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加更
車程四十分, 趕在晚高峰到來前,章雪揚到了白雲一間餐廳。
門頭用的碳化木,脈絡自然,下面一排小字:嶺南味.廣州品。
還沒正式營業, 裏面裝修很簡潔, 灰白基色。
店裏正在拍宣傳視頻,走進餐吧, 攝影機後有人起身:“來了, 歡迎雪揚總指導工作。”他伸出手,半開玩笑。
“來學習的, 向陳總取取經。”章雪揚同他握手:“亞豪還沒到?”
“說在路上了,十分鐘就到。”陳司光留了胡子,看起來成熟不少,也滄桑了些。
果然不出十分鐘,範亞豪随後而來:“兩位BOSS,不好意思我塞車,到遲了。”
他神清氣爽,頭發全往上抓, 一副準新郎風範, 開口調侃陳司光:“陳總清減不少啊,這婚得離掉你一層皮了吧?”
陳司光搖頭苦笑:“你好事将近,不提這些。”說着一指廚房:“在準備了,晚點幫忙試菜。”
新派粵菜餐廳, 做位上餐的, 以創新為主。
菜上桌後, 章雪揚吃了一道炸花膠。花膠很厚身,裹醬低溫炸過, 齒感脆韌,內壁微微流心。
席間閑聊,他問陳司光:“怎麽回國這麽快,還想到投資餐飲?”
“錢多呗。”範亞豪在旁邊說:“陳總最近在養女網紅,争當人家榜一大哥,嘉年華不要錢那樣刷。”
陳司光笑笑:“這裏主廚是我一個學弟,以前在國外吃過他做的菜,還不錯,所以試試。”
“那是準備自己打理?”
陳司光點頭:“不太懂,慢慢摸索吧,多向餐飲大咖請教請教。”說完提杯,笑着看向章雪揚:“雪揚兄可是老行尊了,可別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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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總謙虛。”章雪揚提杯跟他碰了一下。
這兩個人都假惺惺的,範亞豪自己喝了半杯。
上進的二代,和他們這種躺平的敗家仔就是不一樣。
晚餐開的是好酒,喝到嘴裏香味爆開,是範亞豪鐘意的口味。
他多喝幾杯,喝得眼皮泛紅,章雪揚去趟洗手間的功夫,回來就聽他在飚狠話:“喜歡人妻是吧?老子他媽的要找爛仔弄死他!”
“又發什麽癡?” 章雪揚問。
“說是找到奸夫了。”陳司光抖抖煙盒:“來一根?”
章雪揚接過:“所以,對方知道胡璐不是單身?”
“怎麽不知道?那條粉腸就好這口!死賤哩!”範亞豪罵得很髒。
亂七八糟的感情,章雪揚還算厚道,這回沒再踩他痛腳,火機一打一閉,坐旁邊陪着煲煙。
半開放式的包廂裏,三個男人各據一邊,就範亞豪最吵。
他和未婚妻胡璐,初中到大學再到現在,多少年的感情了,愛是真的愛,不然早掰了。
記得當年都是學生的暧昧期時,他叫她名字的諧音:hululu或是wuloulou,邊叫邊搖頭,舌頭在嘴裏炒菜一樣彈來彈去,她過來要揍他,但還沒近身他就躺在地上,一邊騷叫一邊看她,看得她臉紅又咬唇。
只是這麽多年,說不上膩但确實也需要新鮮感,他知道自己有不要臉不要命的劣根性,但現在也想通了,反正婚姻也就那麽回事,玩咖就應該和玩咖在一起,綁死了別去禍害其他人,也算他們長這麽大,為廣州地盡的一點社會責任。
“大不了以後開放式婚姻,各睡各的!”
他又激罵,章雪揚手指夾煙,悠悠吹走眼前青霧:“那你記得去結紮。”
範亞豪臉一下綠了。
煙頭碾滅,章雪揚起來拍拍陳司光的肩:“走了。”
“走這麽早?”
