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陷害 (1)
帝臺下圍着的人正一臉好奇的盯着那金色漩渦, 眼睜睜看着漩渦消失後,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
“這是怎麽回事?”
“天選的帝後呢?”
臺下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來觀禮的人本就多, 将荒城裏裏外外的圍了無數層, 如今一個聲音響起,就有無數聲音接踵而至, 嘈雜的鬧聲瞬間蓋過現場禮樂聲。
荒戢頭戴冕冠,垂旒後的眸子漆黑如墨, 沉着叫人看不清。
佝偻着背的天機老人上前, 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荒戢的臉更沉了。
“戢兒。”古蔓雪穿着有史以來的第一身太後服出現在他身邊。
她看看消失的金色漩渦, 又看向荒戢, “出什麽事了嗎?”
“要不就先将後位的事情往後延。”古蔓雪眸子中散發着溫柔的光。
“朕自有分寸,太後今天端坐高臺便好。”荒戢臉色沉沉,連說話時都壓着怒氣。
新任帝王不怒而威, 行過天道繼位大典的他渾身上下充滿了帝王之氣,古蔓雪眸底愣了兩秒,随後垂下眸子, 沒說什麽, 退了下去。
嘈雜的人群在這一刻突然禁聲, 所有人都被這從中心傳出來的帝王威壓給鎮住了。
人群不再發聲, 安靜的對帝臺上的年輕帝王行注目禮。
空氣安靜了許久,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帝王将繼續進行下去時候, 荒戢開口了, “帝後大典,延後。”
在衆人的竊竊私語下,高臺上的古蔓雪卻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 定定的望着帝臺上介于男人和青年之間充滿帝王之氣的新帝,眸底的溫柔與笑意漸漸消失,剩下愣然,瑩潤眸中的光也漸漸散去。
“姑姑。”古蔓雪身後的古歸荑小聲開口:“怎麽回事?”
古蔓雪閉上雙眸,再次睜開時,眸中那些複雜的情緒系數散去,平淡無波,“這是新帝的選擇,是天道的選擇。”
“或許。”她頓了頓,“不會有帝後了。”
古歸荑愣了一下,“怎麽會?”
“難不成外面的那些傳言是真的?”
古蔓雪擡手止住她的話,“謹言慎行。”
古歸荑抿了抿唇,矮身在她耳邊道:“有消息傳來,亓迦與虞衍白出現在海西群島一片,參與了抵禦死靈的死靈戰。”
“住嘴。”古蔓雪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抵禦死靈乃是如今修真界最重要的事,凡運宗的功勞,帝宮與天下修士沒齒難忘。”
古歸荑彎着的腰僵住,她還想說什麽,被古蔓雪警告的看了一眼,只得不甘的退了回去。
望着帝臺上盡顯帝王之氣的荒戢,古歸荑抿了抿唇,垂着的眸底帶着不甘。
……
深海之上,烈陽之下,灼熱與清涼同時存在的水面上。
虞衍白重重的摔在亓迦懷中,他雙手緊緊抱着男人勁瘦的腰。
那股吸力來得莫名其妙又不可抗,消失得更是突然,但那種仿佛超越了規則,超越了控制的力量還是讓虞衍白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那是……”虞衍白一手微屈,手肘撐在亓迦胸膛上揉揉眉心,“那是什麽。”
“是代表帝宮的天道。”亓迦仍樓着少年,心有餘悸,“衍白猜對了。”
“猜對了?”虞衍白從亓迦懷裏直起身子,“所以我真的被選為了帝後。”
虞衍白眉頭蹙起,語氣不太好的開口:“荒戢都已經把我害成了這個樣子,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仗着天道的庇佑就無法無天了嗎?”
亓迦擡手摸摸少年發頂,望着少年這幅生機勃勃的樣子,眸底雖同樣帶着冷,但也帶了絲笑意,他安慰少年,“天道無處不在,他總有暴露的一天。”
“而那天,不會太久。”亓迦的冰藍長眸望着金色漩渦消失的地方,眸底沉沉。
天道,天道,天道!
