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又打不過
思過崖終日風雪彌漫,大雪從崖低卷上又從天空壓下,空中漫漫飛雪,三步之外無法視物,連呼出來的氣都是冷的。
虞衍白将儲物袋的火絨衣披上,皮膚上的寒意瞬間消散一空。
他雖請罰,可并不認為自己有錯,更不會認為自己這身體能扛得住思過崖寒氣,有外物不用又不是傻。
看守思過崖的老者透過壁洞看出來,渾濁的眼珠落在身披火紅絨衣的少年身上,烈焰窒息的美仿佛讓思過崖的風雪也為之停頓一瞬。
他打開結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他過去了。
誰人不知這是宗主的曾孫,凡運宗無法無天的少年。
風雪呼啦啦的湧過來,漫天飛雪落在發間,綴在火絨衣上,襯得雪中少年膚白勝雪,唇紅似血,絕色靡麗。
思過崖崖壁上的雪,才是最刺骨的雪。
虞衍白站在崖前,眸光沉沉落在深不可見的崖底,大腦如白皚皚一片的雪般什麽也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背後傳來腳步聲,在滿是風聲雪聲的思過崖尤為清晰。
熟悉的靈氣将身旁一片風雪清掃隔絕。
衍君慢慢踱步而入,本已發白的兩鬓也因染上風雪更添滄桑老态,他黑眸落在少年火絨衣上,又移開,透過風雪落在崖前對岸光滑的石壁上。
這麽安靜的站了許久,他開口:“衍白,你下午在鬧什麽。”
虞衍白聞聲擡眸,看着高自己一頭的中年男人,悶悶出聲:“我沒鬧。”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怕祖爺爺板臉訓他,開口間語氣都弱了不少。
“那你為何揮鞭亓迦。”他聲音嚴厲了些,眼神落在一副自己沒錯的虞衍白身上,“你這半月未出溪纏院,我都放縱了你,今日一進殿就攻擊你大師兄作何?他于東海探查上古巨魔封印,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來,你還提鞭就打,若是傷了,讓我如何對各宗門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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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巨魔?”聽到這四個字,虞衍白愣了一下,上輩子隐約知道的信息突然在腦中浮現,他倏地擡頭,定定看着衍君:“祖爺爺,你說的可是萬年前四海齊封那只。”
“你怎麽會知道?”衍君眼中錯愕一閃而過,沒有千歲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四海齊印的事。
虞衍白不僅知道,還知曉衍君十年後隕落正和此魔相關,可他只知道巨魔将在十年後出現在四海之巅,其餘一概不知。
“我在,古書上看到的。”虞衍白只好胡亂說,若是不清不楚的就開口,祖爺爺定然不會信他,還會訓他。
想到祖爺爺十年後就會隕落,他心底揪起陣陣疼,袖下拳頭握緊,這輩子一定不會讓祖爺爺落那般下場。
虞衍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努力回想上輩子關于上古巨魔的事。
衍君看着他擰眉神游天際的模樣,嘆了口氣開口:“那說說你大師兄的事吧。”
“你與他不過數月未見,有何恩怨要用上鲛靈。”他将話題掰回正道。
虞衍白回過神,又蔫蔫的垂下腦袋。
鲛靈是他的本命法器,立可成槍,散可為鞭,由上古蛟龍龍筋所制,其上蘊含着無邊上古靈力,催動靈心時,足以越級傷人,但靈心一動,虞衍白也将虛脫再無戰力。
“我讨厭大師兄。”虞衍白咬着牙,腦中思緒萬千。
總不能說自己死過一回又重生,最終只幹癟癟的吐出這一句,“我不想看見他。”
說得沒頭沒腦。
“這鬧的什麽脾氣?”衍君笑了下,以為虞衍白是生氣亓迦一去三月未歸。
分明三月前還鬧着不願亓迦走,讓亓迦帶他去荒城玩,小孩子就是玩心大還那麽記仇,這點兒小事都能記上那麽久,衍君笑着搖頭,“亓迦給你帶了禮物,就等你回院就給你送去。”
他以為虞衍白會高興一下,沒想到與自己并排站立的少年惱怒着說:“我不要。”
衍君沒當回事,只當少年鬧小性子,畢竟少年是由亓迦一手拉扯大的,哪能有什麽深仇大怨,和他說了會兒話,有靈音傳來,便先行離開了。
