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危險
虞衍白扭過臉, 見一道黑虹正從遠處極速略來,可捆身捆得太緊,讓他無法有任何動作。
“多謝了。”荒戢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幹嘛, 放開我。”虞衍白艱難仰頭看荒戢, 眉頭蹙着,白淨的臉上沾了幾片草屑。
他不停的掙紮, 可身上的繩子随着他的掙脫,反而越來越緊, 胸前衣襟更是由于掙紮, 微微敞開, 露出白皙肌膚。
荒戢看了眼結界外極速略來的男人, 視線又移向地上掙紮的少年, 他彎下腰,在少年的罵聲中把人扛了起來。
“你幹嘛!你幹嘛!荒戢你放開我。”視線天地旋轉,虞衍白瞪着狐貍眼直呼少帝名字。
腹部被抵在堅硬的肩膀上, 硌得他“唔”了一聲。
“別掙紮了。”荒戢拍了拍少年臀部,瞬間消失在原地。
亓迦直直的沖過來,卻一下撞上結界, 被質界彈出去, 摔倒在數米外的草地上。
看着前方空蕩蕩的山坡, 亓迦眼底的郁氣止也止不住的冒出來。
虞衍白雙手雙腳被捆無法動彈, 只得扭着身子不停掙紮,“你要帶我去哪裏。”
扛着他的青年一言不發, 虞衍白看着一路上熟悉的景象, 眉頭蹙得更深了,如果他沒猜錯,再翻越一座山便是虞谷了。
“你放我下來好不好啊。”虞衍白掙紮得氣喘籲籲, 硬的不行他準備來軟的,聲音軟下來,“少帝殿下,有什麽話好好說,要去哪裏等我大師兄進來了再一起去豈不是更好,我大師兄修為高,還能幫上忙。”
荒戢腳步頓了頓。
虞衍白以為他聽進去了,繼續開口:“我們可以一起……”尋找。
唔唔唔!
話音在空氣中消失,虞衍白瞪大了眼,發現自己不能講話了。
與此同時,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溫熱的胸膛抵住他後背,少帝抱着他躲到了一棵古樹後面。
整個人被死死禁锢在他懷裏無法動彈。
此刻天色已暗下去,暗黑的林間有紅光隐隐約約亮起,陌生的聲音在林間響起。
“哎呀~今天可真熱鬧。”
“千年沒這麽熱鬧了吧,真開心有那麽多人陪我們一起玩。”
聲音尖細,口齒不清,像是剛學說話一般,傳進耳中莫名有種怪異的不舒服感。
“大人說,我們的仇人來啦。”
“報仇!”
“報仇!”
“報仇!”
“報仇!”
聲音越來越近,紅光也越來越盛。
林間仿佛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紅霧,虞衍白被這詭異的氣氛搞得心裏發毛,僵硬着身子不再掙紮。
荒戢被懷中少年的反應笑到了,他附在少年耳邊輕輕吐氣,懷中少年身體更僵了。
“這麽害怕的嗎?”荒戢笑着道,他目光落在紅光越來越盛的地方,慢慢開口:“狐貍,怎麽還害怕狐貍呢。”
荒戢話音落下,虞衍白還來不及多想,視線所落的地方,有黑色影子映在地面。
慢慢的,四只紅眼尖嘴的白色狐貍出現在他們躲藏的樹前方,紅光将白狐映成了紅色,狐貍們咧着嘴笑,嘴角已經揚到了眼角,眼珠紅通通的沒有焦距,哪怕是在說話,那揚到眼角的嘴巴也沒有動過。
而四只狐貍的爪子上,擔着一名黑袍修士,修士面朝下,雙手雙腳被狐貍各抓一只。
虞衍白看着那修士的衣袍,狐貍眼漸漸瞪大。
他還沒來得及掙紮,脖頸一酸,視線突然模糊,紅光隐綽,咧着嘴笑的詭異狐貍,還有那熟悉的黑袍旋轉旋轉,最後消失。
那是……亓迦。
荒戢抱住昏倒的少年,視線落在前方走過的狐貍身上,眼底也被紅光染紅,帶着血意。
“對不起了,小狐貍。”荒戢摸摸懷中少年的頭發,看着少年漂亮到惹眼的臉蛋,黑眸在紅光下明明暗暗,“要怪,就怪你的先祖吧。”
虞衍白是被冷醒的。
但睜開眼後,他卻被吓得魂都沒有了。
尖叫聲被擋在喉嚨裏,無論他怎麽喊破喉嚨都無法出聲。
他被倒挂在空中,而他的視線內,是密密麻麻同樣被倒挂在空中的灰狐,應該說是灰狐屍體。
所有灰狐屍體均瞪着眼珠,屍體幹癟,眼珠突出,突出的眼珠中滿是恨意。
起先虞衍白是害怕得想要尖叫,可漸漸的,他感受到了無數怨念向他聚來,狐氣滔天,虞衍白耳邊仿佛響起了無數狐語,都在異口同聲的說:“報仇!”
“報仇!”
“報仇!”
聽着着無數聲“報仇”,虞衍白心底湧起酸意,眼淚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順着臉頰滴落。
他從這些狐貍身上感受到了同宗的血脈之力。
“哭什麽?”荒戢的聲音在下方響起。
虞衍白無法看到他的臉,狐貍眼也染上了同身邊狐貍一樣的恨意,咬着牙道:“你想幹什麽,他們是不是你殺的!”