虞衍白煩躁的在心裏咒罵了一通這善惡不分助纣為虐的天道。
然後,他面前突然“刺啦”一聲,一道小小的閃電貼着他額前的碎發閃過。
毛發燒焦的味道在鼻腔蔓延,虞衍白呆呆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狐貍眼更是一片茫然的看着自己因燒焦而卷起的幾絲頭發絲。
“怎麽回事。”亓迦一把将發呆的少年拉過來,警惕的看向周圍。
虞衍白呆了好一會兒,偏頭看向亓迦,“大師兄。”
“剛才,我在心裏罵天道了。”表情帶着不敢相信,“所以他就要警告我一下?!!”
這也太霸道了吧!
還不準人說他壞話。
亓迦:“……”
他眸中的警惕散去,染上無奈的笑,“好了,別罵了,小心天道把你這頭發全燒了。”
虞衍白下意識就揪住自己垂在肩頭的發絲,感覺到手中的發絲還是十分柔順,他小小松了一口氣,然後趕緊在心底睜着眼睛說瞎話的誇天道。
他們才出現在海面沒多久,就被海族發現了。
緊接着,衍君的靈訊瞬間霹靂吧啦的塞了進來。
虞衍白和亓迦對望一眼,打開。
“海西被突破,速來。”
亓迦本想帶着少年拐道離去,但奈何少年已經回複了靈訊,還拉着他往死靈海的方向去,只得先将心底的想法壓下去。
他們到達死靈海邊緣時,白骨鑄成牆壁,帶着死靈海的死靈霧氣正從天而降壓下來,邊界上的結界被壓得變形,死靈所在的地方一大塊的塌陷下來,修士們在結界下苦苦支撐,五光十色的靈氣帶着各種法寶抵在凹進來的膜上。
但是膜越壓越下,越壓越薄,哪怕靠近結界處的死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散,仍然有數不清的死靈鋪天蓋地的從死靈海中沖出來,沖進白骨牆堆中。
死靈本就為死物,如今這般鋪天蓋地的沖過來,才是真正的不要命了。
神魂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有修士率先看到了亓迦和虞牙白,雖然被兩人大變樣晃了下眼,但緊接着結界上傳來的壓力便讓修士瞬間清醒,“無妄仙君,等你好久了!”
衍君也看到了他們,他同樣顧不得去詢問他們這幅模樣的原因,直接對亓迦開口:“你去中段支援,千萬不能讓死靈突破海西。”
“衍白跟在你大師兄後面,不要靠太近但也不要走遠。”有了上次的教訓,衍君不敢再讓少年一個人離開。
亓迦聞令去到中段。
中段都是各宗傑出的弟子,司空原也在其中。
司空原看到他們,愣愣的開口詢問:“你們,這是怎麽了?”
一個的頭發由灰變白,而另一個,更是由灰白變成了全白,雖然無論什麽發色在兩人身上都無法遮蓋他們的容貌,可司空原還是忍不住開口:“大師兄你這是為了救小師弟導致的嗎?”
“沒時間了。”亓迦沒有跟他解釋,快步上前,識海中的無妄劍沖出直接抵上。
無妄劍沖出的那一刻,虞衍白也愣了一會兒,因為他有種自己的本命靈器沖出的感覺,無妄劍沖上天後,虞衍白更是能夠感受到絲絲從結界傳來的壓力。
司空原還想問,但亓迦已飛身上前,他也只好離去。
離去前,他看了眼站在原地沒動的虞衍白,又看了眼已經行至最前線的亓迦,兩人分明隔了好遠,可他卻莫名從他們身上感受到相似的氣息。
虞衍白感覺身體裏靈氣已經恢複了不少,想要上前幫忙,可卻被亓迦一個眼神掃回。
那眼神中的信息,不用亓迦開口,他心底就冒出了答案。
只得等在後方,在大家補充靈氣的時候四處問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幾天過去,死靈沒有突破海西,可卻也沒有撤離海西,兩方遲遲僵持不下。
看着每次輪班回來補充亓迦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虞衍白忍不住擔心的問:“大師兄,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亓迦坐在海邊礁石上,神識環繞周身,最後轉回少年身上,他看着少年,認真的道:“明天我們就離開,去藥谷。”
“啊?”虞衍白愣了一下,亓迦又說,“我們先去藥谷将你的病徹底根治。”
見少年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亓迦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然後覆在自己胸前,“感受到了什麽?”