走前讓他知道錯了就回去。
“錯錯錯,錯什麽錯。”靈力已撤,風雪再次漫上,澆在虞衍白身上,他修為低,靈力被限,使不出來。
握着沒有靈力的鲛靈鞭,在思過崖風雪中胡亂揮鞭。
衍君是他阿娘衍菡的爺爺,據他阿娘說,衍君百年前得子,但命薄早逝,阿娘的母親在她剛出生時也撒手去了,衍君将孫女接回凡運宗,當做女兒一般拉扯大,雖是爺孫,卻勝似父女。
後來阿娘外出歷練,遇到了自家風流倜傥的爹爹,從此從八荒入十四洲,留在了虞谷。
在他5歲那年,虞谷動亂,修真界三教九流之輩趁機前往虞谷擄虞氏一族,虞氏乃塗山九尾狐族後代,身體流有狐族血脈,狐族是天生的雙修體質,九尾甚之。
為了他的安危,阿娘将5歲的他送往凡運宗,送祖爺爺衍君教導,成了劍峰一脈弟子,卻沒有輩分,不過随着時間的逝去,大家都默認他為劍峰小師弟。
輩分更是混亂了,因為阿娘乃劍峰七弟子。
一想到阿娘就生氣。
虞衍白還記得,阿娘送他離開時,不清不楚的叮囑他:“我峰大師兄乃修真界萬年天才,風光霁月般的谪仙人物,我輩楷模,衍白需時刻向大師兄學習。”
那時的虞衍白只知道,阿娘叫他多和誰學習,誰便是可靠可親近之人。
他去了凡運宗後衍君嚴厲又不茍言笑,他怕得不行哭着想回家,想到阿娘囑咐,便天天扒在無妄山山門,打着哭嗝要見大師兄。
後來确實見到了大師兄,還在無妄山修行了十多年。
再後來,他哪能想到大師兄對自己抱有那等心思,祖爺爺一隕落便将他鎖在了無妄山上,往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虞衍白咬着牙恨自己識人不清,“卑鄙小人。”,更後悔自己兒時扒山門的行為:“丢人。”
身後腳步聲再次響起,他以為衍君又來,沒轉身。
亓迦才踏入思過崖,就聽到小師弟嘀咕“丢人”“卑鄙”“小人”等詞,聲音小,夾雜着風雪好似在他耳邊低喃。
他頓了幾秒,才又繼續邁腳踏入,開口問:“衍白在罵誰,說出來,師兄幫你教訓他。”
聽到這恨之入骨的聲音,虞衍白第一反應不是沖上去,而是往後退,腦袋四處轉,妄想發現其他人。
風雪模糊了界限,他往後退得太快,一腳踩踏入崖,身體重心不穩,眼看就要墜下思過崖。
黑袍在雪白世界中閃過,腰間倏地纏上結實臂膀,腳掌重新落地,虞衍白一擡眸,便對上男人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藍眸,此刻眸底映着他狼狽的樣子。
雪花毫不留情的打下來,墜落長睫,腰間的臂膀灼熱,上輩子不堪的回憶重現腦海,虞衍白咬着牙掙脫。
“放開我。”
亓迦垂眸看他,眸色沉沉捉摸不透,幾縷墨發從他鬓角垂下,輕纏少年衣擺,臂間腰肢柔軟纖細,手臂收緊,盈盈一握。
“放開我你沒聽見嗎!”虞衍白心底慌得不行,過近的距離和灼熱的體溫讓他害怕得顫了一下,上輩子那些掙紮無用的不堪記憶仿佛在身體烙下烙印,不過片刻,狐貍眼便漫上了水汽。
狐貍眼濕漉漉的,分明是可憐可愛的樣子,卻偏要瞪圓了兇得像只小獸,“聾了嗎你!放開我。”
想到自己修為沒他高就算了,連身量體闊也沒他高大,在這靈力被限的思過崖,竟然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
眼淚嘩的就不争氣流下來。
亓迦見他流淚,連忙松手,扶他站穩,擡手去揭少年眼角的淚珠,低聲安慰:“大師兄不過與你鬧着玩,衍白乖,不哭。”
虞衍白被眼角覆上的指尖燙得又往後退,袖擺随意擦去眼淚,他丢人的扭身面對思過崖崖壁,盡量把哭腔憋回去,“你來幹什麽!”
他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怒氣,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能沖動不能沖動。
孤男寡男,打又打不過,要是不小心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那就糟糕了。
亓迦迎着風雪往前踏,直到兩步近時,才停下,他冰藍長眸被雪花映得越發冷若冰霜,此刻眸底卻揚着星點笑意,“大師兄來給衍白賠罪,賠三月前的不告而別。”
作者有話要說: 就、就就就自己養大的美人~
當然自己吃咯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