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斂回到宮裏, 一眼就看見了駐紮在顯眼處的慕容卓, 她原是想看看慕容卓意欲何為, 卻不想跟他正面遇上,忙不疊轉身, 她想, 此刻官服官帽, 應該沒那麽容易被認出來。
忽然,遠遠一人高喊道:“喂, 蘇斂!你去哪兒了呀!”
蘇斂渾身一僵, 心裏怒罵李韋這個豬頭, 随後拔腿就跑。
她跑了一陣, 一頭鑽進了盛放的楓葉林,茂密的楓葉如烈火灼灼燃燒, 遮天蔽日的, 似乎沒有人追上來。蘇斂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一來這是皇宮, 慕容卓不敢亂來,二來他也沒聰明到能立刻認出自己來吧。
想到此,她兩手撐膝,微微松了口氣。
一雙手自後方猛地伸出, 用力的捂住了她的嘴。
蘇斂:“!”
她竭力扭頭, 看見了她最不想看見的臉。
慕容卓冷笑道:“斂斂,果然是你,你竟然藏到這地方來了!”
蘇斂眉梢劇烈的一跳,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下去,慕容卓吃痛松手,蘇斂轉身拔腿就跑,不曾想頭發絲勾住了楓樹枝,扯得頭皮劇痛,她倒吸一口冷氣,随後再次被慕容卓捉住了雙手。
“這裏是皇宮!你不要命了嗎!”蘇斂厲聲道:“我現在是朝廷官員!”
“官員?”慕容卓磨牙吮血:“你是怎麽弄到文牒蓋印的?你敢不敢去說清楚!連身份都是假的,還敢說是朝廷官員?”他似乎又想到了更加糟糕的事,譏諷道:“上次就跟人聯起手來騙我,說什麽偷了七殿下的東西,我看他也沒把你怎麽着嘛!”
蘇斂與他多說一個字都嫌惡心,她也搞不懂慕容卓的想法,明明已經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女人,為什麽還成日的賊心不死。
慕容卓舔着個臉湊過來,蘇斂驟然靈機一動,伸頭道:“喬小姐!”
她一聲虛張聲勢的吒喝令慕容卓惶然回頭,這一愣神的功夫,蘇斂貓着腰竄出了楓葉林。
“臭丫頭!”慕容卓得知被耍,勃然大怒,他揮手粗魯的撥開眼前的枝丫,一路追着蘇斂出去。
慕容卓是比不上蘇斂靈活,可他偏生帶着一群體力卓越的随從,那幾個随從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謹遵慕容少爺的命令,沒一會兒便将蘇斂拿下了。
慕容卓走上來一把捏住蘇斂的下巴,這次他學乖了,只用手指描摹着蘇斂的嘴唇,道:“跑啊,你怎麽不跑了?”
蘇斂:“喬小姐!”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慕容卓嗤笑。
他方笑罷,身後一女子悠悠道:“你在做什麽?”
慕容卓的笑容一陣僵硬,他猛地松開手,回頭道:“娘子,你怎麽來了?”
喬蕾滿面春風,看來心情極好,輕飄飄道:“你在做什麽?”
蘇斂心想正室都鬧到眼前了,慕容卓就算再怎麽腦子進水也該收斂收斂吧!誰曉得慕容卓道:“娘子,這是我妹妹。”
“我怎麽沒聽說過你有個妹妹?”喬蕾狐疑道。
“我跟他沒關系!”蘇斂急道:“慕容卓就喜歡調戲良家少女!逮着誰都說是自己妹妹!喬小姐!我沒有要破壞你家庭的意思,你行行好,放我走,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喬蕾道:“慕容卓,你從前沾花惹草也就罷了,如今我還沒走遠呢,你就已經按捺不住了?你是覺得我們喬家好欺負,還是覺得我非你不嫁啊?”
“娘子,你聽我解釋!”慕容卓頭頂冒汗道:“這個當真是我妹妹,你有沒有見過我後娘,她是我後娘生的,你不覺得她與我後娘生的很像麽?”
喬蕾轉眸看向蘇斂。
慕容卓锲而不舍的诓騙道:“我這個妹妹成天的喜歡在外面鬼混,我身為兄長當然要将她帶回去好好教養,但每次都被她鑽空子逃脫,上次跟一個自稱是七皇子顧歧的小白臉聯合起來诳我,這次也不知道用什麽法子混進宮裏來當女官了!”
提到顧歧,喬蕾的神色瞬息萬變。
“你說有個自稱是七殿下的小白臉?”她的聲音冰冷。
“是啊,還拿了一把以假亂真的金縷歧字扇!”慕容卓渾然不覺有異道:“說她偷了七殿下的東西,拉着她就跑了,我當時一時被唬住,現在想來怎麽可能啊?偷了七殿下的東西還能安然無恙!肯定是個冒牌貨!”
他自以為是的解釋着,喬蕾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世界上哪裏來什麽假的金縷歧字扇,怎麽可能有人敢冒着得罪皇上和七皇子的風險去僞造皇上親筆禦賜的金縷歧字扇?
這個女人是什麽來路?為什麽會跟顧歧有牽連?