聽他這麽說,虞衍白慢慢将靈氣渡入他的身體,然後,便再也張不了口了。
“嗯。”亓迦手上一個用力,将少年拉下來,與他并坐一排在礁石上。
望着海平線上正在落下的斜陽,他慢慢開口:“因為結魂的原因,我承受了部分你身上的病痛,如果再不去藥谷徹底根除,那最終的下場便是我們雙雙失去修為,最後喪命。”
虞衍白抿了抿唇,他眸子垂着望着腳尖,靴子被斜陽染成了金黃色,水光蕩漾的金光也迎着夕陽落在他身上。
“大師兄,對不起。”他垂着腦袋悶悶開口,“我拖累你了,我不該不經過思考就直接讓你和我結神魂的。”
“不是你的錯。”亓迦扭頭将少年垂頭喪氣的表情納入眼底,道:“你覺得我會放心你和別人結神魂嗎?”
“而且,是我提出的結神魂對嗎?”亓迦安慰的摸了摸少年鬓角,“所以現在其實通過九轉靈芝将你身上的問題轉過來也是沒事的。”
“是這樣的嗎?”虞衍白看着海浪拍打的細沙出神,随後擡頭,夕陽的暖光映過來,照在他清亮的眸子中,“那我們明天就走吧,我現在去和祖爺爺說。”
說完,虞衍白想跳下去去找衍君。
但還沒等他跳,小臂上多了溫熱的大掌,亓迦的聲音從後傳來,“我已經跟師尊說過了。”
“今晚度過我負責的時間後,我們就可以走了。”亓迦撐着手臂從礁石上站起,然後垂下頭,視線落在少年身上,“別亂跑,知道嗎?要待在我能看到你的位置。”
虞衍白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嗯嗯。”
幾日下來,他已經稍稍能夠摸清一些結神魂後的問題了,他能感受到無妄劍的日漸虛弱,能夠感受到亓迦身體裏的靈氣開始儲存不住的亂跑,更是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裏滿當當的靈氣,也能感受到心底冒出疑問時浮起的答案,卻始終沒有感受到亓迦的情緒,哪怕一絲。
這讓他在擔心亓迦的同時又有些迷茫,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亓迦在想些什麽。
這些日子他不能上前線,只能在後方,所以研究了很多結魂的玉簡,雖然他們當時的誓詞稍稍有點不一樣,但是結神魂的誓詞在他這些玉簡的記載中就有好幾樣,所以他也沒懷疑。
但玉簡中也同時介紹,結神魂後,你将能感受到道侶的喜怒哀樂,能夠感受到他對你的喜歡,感受到他與你水乳交融的感覺……等等無數。
玉簡中記載的,虞衍白統統沒有感受到,他感受到的,除了靈氣還是靈氣,或許還有幾絲來自亓迦識海靈器的情緒。
那麽……
為什麽感受不到大師兄對他的喜歡呢。
虞衍白垂下眸子,呆呆的看着腳下被海浪翻卷的細沙。
回想到方才亓迦跟他說的話,因為結神魂而導致他身體和自己一樣衰弱,這讓虞衍白感到十分愧疚,更是感到十分的不知所措,如果亓迦對他有那麽一絲絲的喜歡,或許他也不會那麽的難受了。
沒有結神魂的時候他還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是喜歡的。
如今結了神魂,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擺在眼前。
他有些動搖了。
司空原被換下來,他坐到先前亓迦的位置上,跟虞衍白并排坐着,雙腿在礁石上晃着想要吸引少年的注意力。
卻發現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咳咳。”他故意咳嗽兩聲,終于将少年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少年揚起白皙的臉,看向他,本就白如雪的肌膚在如今這頭白發下,更是白得仿佛快要透明,那雙琉璃般的眼珠也映着夕陽斜下的橙色,唇瓣抿着,驚人的美讓司空原看呆了,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來。
“九師兄。”虞衍白率先打破兩人間的安靜。
他看了司空原一眼便轉開了腦袋,視線漫無目的的落在海上,“你怎麽來了。”
“輪到我休息。”司空原說,他視線一直垂着,一直垂在少年身上,良久,他問:“你身體好點了嗎?”
“感覺沒有前面那麽差了。”
“沒呢。”虞衍白擡手理了一下飄到眼前的發絲,“還沒好,只是一些原因,又好了一點。”
考慮幾秒,他還是沒有将他們明天走的事情告訴司空原。
司空原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死靈什麽時候才能退,等死靈退了,你就能回去治病了,是已經尋到法子了嗎?”
