴了出去。袁嬷嬷連忙拿了帕子來擦。
“你你你、你說什麽?義妹?”太後聲音都有點顫。
荀翊方要踏出殿門的腳又收了回來,又轉身回去坐了下來。
太後眼神渙散的看他,“皇上不是還有奏折未批?”
“朕記錯了,是昨日的奏折,今日的已經批完了。”荀翊坐的安穩,面色如常。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幾番話就在嘴邊,猶猶豫豫,最後說道“這個收義妹也不打緊,旁人還不知道吧?”不知道就不影響賜婚!
荀歧州“歧州是第一次收義妹,便想着告訴一聲祖宗,香都點了,頭都磕了,天地共鑒。日後誰欺負寧姝,就是對□□和鎮遠大将軍府不敬!”
太後只覺得頭有點暈,默默看向一旁的兒子嗯?皇上怎得有點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