“回家遛狗。”
他養的是條邊牧,每天都要放放電,不然沙發又得換。
車開出幾裏,章雪揚感覺酒勁上來了,臉有點燒,但後座沒找到濕紙巾,于是坐起來:“濕紙巾給我一下,謝謝。”見代駕開燈在找,提醒他:“右邊儲物格裏應該有。”
“好的。”代駕立馬打開儲物格,正好黃燈轉綠,後面車不知道急什麽,長長地滴了一聲,他連忙抓了遞到後面。
章雪揚伸手接過,一條項鏈掉了下來,砸到他膝蓋。
摸起來看了看,是蘇婷忘在他車上的那條,酒紅色絲絨質地,摸起來像那晚她坐在他腿上,後頸細碎毛發的撫觸感。
也想起酒吧那晚她戴這項鏈的樣子,細白的頸上系一道,在舞池裏頭發亂甩,肩頸的骨感和身體的肉感。
昏光暗影的,窈窕到是男人都想多看幾眼。
其實應該也就第二次進夜場,狀态已經自如很多,不像頭回見她,肢體局促,跟躁亂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
後面那晚她眼裏的新奇感,像乖乖女學着探索花花世界,一只腳已經邁入禁區,有着跟外表不相符的好奇欲,好像随時能做出一些令人詫異的舉動。
叫人恍恍惚惚地覺得,乖乖女可能也不是那麽乖。
指間揉撚很久,章雪揚沉下氣,打開前排扶手箱的收納格,把項鏈放了回去。
到家後,邊牧已經急得在打轉。
一泡尿憋太久,章雪揚打開陽臺門放它出去,澆得外面草坪勁響。
尿完帶到旁邊公園溜了一圈,這蠢狗喜歡繞樹鑽樹,章雪揚懶得跟他繞,于是放開牽引繩,自己站後面看着。
這一帶沒什麽人,風有點冷,章雪揚拉上外套拉鏈回了條微信,擡頭見狗一個爆沖正想喝斥,幾個女孩子結伴走過來:“哇!這條邊牧線條真好,毛發也亮!”
章雪揚往那邊走,女孩子們已經嘻嘻哈哈跟它互動起來。
這狗有點蠢,養這麽多年了還是不值錢的樣子,見到異性就表演聽話,尾巴搖得像雨刮,引得女孩子們紛紛在誇:“好乖诶,眼睛也好大。”
擡頭見到章雪揚,穿一件黑色夾克站在後面,人高高挺挺的,不由都紅了臉。
有膽子大的笑着搭讪:“好可愛的狗狗,叫什麽名字呀?”
老狗了可愛什麽?章雪揚扣上牽引繩:“朋友寄養的,不清楚。”
“哦……”是拒絕搭腔的意思,幾個姑娘也聽出來了,想他大概有女朋友,只好讪讪地笑着離開。
繩子系好,狗還意猶未盡嗚嗚地想去追,章雪揚蹲下來拍拍它的臉:“蠢狗。”見誰都貼。
十點半左右,蘇婷吹完頭發,往發尾抹點精油。
頭發染這麽久,顏色掉了些,現在跟當初看的效果圖差不多,鏡子裏看有點霧霧的棕金色。
出去浴室,剛好薛茵茵帶着宵夜回來:“樓下居然沒百事了,害我走到後面那家店才買到的。”
蘇婷看她提好幾袋:“怎麽買這麽多,吃不完吧?”
“看到就都想買了。”薛茵茵在玄關換鞋:“你們樓下賣吃的那麽多家,你每天忍得住嗎?”
蘇婷說:“我們店裏也有吃的,加班還有宵夜。”如果輪到頭鍋師傅掌勺,哪怕是一盤簡單的花甲都更有滋味。
“那不一樣,我總覺得有些東西還是走鬼檔的最夠味。”薛茵茵走到客廳,把東西放茶幾上:“快來吃。”
頭一盒就是花甲,用金不換炒的,醬汁不濃,卻很好地鎖住了花甲的鮮味。
“怎麽樣,味道正吧?”薛茵茵開了罐百事推到蘇婷面前,蘇婷這才發現她也戴了金镯子,還是兩只:“剛買的嗎?”