虞衍白點點頭,但沒有說是什麽。
見他不願說,司空原也沒有再問,而是轉移話題道:“剛才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有什麽不開心的嗎?”
少年眸光頓了一下,眼皮阖下掀開又阖下,來來回回重複許多遍,低低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九師兄。”
司空原:“嗯?”
“你說,如果兩個人結了神魂,但其中一方無法感受到另一方的愛意,那是不是就證明,對方對他沒感覺?”虞衍白大大呼一口氣,臉揚起,看着漸漸蔓延而來的夜幕,看着介于黑暗與光明間的彎月。
司空原不假思索的就回:“是啊。”
“都結神魂了,沒什麽能瞞的了,随着時間的過去,你将會知道對方所有的秘密,毫不誇張的說,你們完全一個人了,喜怒哀樂愛恨怨憎惡……等等,彼此之間,完全失去了秘密與神秘。”司空原一張口就停不下來,“所以啊,這也是修真界多少人不願意結神魂的原因,誰沒點陰暗面,誰又沒點秘密,再加上若是和愛人間連神秘感都沒有了,那豈不是很危險。”
“是啊。”虞衍白認同的點頭。
所以結了神魂這麽長日子,他卻始終感受不到亓迦對他的愛意。
那麽亓迦,感受到他對他的愛意了嗎,虞衍白大腦亂成一團。
“作為你的九師兄,務必要叮囑你,不要随随便便與人結神魂,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司空原左右看了看,湊到虞衍白耳邊又開口,“我跟你說你別說出去啊。”
虞衍白實在提不起興趣,但看九師兄興致高,也順着他的話問:“什麽?”
“咱們來抵禦死靈海的隊伍中,就有好幾對修士,說是什麽為了躲避帝後的篩選,匆忙結的神魂,有男有女,6號剛過,雙方便吵了起來,都互相揭對方的糗事和老底來說,更有甚者,把對方心底的……”司空原連忙打住,他想到少年不過剛及冠的年齡,差點說出來的葷話連忙壓下去,幹巴巴的道:“反正就撿着對方不好的事說就對了。”
“聽說這些事都是結魂後從共同的神魂中傳來的。”司空原再次語重心長,“所以啊,要慎重。”
司空原說了那麽多,虞衍白斷斷續續的聽進去了些,捧場了一下,“嗯,九師兄說得對。”
“這海西群島可真美。”司空原說,“可惜了,平時不允許陸地上的修士踏足,做了一群水下族群的後花園。”
“但來了這麽久,我還沒見過鲛人呢。”虞衍白對鲛人有些好奇,話題輕易的就被司空原牽着走。
“我也沒見過。”司空原擺擺手,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惆悵,“自發請命來抵禦死靈的人太少,也不知道帝宮的新帝上任後會不會向天下發危機令,令天下修士參與進死靈的對抗。”
他們聊了很久,直聊到亓迦換班回來,司空原才起身離開。
司空原拍了拍袖子,“大師兄,那我先走了。”
亓迦點頭,一聲不發。
虞衍白坐在那兒,仔細的感受神魂上傳來的感情,還是什麽都沒有。
“下午聊得開心嗎?”亓迦問。
“開心。”虞衍白老實回答。
然後下一秒他就聽到亓迦冷哼了一聲。
虞衍白:“?”
他有些不相信這聲音是從亓迦嘴裏發出來的,忍不住驚訝的看過去。
“你倒是開心了,我可一點兒也不開心。”亓迦說。
虞衍白細細去感受神魂傳來情緒,也沒有不開心的樣子,頓了兩秒,他問:“為什麽不開心啊。”
“自己的道侶陪別的男人徹聊一下去,換誰誰開心。”
虞衍白:“……”
他仔細看着眼前的男人,冰藍長眸裏是自己熟悉的樣子,臉是亓迦的臉,發是亓迦的發,那他怎麽會突然說這樣的話了,“?”
見少年不應聲,亓迦:“……”
他都已經把喜歡和愛意表現得那麽明顯了,為什麽少年老不開竅呢!