嫉妒使她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她目光如刀一般剮過蘇斂的臉龐,令蘇斂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
“你認識七殿下?”她笑靥如花的彎下腰,湊近了蘇斂道。
蘇斂張了張嘴,她知道此時最明智的是否認這段關系,可是——
她鬼使神差的低聲反問:“認識又如何?”
喬蕾成功的被這幾個字挑釁了,她笑得花枝亂顫,像一朵帶毒刺的嬌豔玫瑰:“那你好可憐啊!”
“你什麽意思?”蘇斂皺眉道。
“我是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喬蕾說。
蘇斂渾身一震,她似乎有些難以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艱難道:“……什麽?”
喬蕾抱臂,袅袅娜娜的用纖纖玉指戳了一下慕容卓,悠揚道:“本小姐當日被榮王引薦給七殿下為妃,叫七殿下念念不忘至今,卻不曾想緣分使然,下嫁給了你,慕容卓,你長點心吧。”
慕容卓驚道:“還有這等事?”
“那是。”喬蕾道:“本小姐踏歌舞姿美豔絕倫,令七殿下一眼萬年,再難忘卻。”
“你還會跳踏歌舞,你幾時跳給我看看!”慕容卓羨慕不已:“娘子,我的親親娘子!”
蘇斂有點發蒙,她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捆紮住了,不停地收緊,有種漸漸跳不動的感覺。
假的吧……她想,顧歧從來沒說過這些……
可是,她有些慌亂的想,她對顧歧出宮之前的事當真是一無所知……
力氣一點點被抽幹了,她原本還決意掙紮抵抗一番,卻猝然間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變成了一副幹癟的皮囊,她慢慢的萎靡下去,被喬蕾盡數看在眼裏。
這個女子是美的,那種美有如活水中的金鯉,靈動,清澈,返璞歸真。
慕容卓會動心,顧歧也會。
喬蕾忽然冷笑。
“慕容卓,我有些累了,去一旁歇會兒,你們兄妹倆要做什麽就盡快了結。”她意味深長的說。
慕容卓驟然得到了首肯,喜出望外,道一聲:“娘子賢惠!”便摩拳擦掌朝蘇斂撲過去。
“你別過來——”蘇斂歇斯底裏的尖叫,噩夢重演,如呼嘯的北風,帶着凜冽的冰碴鋪天蓋地裹挾而來,無處躲藏,她猛地閉上眼,慕容卓的觸碰卻沒有降臨,随後,兩道不同的尖叫聲一前一後響起來。
顧歧一手掐着慕容卓的脖子将他抵在了牆上,他臉色鐵青,修長的五指屈起鮮明的輪廓,如鐵鎖如倒鈎,将慕容卓的喉骨捏出了爆響。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顧歧一字一句的說:“不要在我跟前礙眼?”
慕容卓兩腳懸空,面色紫漲,雙手擡起,艱難的握住顧歧的手腕,痛苦的亂抓,指甲在顧歧的手腕上掐出一道道血痕,然而顧歧絲毫沒有要松手的意思,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看不見的狂怒占據了他的頭腦,他看似平靜,卻散發着連喬蕾也望而止步的殺意。
“七殿下……”喬蕾隔了一段距離怯怯的喊道,她看着慕容卓的慘狀很想去阻止,可她不敢。
顧歧的手指仍然在收緊,升平遠遠的追來了,見此情形,駭然道:“主子!手下留情!要出人命的!”
“出人命?”顧歧冷笑道:“他這種人,死不足惜。”
“主子!”升平急道:“就算不顧及他!也顧及顧及您!髒了您的手也便罷了!傳出去怕是有損您的名譽啊!”
顧歧笑出了聲:“碾死一只蝼蟻我根本不會在乎。因為尊別有雲泥之距,我為尊,你為卑,所以你今天死的一點都不冤枉。”他字字珠玑。
慕容卓雙眼暴突。
就在此時,遠處一人吒喝道:“老七!住手!”
顧歧猛地側首,看見太後攜了煙佩,帶着一隊宮人浩浩蕩蕩而來。
他腕骨一松,慕容卓驟然跌坐在地上,他捂着喉嚨拼命地咳嗽,像是要把肺也咳出來,眼淚鼻涕白花花的往外噴,糊的滿臉都是,極是狼狽滑稽。
顧歧袖手而立,他目光如蜻蜓點水般掠過蘇斂,複又收回,對太後道:“太後娘娘安。”
太後微微一颔首,竟沒有說什麽,而是一路順達走過,徑直走到了喬蕾的面前。
喬蕾還有些懵,她直勾勾的望着太後,神色木然,連禮也忘了行。
太後眯了眯眼,她細細的手腕上挂着一只色澤蔥翠、玉質上乘的翡翠镯子,沉甸甸的,她便載着這只镯子徐徐的、悠悠的擡起了手腕,掌心一偏。
“啪”,重重的一巴掌扇到了喬蕾嬌嫩的臉頰上,虎虎生風,蕩氣回腸!
向來太後罰人都由煙佩姑姑代勞,自皇上登基後,還未見太後親自動手扇過誰的耳光,在場的衆人不由得都呆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後:好久沒扇人耳光,感覺還有點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