薛茵茵嗯了聲:“上周去深圳,專門跑水貝買的,比品牌店便宜多了。”
“你不是要存房本嗎?”蘇婷随口問。
“有錢就及時花,有什麽好存的,誰知道我能活多少歲呢。”薛茵茵去香港給自己算過命,十只手指并一起讓蘇婷看:“我巴掌是漏的,這輩子有錢賺沒錢存,所以存了也白存,不如自己潇灑花掉,省得哪天被我爸媽謀過去。”
她總是這樣,提到父母總是一腔嘲諷,但也不能怪她,畢竟父母确實偏心。
可樂外壁的水流到桌上,蘇婷起來去找紙巾,擦幹淨後又吃了一口甘草水果,順便提醒薛茵茵:“出門的時候還是小心點,別讓人偷了。”她手上兩只在一起,克數都不輕的,格外打眼。
“放心啦,廣州治安很好的。”這都什麽年代了,哪有小偷敢這麽狂。
蘇婷搖搖頭說:“我們店裏有個阿姨,以前戴了對金耳環的,在外面被人直接拽下來,現在耳垂上留了兩道疤。”
薛茵茵不當回事,晃晃手腕,取下一只給蘇婷:“你戴這個,古法镯。”
“別,”太貴了,蘇婷趕忙縮手:“你戴吧,我天天打字,容易磕。”
“怕什麽,試試。”薛茵茵拉她的手給套進去,細腕配金圈可真好看,忽然又感嘆:“不過你也不缺這個,我記得你爸爸在銀行存了的。”而且爺爺奶奶家裏也攢了金,說以後等給蘇婷添妝用。
“等以後你結婚了,金镯子肯定兩只手都戴不下。”薛茵茵笑,笑着笑着捧住蘇婷的臉:“惠州好玩嗎?”
蘇婷點點頭:“好玩。”
“是吧?我光看照片就覺得好玩,而且你那些靓照……”尤其海灘那幾張,胸是胸腰是腰,身材正到爆:“你以前拍照可沒那樣的,突然開竅一樣,吶,老老實實,是不是有情況?”薛茵茵作勢逼供。
關系其實不大,就是跟章茹在一起很好玩,但薛茵茵說的情況……蘇婷想到王斯喬,也沒否認:“有是有的,先試試吧。”
她是認真的,打算跟王斯喬進一步接觸,她想,自己或許真的可以試着談一場戀愛。
轉眼周末,蘇婷到點出門。
王斯喬本來想接她,但蘇婷說地鐵方便。王斯喬猜想她怕在車裏獨處不自在,所以也沒堅持,和她一樣坐地鐵,約在地鐵口見。
約的是K11,花城彙南門出來就到了。
很大的商場,地上足有八層,商場裏有很多文化元素,看都看不過來。
兩人在B2吃的椰子雞,有一道鮑汁撈飯蘇婷很喜歡,吃光了。
飯後他們在K11閑逛,又買了抹茶可頌和舒芙蕾。
蘇婷還很飽,王斯喬提在手裏:“沒事,等下餓了再吃。”很體貼。
逛到4樓,他們看了個展,科幻元素的,來自一家潮牌。
蘇婷其實看不太懂,但見王斯喬很感興趣,也就跟着在裏面多待了會。
出來後看見喜茶,想到今天一直吃他的,蘇婷指指門頭:“要喝點什麽嗎?”