與少年亮晶晶的狐貍眼對視良久,亓迦心底嘆了一口氣:還是等他身體好了再說吧。
晚上他們并排躺在沙灘上,等到換班的修士入定後便準備離開。
但躺着躺着,虞衍白躺進了溫柔的夢鄉。
夢裏嘹亮的歌聲惑人動聽,讓虞衍白忍不住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想要找到聲音所在,他一直跑一直跑,就在他感覺到快要找到歌聲時,一只冰涼的手掌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愣了一下,緊接着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拉醒。
虞衍白一睜眼,便感覺到整個人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結實的臂膀牢牢将他鎖在懷裏,他能夠聞到身後的味道,也能夠感受到這懷抱的熟悉形狀和溫度,所以并沒有掙紮。
“大師兄,怎麽回事?”虞衍白抓住亓迦的手問。
亓迦臉色蒼白,灰發濕漉漉的貼在兩頰,一雙藍眼壓着怒氣,“我們遇上了鲛人。”
“遇上了鲛人?”虞衍白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們并排睡在沙灘上,聞言就是很懵。
“嗯,看你睡着了我就抱着你離開,沒想到才飛出去沒多久,你突然從我懷裏坐起來并跳進大海,随後我便聽到了鲛人的歌聲。”亓迦抱着他在海水中浮浮沉沉,“現在這海水應該也是假的。”
他連續幾天抵禦死靈,消耗了過多的靈氣又不能及時補充,一時無法突破,導致他們困在了這麽個鬼地方。
惑人的歌聲又再次響起,萦繞在他們的耳邊,亓迦眼疾手快的捂住少年雙耳。
虞衍白也有樣學樣的去捂住亓迦的耳朵,但是他晚了一步,歌聲已經傳進他耳裏。
下一秒,亓迦的藍眸一下變暗,抱着自己的手臂更是猛地收緊。
“大師兄。”虞衍白連忙搖他,但是面前的男人表情沒有變化,眼神更是沒有一絲的波動。
“大師兄你醒醒。”虞衍白催動體內靈氣,順着兩人相連的肌膚傳到亓迦體內。
他們已結魂,從神魂心底喚醒本應該是非常容易的事,可亓迦沒有絲毫動靜。
男人冷峻的臉被海水打濕,冰冷的藍眸同冰冷的海水般讓虞衍白顫了一下,虞衍白努力用水中的腳也去攀住亓迦,慢慢盤在他的腰上,像八爪魚似的緊緊抱着亓迦。
可虞衍白身子才沉下來了一點,還沒有等他動作,他便僵住了。
因為……
在冰冷的海水拍打下,一灼熱的物體正抵在他的尾椎骨,叫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而那物的形狀和大小,讓虞衍白瞬間瞪大了眼。
“衍白。”男人牙縫裏溢出他的名字,聲音嘶啞而又性|感,虞衍白身體更僵了。
他只得就着這麽個姿勢抱着亓迦,不敢再有動作,同時,身體裏的靈氣源源不斷輸入亓迦身體,也不停的在心底喚着亓迦的名字。
可不知道為什麽,虞衍白總感覺他在心底喚一次亓迦的名字,亓迦就要摟緊他一分,并喊一次他的名字。
虞衍白覺得自己要受不了了。
男色太過誘人,更何況兩人還是結了神魂的正經道侶,沒有什麽事是他們不可以幹的。
想歸想,虞衍白卻一動不敢動,哪怕亓迦的手已經攀上他的後背,他也只敢閉着眼睛牢牢抱着他脖頸,心跳快得仿佛心髒要蹦出來。
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做怎麽做。
虞衍白滿腦子都在徘徊這幾句話。
他腦子裏突然浮現話本裏的劇情,悄悄掀了些眼皮。
然後,所有旖旎的想法都沒有了。
“啊——”虞衍白看着身邊密密麻麻的‘亓迦’,吓得就要從亓迦身上蹦下去。
可亓迦抱他抱得太緊,仿佛要融入骨血那般的緊,讓他怎麽掙紮都掙紮不開男人的手臂,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無數‘亓迦’靠近他。
海水的腥味順着浪花飄進虞衍白的鼻腔中,但這腥氣中,還有一絲清冷的雪味,這絲雪味正是從他抱着的人身上傳來。
虞衍白努力穩定下來要被吓出心髒的心,緊緊抱住身下人的同時,從識海中祭出鲛靈,頓了頓,他又嘗試着祭出無妄劍。
沒想到無妄劍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從亓迦的識海中飛出,和鲛靈纏繞在一起,又即刻分離,攻向海水中四面八方湧來的‘亓迦。’
那些亓迦臉上都帶着暧昧的笑,眸色各有不同,但眸底的誘惑确是一樣的。
“衍白,過來這。”一個稍稍離虞衍白近一點的黑瞳‘亓迦’開口。
然後緊接着,一個紅通‘亓迦’開口:“他是假的,衍白過來我這。”
各種顏色的‘亓迦’開口後。
一個冰藍長眸的‘亓迦’深情的望着虞衍白,“衍白,好喜歡我的衍白,衍白過來大師兄這好不好。”
其他‘亓迦’僵了一下。
虞衍白也僵了一下。
如果是平時亓迦這麽對他說,虞衍白絕對要高興到飛起。
可是!
