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源
清影水性略好,在喝了幾口水後,便立馬調到游泳狀态,一鼓作氣游上了岸。
上了岸後,她便被出現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這這這,如果她沒有眼花的話,這裏不是她循着那夢中少女的蹤影,去了很多次,以至于非常熟悉的泸沽湖的某一處岸邊嗎?
只是眼前的泸沽湖,又好像和她去過的那個泸沽湖不太一樣。
現在的泸沽湖,少了現代社會中的碼頭,以及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絡繹不絕的游客,便也少了幾分人間的煙火味。
只有草海粼粼,不見那座堪稱情侶鵲橋的走婚橋。
天邊夕陽化成碎金融入這水中,泸沽湖便以一派自然而然渾然天成姿态,向清影展現出她世外桃源的獨特魅力。
湖的四周林木叢生,顯得郁郁青青的,倒是更将那灣泸沽湖邊的小世界,襯托得如那古老傳說中的人間仙境一般。
清影不由得心下詫異,可面上卻是一派淡然之色。
畢竟,她往常遇到的怪事很多,就算今年的怪事更多更怪一些,倒也還在她尚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她看了看天色,臨近黃昏的樣子,對于适應了現代的作息規律的清影來說,這還不算太晚。
當下此地無人,清影抖了抖壓在身上的濕答答的衣裙,才繼續往前走。
她需要找到個可以換衣服的地方,大山裏的晝夜溫差太大了,她還不想生病。
清影沒有看到的是,在她走得老遠了之後,她的身後的那片草地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身着紅衣白裙的女子,
女子一剪秋水瞳,癡癡然望着她的背影遠去,好久好久,身形不曾動彈半分。
不一會兒後,湖邊又響起了一個略顯低沉的男音,不見人影在哪,只聽他道:“值得嗎?”
Advertisement
應是問那女子。
女子卻是不語,依舊戀戀不舍地望着前方的身影,慢慢地走向遠方,淡出她的視野,消失在密林裏。
期間,她不曾理會說話的男子半分半毫。
男子悄然一嘆,自言自語般道:“我不也一樣嗎,又有什麽資格去說她呢?”
随後是一陣死寂的沉默。
許久之後,男子又說:“罷了,你的事,我也不想管了,你只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就好。”
女子還是不曾回他。
男子也好像已經習慣她這态度,漠然道:“此番事了,我便來尋你讨要利息。”
男子說罷,便再也沒了聲音,想來是已經離去了。
女子則是眸光微暗,不一會兒,她也随風消逝,只留下了一個靜谧的泸沽湖,湖面上泛着昏暗的水光,好似黯然銷魂。
清影沿湖而行,很快便發現了一座長長的木橋,也終于看到了人的蹤跡。
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足以掃除她心中多年的疑惑,仿佛心中執着了多年的魔念找到了源頭,她頓時便也有了明悟。
只見在那橋上的,是幾名身着綠衣白裙,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女,她們正圍着一名衣着紅衣白裙,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少女翩然起舞。
岸邊花絮飛舞,落英缤紛,就像一個遙遠而美好的傳說,可望而不可即,卻令人永遠留戀……
忽然間那女孩轉身回首,在她展顏一笑後的眼波流轉間,清影只聽到一聲非常焦急的“阿清,你這是怎麽了?”便人事不知。
在某棟帶着幾分破敗的古香古色雕花樓內,一個略帶哭腔又帶着濃濃的眷戀的軟萌女聲稀稀疏疏地傳了出來,伴随着小貓一般的哭音。
清影先是手指動了動,緊接着,她又皺了皺眉,漸漸的,她耳朵也能聽見外界聲音了。
只是她依舊被夢魇住動彈不得,處于一種将醒未醒狀态。
她仔細一聽,只聽那“淚人”說的好像是:“嗚嗚嗚,阿清,你終于醒了,可擔心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嗚嗚嗚……”
她這般斷斷續續說着,一句話都沒說個完整,人竟是越哭越大聲了。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哭聲蓋過了她說話的聲音,清影心下一緊,更費力地掙紮出那個未知的夢魇。
不知過了多久,清影的眼睛終于能看見一線天光。
她就借着這一線天光,勉力看出這哭得楚楚動人的存在。
這是一個衣着紅衣白裙的小少女,她此刻在一張床邊坐着,麻花辮已經微微淩亂,那雙仿佛不沾半點世間陽春水的柔嫩小手,卻猶在死死的抓着她的袖子不放。
清影心中一軟,無聲嘆息,她只覺得這個夢好像有點太長了,長得消磨去了她向來十足的耐心。
随着時間的流逝,小少女或許是累了,哭聲又漸漸低了,變成了一下一下斷斷續續的抽抽噎噎,肝腸寸斷的,聽起來更令人難受了。
少女臉色蒼白、雙眼渙散地透過窗外望着前方,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存在意義。
可惜,清影幫不了這個小少女,她不但幫不了小少女,還抵不過大腦處傳來的陣陣疲乏,再度昏迷過去。
等她一覺醒來,眼前看到的是一頭烏黑秀發,發間的好聞香味沁人心脾,清影懵逼了好一陣子,同時心道:“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回過神來後,看着那哭的傷心的小少女,她又放棄了所以的繁雜思緒,幾乎是近于本能的擡起手來,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慰這個面色不安的人。
她還理清了自己淩亂飄過腦海的記憶。
那并不是屬于她的記憶,還亂成一鍋粥,她接收得有點困難。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清影面上依舊平靜,可她的心裏卻在無限淩亂。
她在心裏亂七八糟地狂呼着。
紛亂的思緒一會兒是:“什麽!這裏是古時候的泸沽湖?摩梭族居住的地方?我這算是如那些小說裏寫的,或電視裏的狗血劇所演的那般穿越了嗎?”
