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二月二十六日, 徐騰一大早就來社區門口排隊。他是雲省長隆鎮人，縣裏三萬多人，現在所有人都住在雲省2號城的長隆社區。三萬人鎮子變成了三萬人社區，他們除了熟悉環境, 每周主要的任務就是在指定地點排隊領營養劑。
七點二十, 終于輪到他了。
“河口子村，五份。”徐騰遞上糧票, 他們家五口人, 這些是一周的數量。
“一百零五。”工作人員很快清點出足數量的營養劑。
“能不能一次性領完？”徐騰随口問道，這些營養劑最多領一個星期的, 就是有糧票也不管用。
“這些都是按月配好的，要是有人月初吃完，下半月不好辦了。”工作人員熟練的解釋。
他們按月發過營養劑，只是居民太有生意頭腦，他們領取後沒有留着，而是拿着換取咖啡茶葉之類的食物，這也導致每次月末，很多人以營養劑不足在發放站點鬧事。國家曾針對這個問題讨論後, 最後才将按月發放變成了按周發放。
徐騰清點完後, 抱着五盒營養劑離開，他剛走一半，一個陌生男子神秘兮兮的拉住他：“要不要煙？”
“煙？”
“敘利克收過來的，這種煙後勁大, 一瓶營養劑一支。”男子從懷裏掏出一盒香煙, 這些煙上是不知名的小衆文字, 一盒香煙還剩一半。
“好抽嗎？”徐騰拿出一支煙看了看。
“好抽，今天早上都換七盒了。”
徐騰想換一支解解饞, 不過想到這些營養劑都是定時定量，他猶豫再三後還是沒舍得。
“我這幾天天天在這兒，你要想換了随時來換。”男子也不生氣，直接拉起生意道。
“煙比營養劑珍貴，怎麽用煙換營養劑了？”營養劑是各國免費發放的，徐騰搞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收營養劑。
“咱們這兒的營養劑夠用，敘利克那邊都炒上天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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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各國發的是統一營養劑，現在品牌岔開後，營養劑功效不同，龍夏采購的五元營養劑，敘利克那邊都是0.6元的，這種成人吃了無所謂，一些兒童根本吃不了，就這樣，營養劑的價格炒起來了。
“你那有沒有薄荷糖？”徐騰三個孩子，想起小女兒喜歡吃糖。
“有橡皮糖。”香煙男子在懷裏摸了兩下，拿出三塊糖果。糖果和香煙的價格一樣，一塊糖換一瓶營養劑。徐騰猶豫再三，最後給閨女換了四塊糖。
“咱們這兒支持代購，以後有需要了可以提前吱聲。”香煙男子繼續說道。
“你們都成産業鏈了？”徐騰見他态度随和，忍不住的聊天。
“我之前做外貿出口的，這裏沒什麽就業機會，給自己整點飯吃。”男子名為王重峥，遷徙之前做海外貿易，公司最多時三十多人。大災難之後航海線路受阻，他的外貿生意一落千丈，去年收益剛夠給員工們發工資。
他遷徙前有三套房子兩輛車，現在完完全全的一貧如洗。他來星際後聯系過以前生意夥伴，大家都是閑不住的性格，幾人一合計，從頭開始做起了倒爺。
“我在王陽社區103號7單元。”王重峥遞上自制的名片。現在艾蘭特的信號基站還沒建好，居民只能城市電信局打公共電話，大家生活回到了三十年前。
王重峥遞完名片後，朝下一個居民推銷香煙。徐騰看着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心裏只有一個感覺：成功人士果然到了哪裏都會找機會……
十二點十分，徐騰回到家裏。
“這周是什麽味的營養劑？”家裏四口人等着徐騰回家。
“好像是原味的。”徐騰看不懂星際文字，猜測說着。
“我看看。”大女兒拿起營養劑盒子，她認認真真看完，道：“好像是番石果味的。”
“你認識字？”徐騰驚奇了。
“社區組織了星際教育班，沒事的都能過去學習。”艾蘭特還沒有新的教育體系，各國多次讨論後，決定在各個社區建立星際教育班。
教育班是由一些教育人員去長安學習，然後轉教給普通居民。大家主要教授一些星際文字，語言發音，星際文化這些，這之外，每周還會組織星際宣傳片學習。居民們閑着也是閑着，現在星際教育班是除營養劑站點最熱鬧的地方了。
徐騰洗了洗手，一人拿了一支營養劑開吃。營養劑沒什麽味道，大家機械的吃着，感覺像幹嚼米糊。