他們身邊差不多有上百個‘亓迦’!
毫無甜蜜旖旎可言,虞衍白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更是頭皮發麻的想要尖叫。
他不停的使用法術阻擋這些試圖靠近他們的‘亓迦。’
他連抱着亓迦都感覺冷汗直流手腳發涼了,要不是他知道抱着他的是真正的亓迦,此刻恐怕要瘋。
平日裏虞衍白的術法并沒有多厲害,但這次,竟然提高不少,和這些密密麻麻的‘亓迦’僵持了好久也沒能讓他們近身。
“嘶嘶。”的聲音突然響起。
那些美妙的歌聲不再,或許是知道了他們僅僅憑誘惑的手段無法靠近少年,‘亓迦’們直接張開嘴巴,發出一致的‘嘶’聲,聲音又尖又細,在響起的那一刻,虞衍白便感覺耳膜一震,随後兩耳嗡嗡嗡的響個不停,眼前更是一晃一晃的上下翻轉讓他看不清。
在虞衍白視線翻轉倒下時,無數‘亓迦’密密麻麻的向他湧來。
虞衍白大腦慢吞吞的浮起’完了‘二字。
雙眸徹底閉上那一刻,他只感覺到了一直抱着他的手臂動了動,有什麽灼熱的液體擦過他的腿根,再然後,便是沒有然後了。
亓迦睜開眼,抱住少年,抽出黑色巨劍,從海中一躍而出。
黑色劍光劈開冰冷的海潮,将湧過來的’亓迦‘瞬間劈成兩半,那些劈成兩半的’亓迦‘也顯出了原形,人身魚尾,鯊魚牙,面龐陰柔,他們的上半身除了是人的樣子外全被密密麻麻的鱗片覆蓋。
看清他們的樣子後,亓迦冷哼一聲,”原來是人面鲛。“
是進化鲛人的劣質品,智力低下,終年生活在深海海溝下,時常會在夜晚浮出水面,用歌聲誘惑人類,甚至誘惑修士,民間傳說的人魚通常都是人面鲛,真正的鲛人遠離陸地,遠離修士,族規嚴謹,只與海族相識,更是只有海族王族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
亓迦不知道這些人面鲛為什麽突然有了幻化的能力和這麽強的修為,但這些人面鲛既然敢對他們動手,還敢化為他的樣子想要引誘他的少年,那便是罪無可赦,死不足惜。
尖銳的嘶吼聲陣陣響起,刺破雲霄,穿透了方圓數裏的所有生物,海水翻滾,空中雷雲滾滾。
“轟隆”
“轟隆”的雷聲響起。
幻境消失,他們還浮在空中,但是腳底的海域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都仰着頭望空中的他們。
海藻纏住了他們的劍柄,無數人面鲛拉着海藻,将他們一寸一寸的往下拉,此刻離海面的距離已經緊緊一臂,有臂長的人面鲛,已經伸手握住了虞衍白的腳腕。
只需一秒,便會将男人懷中閉着眼睛的少年拉下去。
亓迦手中黑劍一揮,獻血伴随着慘烈的嘶吼聲直接撒上空中,空中雨點“噼裏啪啦”的掉下來,砸在他們身上,砸在海面上,砸在……密密麻麻的人面鲛臉上。
海水中濺起的水花澆了人面鲛一臉,他們仿佛沒有察覺般,只知道死死盯着亓迦懷裏的少年,哪怕前方劈了一個又一個的人面鲛,也不要命的靠近。
黑色巨劍在黑暗中發着幽冷的光,獻血一滴滴的從劍尖滴落,滴入海面,濺起水花。
海水被獻血染成紅色。
雷聲滾滾,風雨交加。
敖天趕到時,便已經是一片鮮血淋淋的場面,他看着浮在空中的煞星,上前幾步,“在下……”
可剛開口,就頓住了。
因為他認出了煞星懷中的少年,哪怕少年大變模樣,曾經的灰發變為白發,他也不會認錯。
“衍白。”他驚呼出聲,“我聽說你回來了,一直想去找你,但奈何龍宮脫不開身,這幾日才……”
亓迦擡起手,袖袍擦過巨劍劍刃,冷光在乍現的雷電白光下閃出一道劍氣。
敖天險險避過,有些後怕的望着中央的男人。
看了幾秒後,他眼底愣色一閃而過。
天秀榜第一的模樣,天下沒有人不識。
“無妄仙……”