一會兒又是:“可這裏不是如母系社會一般的傳統嗎?為什麽在這個女子的記憶中,男子擁有着崇高的地位,女子雖然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但也僅限于聖女和她的聖使??”
最後變成:“啊這裏的一切,怎麽與我記憶中的摩梭族不一樣?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啊啊啊……莫非是平行世界不成?而且她現在魂穿的這個人,居然也叫清影,她到底是怎麽死翹翹的,這一切又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啊啊啊啊?!!!”
一場大意外,竟然令清影風中淩亂,在無人知曉的內心深處吐槽至此,她還将現代日常放松時,所見所聞的雜說八卦,一股腦兒回憶起來,幾欲脫口而出……
忽然間,清影想起她小的時候,好像曾聽某位街邊擺攤算命的神婆說過的命理輪回之說。
一字一句,至今都還教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看起來就顯得兇巴巴的老妪啊,說的每一句話卻都如美人魚的歌聲似的,滲透入她的耳膜深處,甚至是魂海之中。
末了,那老妪還神神秘秘地湊近她道:“終有一天,你也會通過某種契機,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睜開眼睛,屆時,你要記住,你是為挽回過往遺憾去到那裏的,明白了嗎?”
清影居然還能記得,她當時是懵懂地對那老妪點了下頭。
老妪僵着臉摸了摸她的腦袋,便放她離去了。
她那時完全不解其意,後來則因經歷的事情多了就淡忘掉了,沒料到如今還能忽然清晰地想起來,也算是給她打了一劑強力的預防針。
她的慌亂的一顆心,忽然就這麽寧靜下來。
即便她莫名其妙地魂穿到了另一個軀殼裏,身體原來的主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冷靜下來以後,清影仔細想想,只覺得在她原先的世界裏,除了那些真心相交的朋友們,她也沒什麽割舍不下的了。
幼時帶她長大的爺爺在幾年前已經離世,她對自己那常年安居國外,連她爺爺辦喪事時都無暇抽空回來吊唁的父母,更是毫無感情。
如此,能否回去這件事,她倒也不是太在意。
且清影在現代社會混了那麽多年,雖然名利地位俱全,卻也讓她有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疲乏倦怠。
她當時躺在夕陽海裏,內心深處有一瞬間浮現出來的想法,竟然是希望大海可以将她整個吞噬淹沒。
故而如今這樣,她也算是真的脫離樊籠了。
或許對清影來說,在古代這方陌生的天地,安然平靜默默無聞地活着,好像也是不錯的。
桃源勝地,在向她招手,不用再去面對那個過度紛擾的浮世。
想到這,霎那間,清影便有了一種疲倦的心得到釋放的歡愉之感。
但接着,她又有點迷惑了。
那老妪不是說,只有執念過重,并且極具機緣的人,才能回到遺憾發生之前,改變因果嗎?
她有執念嗎?
亦或是她到底錯過了什麽,造成刻骨銘心的遺憾?
還是說,她是被執念的那個,被動地牽拉上了某個人的因果線,進而牽連到一起,息息相關,榮辱與共。
若真是如此,她是給誰帶來了誰如此深刻的執念?
清影陷入沉思。
清影正想着,卻感覺到那趴在她身上抽噎的小少女沒聲音了。
低頭一看,才發現,小少女不知在何時睡去了。
她一直都在皺着眉頭,好像睡得不太舒服的樣子。
不怎麽安穩的睡顏,小少女微微皺眉,清影生出幾分恍惚,似是下意識的想替她撫平那皺起的眉頭。
這張臉上,不該出現真的傷心,那太讓人心疼了。
如是想着,卻沒有真的去替她撫平。
因為腦海中有一個人影漸漸映于眼前,正是那在她夢中陪伴了她多年,又告訴她說,自己等了她很多年的那個巧笑倩兮的少女。
忽而,清影将懷裏這小少女的容貌,與自己腦海那張千奇百變的嬌顏重合起來,便驚覺了緣分一事的奇哉妙哉。
然後,她又想起了夢中女子曾經說過的那句使她心裏微痛的話,當即在心中暗暗發誓道:“不論是否存在過往,既然,老天給了我一次彌補遺憾的機會,那便絕不會讓你等待,亦會盡我畢生所能,賭上我的性命,去護你一世無憂。”
在此過程中,清影的神色變得越發地柔和,但她自己卻毫無察覺。
又在記憶中搜索了一會兒後,清影方知這小少女和她一樣,名字裏都有個影字,只是她是清影,小少女叫凰影,姓趙。
趙凰影,她心想這名字真是好聽,又和她莫名有緣,名裏都帶了個影字。
她魂穿的這具身體,名字是和她一樣的,就是沒有姓氏。
至于她現在占據的這具身體的前身,雖然從名字看來,和凰影頗為相似,兩人卻非是親生姐妹。
這個清影只是一個被凰影爹娘撿回來的孤兒,凰影她怎麽會對另一個時空的她存有這麽深的執念,便不是她現在所能知道的事情了。
現在的她,也只想做好眼前之事罷了。
畢竟,想那麽多複雜的事,太消耗腦細胞。
她怕想太多的話,會在這個平均壽命極短暫的時空裏,十分光榮地英年早逝。
到時,就沒有人能照顧凰影了,畢竟她們之間,有着那麽幾歲的年齡差。
剛醒就胡思亂想了很長一遭,清影只覺得大腦皮層中陣陣困意襲來,不知不覺中,她又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
--------------------