王斯喬也沒客氣,牽唇笑得很陽光:“那我要一杯多肉葡萄吧,謝謝。”
蘇婷去點單,付完款接到章茹電話,說有個朋友買了新跑車,問她要不要一起兜風。
聽蘇婷說跟朋友在逛街,又問:“在哪逛街啊,去接你呗。”
“可能……不太方便。”
“怎麽不方便,你跟誰逛街?男的女的?我認識嗎?回來還看得起我嗎?”章茹大概猜到些什麽:“我也去呗,跟你倆一起逛,正好我要去YSL買點東西。”
蘇婷只好說了:“跟王斯喬。”
“行啊姐妹,你終于開竅了。”章茹在那邊賊笑:“那行我不阻你快活了,等下順路YSL走一趟幫我代個購。”
“好,你把清單發好,最好有樣圖,不然我怕買錯。”
電話斷線後,蘇婷看了看頂上的叫號,應該最少要20分鐘,于是離開櫃臺去找王斯喬。
坐下來的時候收到章茹微信,口紅色號香水型號還有轉帳,以及不加修飾的四個大字:『記得帶套。』
蘇婷臉爆紅。
店裏人太多,他們只找到沙發中間的空位,左邊應該是來聚會的,一群人有點吵,吵得話都不太聽得清。
王斯喬往前面坐了點,靠近蘇婷:“我們以前辦公室就在這附近。”
“遠嗎?”蘇婷問。
“不太遠。”王斯喬指指大概方向:“其實本來可以續租,但揚哥覺得那個地方頂太低了,就看中現在的買來裝修。”商辦嘛,也算投資了。
蘇婷好奇:“新辦公室在哪裏?”
“科韻那邊。裝修在收尾了,但裝完還要空幾個月,不然甲醛太重,對人身體不好。”
蘇婷點點頭,心裏大致算了算,那應該最早年底才會搬走。
再聊幾句,又得知王斯喬父母跟章雪揚父母是朋友,兩家一直都有交情,所以這也是王斯喬進章家公司的一大原因。
“我爸說我有時候脾氣太急,讓我多跟揚哥學學。”王斯喬不大好意思地摸摸脖子。
章雪揚冷歸冷臉臭歸臭,但不驕不躁,其實是很定的一個人,不管情緒還是能力都穩穩當當的。
起碼他來公司這麽久,還沒真見這位BOSS發多大飙,都是就事論事。
“上學那會揚哥還帶我打過球。”王斯喬随口提起說:“揚哥打球挺厲害的,一直在他們校隊,那時候不少女孩子都暗戀他。”
蘇婷點點頭,想章雪揚個子高,應該也跟打籃球有關。
又對王斯喬笑笑:“你們都挺愛運動。”不像她連球賽都看不懂,nba什麽的她爸教過好多回,她還是臉盲,覺得國外那些球星都長一個樣。
旁邊越來越吵,等拿到飲品,兩人走出喜茶。
蘇婷去YSL給章茹買東西,買完王斯喬接了個電話,問要不要去天體,說那邊有陸沖派對。
陸沖也算滑板運動的一種,蘇婷大概聽過。
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廣場上放風筝的在收線,跳舞的阿姨們在連設備,陸沖派對那邊也已經有人了。
不是很大的活動,二三十個人的樣子,蘇婷看到有身姿很矯健的,摔倒了直接翻個跟頭就能站穩,很厲害。
朋友起哄:“斯喬,你讓妹子幹看着啊?不教一下?”
王斯喬去借了塊板,問蘇婷:“要體驗一下嗎?沒事的不會摔,陸沖板很安全。”
蘇婷确實怕摔,但聽他這樣說,也就點頭了。
新手從上板就是個問題,不然上去後一個不小心就要往前沖,蘇婷全神貫注,很緊張。
“別怕,你平衡很好。”王斯喬在旁邊鼓勵她,跟在她旁邊,随時準備扶。
夜燈瑩瑩亮,跳廣場舞的師奶們開始擺手,陸續也有夜跑的經過,還有打羽毛球的,周圍已經很熱鬧。
聞仔掄着球走過廣場,落地拍兩下,球往旁邊滾,被章雪揚伸手撈住:“小心點,不要撞到人。”
“知道啦!”聞仔笑嘻嘻地接過來,忽然眼尖地往前面一指:“雪揚叔,那是不是蘇婷姐姐?”
章雪揚扭頭,越過幾扇不鏽鋼的隔離板,見一排路燈下,蘇婷正在板上扭動,旁邊是王斯喬,背着她的包。
應該是重心不穩,蘇婷身體往前晃了下,被王斯喬單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