“殺?”荒戢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麽變化,可一開口,便是滿滿的冷意,“我怎麽會殺了他們,就如同我不會殺了你一樣,可是……卻有人不想要你們活。”
荒戢看着頭頂成片的屍體,眸底中染上滄桑,他望着仍生機勃勃的少年,眸光從少年綁着的腳一路滑至他梨花帶雨的臉頰上,開口:“你死了太過可惜,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的。”
一陣涼風刮過。
空中密布的烏雲散開,皎潔的巨大圓月出現在天空中,大地的黑暗褪去,鋪上一層銀光。
“來了。”荒戢看着那輪明月,眼底帶上追憶之色,但追憶下面,更多的卻是疲憊。
大地染上銀光後,他們所在之處的全貌也徹底顯露出來。
這是一座巨石雕成的圓型祭壇,祭壇上有白石搭成的石架,石架下的地板刻着複雜紋路的圖紋。
虞衍白看不到身下的複雜紋路,但他的視線透過無數屍體,卻看到了皎月之下,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圓月仿佛歇在雕像的肩上,給整座雕像都染上了聖潔之意。
由于逆着光,虞衍白看不清雕像的臉,但從雕像的輪廓卻能看出是只半妖化的九尾。
荒戢手持短劍,在石架下的複雜紋路上刻畫,他不經意的擡頭,見少年呆呆的望着一個方向,順着少年的視線而去,看清雕像時,手下動作頓了頓,“那是你的先祖,塗山虞。”
“狐貍真不愧是狐貍,萬年了,還引得他念念不忘,不惜違背天道也要逆天而行。”荒戢的聲音帶着追憶,但虞衍白卻從中聽出了恨意。
荒戢視線重新看向虞衍白,見少年眼眶紅紅的可憐樣,笑着搖了搖頭,“真舍不得呢。”
虞衍白聽得雲裏霧裏,可是眼下荒戢說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能會成為這些白狐屍體中的一員。
感覺到長發被撩起,一只冰涼的手覆在他的脖頸處,虞衍白想要掙紮,但那只手輕輕一按,他便感覺大腦發暈,一股熟悉的昏暈感傳來。
荒戢,荒戢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石架下的複雜紋路亮起,白光沖天,一股仿佛要撕裂靈魂的拉力從虞衍白後頸傳來,他身上的禁言術失效,痛苦的聲音從他喉嚨發出,“啊啊啊啊——”
荒戢聽着虞衍白的叫聲,眸光沒有什麽波動。
他的手掌從少年後頸拉出灰絲,而灰絲後面連着無數白光,白光被灰絲拉出,鋪滿了整個陣法,少年垂着的烏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灰。
“戢兒。”女聲在空氣中響起,古蔓雪出現在荒戢旁邊,她看着少年後頸溢出來的白光,眸色一冷,短匕出現在掌心,上前兩步就抓住少年已半妖化的手腕。
荒戢眼疾手快的握住古蔓雪握着匕首的手,“不可。”
“血氣同輸才最快。”古蔓雪看向荒戢,眸底帶着些許急色,“亓迦追來了,如果再不快點……”
“蔓雪。”荒戢握住她的手,眸底染着笑道:“這次是對的,我們需要留着他提供狐氣,活着的狐氣才能源源不斷。”
“走吧。”荒戢拉着古蔓雪,與她一同消失在陣法上。
白光一路從陣法,飛快傳向雕像。
就在荒戢消失的下一秒,黑色劍虹從空中掃下,重重劈在陣法外。
可陣法卻紋絲不動,白光更盛,而倒挂着的虞衍白身體漸漸從半妖化變為妖化,化成了衆多狐貍中的一員,渾身雪白的毛發也漸漸變灰。
“衍白!”亓迦沖到陣光前,看着那只漸漸失去生氣的小狐貍,眸底猩紅。
他握着巨劍的手一緊,正準備使用秘術,突然有銀杖從身後探出,敲了敲陣光。
“誰?”亓迦猛地回頭,巨劍揮出。
“铮”的一聲,巨劍與銀杖撞出火花。
亓迦也看清了來人全貌,是天機老人。
他想說什麽,卻感覺阻隔他的陣光消失,他顧不得天機子的意圖,連忙沖進石架下,巨劍揮出,将倒挂的小狐貍放下來,抱在懷中。
天機老人杵着銀杖,他看着無數白光仍從小狐貍身上溢出,銀杖揮去,将一人一狐貍同時揮出陣法外,陣中的灰光瞬間追出,但卻被銀杖阻在了空中。
纏繞成一團的灰絲在空中不停掙紮,試圖沖出。
“你們走吧。”天機老人佝偻着背,渾濁的珠子望着陣外浮着的黑袍男人。
“我知道你入凡的目的,但在你沒有恢複劍冢之前,不要靠近帝宮。”
亓迦眸色一變,長眸阖下。
再睜開時眸光恢複了正常,抱着小狐貍的手緊了緊,亓迦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我知道你要帶他去哪裏,走吧,走吧。”天機老人手持銀杖,在空中畫出一個圈,圈外陽光明媚,是芥子空間外的世界。
銀杖又一拐,一縷銀光沒入小狐貍額間。
“他失去的記憶,終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