“給。”五人吃完飯後，徐騰給妻子孩子一人一顆糖果。
“在哪兒買的？”妻子翻看着糖果問。
“我上午幫社區發營養劑，社區工作人員給的。”他不敢說自己拿營養劑換的，打算每天少吃一支，四天就能補上。
妻子舍不得吃糖，在徐騰的一再要求下，拆開包裝小心嘗了起來。三個孩子也拆開包裝，用舌尖一口一口的舔着。這是最普通的橡皮糖，大家吃了兩個月的營養劑，已經忘記甜味兒了。
“唉。”徐騰看着挺不是滋味兒。下午三點，他去鄰居家借了點生菜種子，打算學習其他人試種一些蔬菜。他剛在院子裏刨好坑，村書記背着雙手過來了：“徐大哥在不在？”
“劉書記。”徐騰趕緊出門。
“咱們市裏要組織一些人去外地工作，你有沒有興趣？”村支書說完場面話後直奔主題。
“去哪兒？”
“阿波由星，還沒說工資，但肯定虧不了你。”
徐騰早年在雲省農業基地工作，發表過多篇蘑菇論文，在龍夏蘑菇界小有名氣。這次龍夏的五百人名單确定了，為了種植最大化，國家決定再加五百人。雲省有七個名額，省裏決定由徐騰過去。
“那裏安全嗎？”徐騰不知道阿波由星在哪兒，心裏有些忐忑。
“應該沒危險，你好好考慮考慮，明早确定名單。”村支書說完後離開。
“去不去？”徐騰看向家裏人。
媳婦孩子擔心他的人生安全，只是這次機會比中彩票還難，他回想這兩月的生活，最終一咬牙：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村支書交名單。
“咱們三十號出發，加上農業專家，應該有九百七十多人。”村支書交代道。
他們這次的工作是種地，但怎麽種，種出什麽效果，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十二月三十日下午，徐騰和其他人員一起來到了長安二號前。長安二號長一千米，大家看着面前的龐然大物，感覺自己跟米粒一樣渺小。
“真大！”一個外國男子在旁邊感嘆。
徐騰扭頭看了一眼，這是一個五十出頭的墨爾西男子。男子皮膚粗糙，看樣子經常風吹日曬。
“你好。”男子注意到徐騰，用不流利的龍夏語交流。
“你好！”徐騰很有禮節的握手。根據交談，男子名為布魯斯，墨爾西的農業學教授，這次跟着大部隊一起過去。
三點二十，星藍農業負責人發表講話，這次飛船由趙小亮駕駛，大家都進行過勞務登記，即使遇到任何盤問也沒問題。農業負責人說完這次的種植工作後，飛船啓動。大家這次的任務很簡單：種植糧食，運回艾蘭特。
“好多星星。”
“真壯觀……”
……
半小時後，飛船駛出艾蘭特星域，衆人激動的跑到甲板拍照。他們之前是用星卡過來的，嚴格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接觸星空……
飛船甲板在狂歡着，駕駛艙內，孫冬雲給趙小亮遞了杯白水：“怎麽樣？”
“應該沒問題。”趙小亮認真盯着操作臺，這是他第一次跨星域駕駛，要負責975人的生命安全。
“別太緊張，放平心态。”孫冬雲在一旁鼓勵。
在接下裏的一周裏，飛船平緩的行駛着，他們中間遇到兩次星際盤查，一場磁場風暴。長安二號穩定性好，加上他們身份正規，這些問題全都平安度過。
十三月七號下午，飛船駛到阿波由外星域。
“這是你們的飛船？”阿波由碼頭，比特看着遠處的龐然大物。他感覺藍星有些奇怪，要說開放吧，秦英之前連許多星際常識都不懂。要說閉塞……他們用一年時間購買艾蘭特，還采購這種大價格飛船，怎麽看都不像閉塞星球。
他想來想去，只能将其歸結于藍星保守派和開拓派的內部糾葛。
兩點二十，長安二號按照阿波由的指引降落。
“秦秘書。”一個熟悉的身影跟秦英招呼。
“許教授。”秦英笑着擁抱。許峰源是研究一組組長，這次被派為阿波由種植的總指揮。
“這是肖雷肖星長，這是比特。”秦英為雙方介紹。
“你好。”許峰源跟肖雷握手後，不動聲色的打量比特。比特一米二，長耳朵綠皮膚，外表像西幻小說裏的地精。他們看過星際小衆種族資料，還是第一次切實接觸。
“阿波由占地500W平方公裏，西南方位有三個自然湖，這裏改造過地下水結構，不用擔心土壤灌溉……”肖雷簡單招呼後，帶着衆人參觀阿波由星。
阿波由是一個專業農業星，有完整的地下水系統。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把地面上的設備清理安靜，他的土地主要集中在番茄地東側，艾蘭特的是其他地區。