劍聲在雷聲下尤為刺耳,敖天瞬間消失在原地,他消失的下一秒,所站位置在雷電下閃過一條黑色劍光。
冷汗從敖天額角淌下,他不敢再說什麽廢話。
連忙開口:“走吧走吧,你們走吧。”
“這些人面鲛已經被死靈污染,變成了半死靈半海族的生物,他們在海底每游走一天,就會有無數海族被同化,你們不殺,我也遲早要殺。”敖天一邊講話,一邊後退,時刻注意空中男人的動向。
他見男人收了劍,仿佛聽進去的他所說的話。
男人上半身微微彎起,雙臂穿過少年腋下和腿彎。
敖天伸手,想要阻止此刻不對勁的亓迦帶走少年。
但亓迦的視線才一掃來,敖天便閉上嘴,縮回了手,等他再想去追時,海面早已空空如也,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少年也消失不見。
敖天懊惱的皺了下眉,給手下傳令,“傳龍太子令,在整個東海尋找無妄仙君亓迦和虞衍白。”
手下收到命令,還沒來得及傳出去,就被空中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掐住。
那手掌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手指輕輕一扭,海兵頭一歪,瞬間沒了氣息。
金光微微閃爍,令牌中的命令下一秒變成了,“傳龍太子令,無妄仙君于東海海界屠殺人面鲛族,全海通緝,陸地奉上。”
若不可聞的笑聲在空氣中響起,手指一劃,一個一模一樣的海兵出現在原先的地方。
“太子,命令已傳。”
敖天點點頭,心底期盼,早點找到少年,他讓少年在他面前受到第一次傷害,不能再讓他受第二次。
龍太子的命令以迅雷之勢傳遍東海,也傳到了海西邊界抵禦死靈的衍君一行人中。
“亓迦呢!”衍君怒聲問。
打坐的弟子們被驚醒,在整個海西群島尋找亓迦的身影,但別說人了,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找到。
“回,回宗主,沒有找到大師兄。”
“什麽叫什麽找到!”衍君第一次以如此失控的聲音和弟子們講話,“衍白呢。”
弟子猶豫了兩秒,垂着腦袋回答:“小師弟也不見了。”
“混賬!混賬!”
死靈邊界本就岌岌可危,雖在海西的修士不少,但很多修士都控制着靈氣,在有餘力逃脫的情況下進行輸出,而另一邊的死靈,卻是不要命的拼命往前沖。
如今人類修士被這則消息震驚到,所有人都忍不住驚訝,驚訝的同時手上的力量一松,只松了那麽一點,但對于這場僵持已久的海西抵抗,卻是起到了驚天動地的作用。
“噗——”的聲音響起時。
修士們沒注意到薄膜的撕裂,都在互相交頭接耳的道:“怎麽回事?”
“無妄仙君好端端的怎麽會去屠殺人面鲛族,雖說人面鲛行事為海族所恥,但畢竟也是海族的一員,如今還在東海,仙君他便……”說話的人沒有說下去,但大家都懂了。
“好像他想收為弟子的小師弟也消失了,就是美人榜的榜首。”
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不會是為了博美人兒一笑吧。”
“……”
衍君聽着各宗各派的說法,氣得渾身發抖,他發出去的無數靈訊全部石沉大海,沒有擊起一點兒水花。
“去。”他随便抓住一個弟子,冷着臉道:“回宗門,派人出去尋找,務必要将這個孽徒捉拿歸宗。”
被他捉住的弟子愣了一下,然後小心詢問:“那,那虞師兄呢?”
衍君停頓了兩秒,眼睛垂下,面色不變的道:“一并帶回!”
“宗主……”弟子想求情,卻被衍君直接拂開,“去!立刻回宗門傳達我的命令。”
弟子眼眶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