“這裏之前是黃梨蓮廠房，已經改成了辦公區，大家可以先在這裏居住生活。”晚上七點，肖雷把衆人帶到一群白色房子前。這裏是黃梨蓮鼎盛時的廠房，已經荒廢七年，現在正好供許峰源等人使用。
“謝謝。”許峰源認真感謝。他們只租用了阿波由土地，嚴格來說，這些不用肖雷負責。
“大家有問題了可以聯系比特。”肖雷笑了笑，他雖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阿波由有90%不再屬于自己，他還是十分傷感的。
肖雷離開後，辦公區只剩艾蘭特衆人。
“大家拿着行李去住宿區休息。”許峰源拍了拍手。這裏是經由廠房改造的住宿區，因房子數量多，基本兩人一間。
大家參觀了一下午，許峰源說完，衆人就十分熟練的往住宿房間走。
“這裏非常神奇！”布魯斯和徐騰一間房，他進房間後，還沉浸在下午的參觀中。
阿波由是一個專業的農業星，這裏近幾年比較落敗，但環境布置都是專業化的。這裏基本上看不到高山，全是适合種植的平原
，這是沒有多餘人口，是一個非常理想的種植星球。
“我想把這裏全部種成玉米，不知能不能一月一熟……”布魯斯看向徐騰。他是做玉米研究的，大災難前，玉米基本三月一熟。他這幾天查過星際種植，受采光和灌溉系統影響，這裏很多植物都可以更改生長周期。
要是玉米從三月一熟變成一月一熟，艾蘭特很多危機都能緩解。
徐騰正在整理床單，聞言道：“我也想全部種植玉米，但喜歡小麥的可能不同意。”
阿波由相當于1/2龍夏，這裏全是耕地沒有高山，肯定不能全種玉米的。
“小麥也好。”布魯斯不去想種小麥還是種玉米，他吃了兩個月的營養劑，現在只要能種糧食就好！
咚咚——
兩人聊了一會兒，這時有人敲門。
徐騰打開房門。
“這是比特派機器人送過來的。”一個工作人員遞上一個盒子。兩人掀開盒子，裏面是五個紅彤彤的番茄。
“番茄！”布魯斯像是撿到星元一樣，激動的拿起番茄。
這些番茄兩拳大小，每個都是紅彤彤的十分精致。
徐騰拿起一枚，擦了擦，一咬。
鮮紅的果汁爆滿口腔，這是最純正的番茄味道。徐騰吃着吃着，突然想哭了。他想起孩子們吃的三顆糖果……艾蘭特的食物太匮乏了，他現在非常想把阿波由種滿糧食，然後運到艾蘭特。
他突然理解布魯斯想種滿玉米的心情。
他現在，非常，非常想種地！
……
“這裏克裏亞？”
“應該是吧……”
……
就在阿波由衆人激動的吃着番茄時，克裏亞的主星球上，徐璐五人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
千丈高的摩天高樓，來回穿梭的星際飛船，燈紅酒綠的投影廣告……如果比亞裏卡是一個相對緩慢的綠色星球，克裏亞則像一把勇猛沖刺的戰士，這裏的環境充滿了科技力量感，仿佛一只矯健的獵豹，随時要爆發一樣。
這裏除了是一個力量星球，五人還感受到了沖天的壕氣，比如在比亞裏卡很難見到的千億豪船，這裏直接扔在廢棄站裏，上面的灰塵仿佛說明，他的主人已經遺忘了它……
克裏亞是星際最富裕廣闊的星國，他們在星網上了解過克裏亞信息，還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克裏亞的富裕。和克裏亞相比，比亞裏亞就像一個蹒跚學步的嬰兒。
“學院的電梯時間是十點二十，我們要等十二分鐘。”打量中，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的男子開口。這個男子是正常人類外表，皮膚偏古銅色，皮衣下是充滿力量感的大塊肌肉。
他是克裏亞綜合學院教官，雙方是在比亞裏卡的一座小鎮上相遇。男子把五人帶來的克裏亞的原因很簡單：克裏亞缺少機甲訓練員。趙文豪趙文勇兩人的身體素質最合适。
趙文豪趙文勇是龍夏派給徐璐三人的安保士兵。
男子對兩人非常欣賞，至于徐璐和馬亞東三人……完全是兩個士兵的添頭。
嘟——
十二分鐘後，天空中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一個足有兩千米高的黑色大物落下。這個大物高兩千米，直徑近百米，上面是一些納米材料制成的牆壁玻璃。六人站在太空站的指定地點，等大物全部停好後，下方的太空門打開。有各種種族的居民從裏面進進出出。
這是克裏亞的獨特科技——太空電梯。
太空電梯終點是克裏亞主星外的人造星球上，克裏亞也是全星際唯一一個制造人造星球的星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